第二回 孫兵部到關權理 狄元帥奉旨征西

  詩曰:
    忠佞從來各異途,一人誤國一人勞。
    奸謀啜主幹戈動,五虎興師枉用勞。
  且說三關狄元帥平生鯁直,鐵性無私,智勇雙全。自從幼年山西家鄉遭逢水難,王禪老祖救了他,帶上水簾洞傳授兵書武略,知他仙道無緣,王侯有位。學藝數年,命他下山扶助宋君,原是一條國棟金梁,與單單賽花公主有宿世良緣。自從押送征衣,上年大破西遼,仁宗天子知他英勇,楊宗保敗亡,便封他鎮守此關。號令威嚴,兵遵將應,就是朝中文武,何人不看重這小英雄?又是狄太后娘娘的侄兒,外有包拯、潞花王提弼,所以龐、孫屢害不遂。這狄元帥不獨一人鎮守此關,還收得四位英雄與他結義拜為兄弟,如同親情手足。一名張忠,一名李義,一名劉慶,一名石玉,四位英雄與秋元帥為五虎將。若各小邦聞得五虎將之名,聞風而懼。帳下又有二位英雄,一姓焦名廷貴,他是焦贊之後;一孟定國,是孟良之後,二人亦在狄元帥帳下,多是情同意合。自從前時狄元帥箭殺了贊大王等,大破遼兵之後,狄元帥仍令四虎將天天哨探,以防遼兵復作。忽一天,元帥升帳,與范仲淹、老將楊青談言,一會二人辭別去了。原來範仲淹、楊青御史,仁宗任命他們到此同守雄關。老將軍楊青是當日楊延昭的家將,跟隨守關,立了多少汗馬功勞。二人在此與狄元帥同志合心,是以常常在此敘談國務。當時元帥獨自靜坐,計念前時,歎聲說:「可惜楊宗保元帥當世英雄,沙場喪命,化血身亡,憶想起令人實乃慘傷也。本帥叨蒙聖上洪恩浩蕩,簡授都總,已戎守邊關三載了。細想本帥前時當殿考武,只為傷了王天化,幾乎身亡。幸虧狄太后救了性命,死裡逃生。不想這龐洪與孫秀二人結為一黨,計害多般。幸托上蒼庇佑,屢害本帥不成,皆吾之造化。又思前日西遼國興兵犯界,難得殺他大敗逃回,猶恐這遼王一時未必肯傾心畏服,還有防干戈之患,是以本帥天天令四位賢弟前往哨探,日日操習軍兵以防不測之虞。又得兄弟四人不惜心勞,與本帥分猶,真難得也。但願得四海昇平,君民安泰,本帥深望也。所慮者龐、孫二人,貪婪財賄,撥弄朝綱,久後猶恐國家不寧。」
  狄元帥正在計思,忽有小軍進來說:「啟上元帥,四位將軍進來交令,候元帥爺將令。」元帥吩咐進來,不一刻,四虎將軍一齊到了,來至帳前,參見元帥說道:「啟上元帥,末將等奉令操軍已畢,如今來交令了。」元帥說:「眾位將軍多受辛勞了!」傳令各將士兵丁俱有犒賞酒筵。出令畢,又說:「你們眾兄弟且往後堂吃酒罷。」四將與焦、孟六人謝過元帥往後營而去,卸下盔甲兵器有小軍拾去,牽出馬匹喂料,六位將軍然後開懷暢飲。當時元帥又請至楊、范二人同酌。此夜關內眾將大小三軍一同吃酒。這狄元帥緣何忽又犒賞眾軍?只因眾軍奉令操軍,乃軍情過於勞苦,故有此犒勞,乃元帥一點愛將恤兵之心。當晚眾將欣歡,各無掛念。獨有石玉小將軍一心懷念母親,思念妻子,二人在汴京城岳丈趙千歲府安身。自從隨著元帥在此關三載有餘,不知母親身體康健否;思妻郡主身懷六甲,未卜生女生男,身心兩地,好不愁煩。
  慢言石玉是夜思念著母親及妻子,卻說狄元帥威鎮三關,名揚敵國,不獨邊夷畏服,就是關城內外鼠輩毛盜也不敢動興,眾百姓安靖。此日閒中無事,這狄元帥與楊老將軍、范大人對坐,說起西遼王屢次興兵侵犯,有四將說與元帥:「小將想這西遼國人馬已經殺得片甲不回,未必敢復來侵犯了。」元帥聽罷,微笑說:「眾位將軍有所不知,凡事備求未至,況乎為將用兵!必以慎重為先。且西遼乃強悍蠻邦,彼雖一時敗去,雄兵猛將還多,焉肯罷休侵凌之念!本帥既領君命把守邊疆,倘有疏虞,恐有喪師辱國罪,極非輕了!」眾將聞言齊說:「元帥高見不差,非末將等所及也!」眾將言畢。帳下忽閃出一人高聲呼:「元帥勿懮!若防番狗再來,我們何不先點齊人馬,做個先動手為強,直攻進西遼,索性殺他一個盡罄盡絕,斬草除根。省得零零瑣瑣,殺得這班番奴不爽不快,元帥又防他復兵侵擾的!」你看那將是誰?原來是焦廷貴。此人生來質量魯莽,是粗心愚蠢之徒。當下元帥聞他說,喝聲:「胡說!這遼王雖是一時犯界,妄想天朝,但如今聖上也寬恕了他,又何用你多言!倘若興兵征伐,未奉聖旨,怎生前往?二者遼王原為一國之君,他若不來就罷了,再來時奏知聖上,請旨征討才是。」焦廷貴說:「元帥到底是個善良人,造化這番奴了。」言談之際,不覺金烏飛墜,玉兔升空。晚膳畢,各歸營帳不表。
  次日,狄元帥仍令四將出關抄探,是日閒暇,把兵書觀看。忽有小軍報:「聖旨到!」元帥吩咐大開中門,恭迎到中堂,排開香案。元帥俯伏階下,欽差開讀:
    旨到跪下聽宣。詔曰:茲有首相龐卿,陳奏西遼兵犯中原,雖
  經狄卿殺退,但這西遼既一小國之君,焉敢興兵犯上!即同叛逆相
  等,重罪非輕,豈可寬恕!今命狄卿率同眾將統領精兵,前往西遼
  征代問罪。若遼王畏罪求降,彼邦有一鎮國之寶,名曰珍珠烈火
  旗,要將此旗貢獻,年年進貢,歲歲來朝。如其不順,即行征討平
  定,班師回朝,論功重賞以報卿勞。但因三關無主,今差兵部孫秀
  來權理。毋違朕意,即日提兵,肅此欽哉。
  元帥謝過君恩起來,與楊欽差見禮畢。楊戶部不敢久留,連忙辭別。元帥送出關外,楊欽差回朝復旨不表。
  再說關中眾將盡知,各各咬牙切齒,罵道:「龐洪這老狗才哄奏聖上,輕動干戈,差遣元帥及我等,真乃令人可惱!將他一刀兩段方消此恨!」元帥說:「你們不必多言。雖龐洪所奏,然今聖上所差,你等不可獨怪著龐洪。待等孫兵部到來,即要起兵前往了。」范大人說:「元帥,正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乃奸兵只為奸臣。那賊心狼,那裡改得這場干戈之患?又是由他來的!」楊青老將軍說:「我想這龐洪忽奏聖上,要差元帥出師,料必有什麼奸計,元帥須要提防他為妙。」元帥說「老將軍,目下兵權多在下官秉持,諒他有計難以施行,何足為俱!老將軍,但請放心!」焦廷貴說:「元帥!小將前日曾講過這西遼興兵前去,殺個爽快才是。元帥說沒有聖旨不能前往。如今奉了聖旨,前去西遼,見一個殺一個,殺得這些番狗乾乾淨淨,方才曉得焦將軍的本事!」元帥聞言大喝:「好匹夫,何用你多言!還不速退!」焦廷貴說:「元帥不必動怒,小將說差了。」即忙往內去了。是夜,元帥暗說道:「我想那珍珠旗,乃是西遼傳國之寶,如何聖上聽信龐洪之言,要他貢獻起來?倘或西遼吝惜不肯,下官難以復旨,眼見得干戈不息,奏凱難期,如何是好?」此夜元帥悶悶不樂,惆悵一夜,直至大明。
  再候三天,孫兵部才到。原來這孫秀是個貪財好酒之徒,一路而來,有地方官迎接他,請他吃酒,禮一概收領。此有纏延,所以楊欽差先到了,數日他方才得到。狄元帥原與他不相善,此時聞報,只得同楊、范二人與眾將大開關門出迎,同至帥府。四人分賓主坐下,兩行立著四虎將軍,不免四人客中閒話。一杯香茶飲過,兵部開言說:「元帥既領王命征伐西遼,為何至今尚未起程?」元帥說:「孫大人有所不知,只為此關乃邊疆要地,豈可一天無主!大人一日不到,下官一日不離。大人今既到了,下官明日即便興兵。」孫秀不答,點頭辭過元帥,與范、楊二人進關內去了。
  是夜,元帥查點明兵糧馬匹及平西所用一切之外,其餘的即晚造成冊子交付孫兵部權掌。此日,元帥對范大人、楊將軍說:「奸臣孫秀在此,二位須當留心打點侍候,本帥托聖上洪福,平西回來再與二位大人敘首。」二人聽了,點頭說:「但願元帥此去一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及早回來再敘。」元帥微笑稱謝。此日元帥升堂,便問眾將中何人熟識西遼道程,可為嚮導官。焦廷貴說:「元帥,小將前者與父親曾到過西遼,熟識此程。」元帥說:「既如此,點你為先鋒,孟定國解糧。」當時元帥與四將領兵五萬,分開隊伍,別過孫、范、楊三人,祭了帥旗,高高樹起一扇大幡,上書著「五虎平西」四字。三聲炮響,馬壯人雄,威威武武,出關望西而去。關外眾居民香煙不斷,齊齊跪送,元帥大悅。
  只說西遼犯界,狄青殺敗了不敢再來侵犯,此乃君王坐享民安逸。不料被龐洪哄奏君王,得代西遼問罪,須要獻出珍珠旗,自願投降。這西遼國乃強悍之邦,焉肯獻旗?這場干戈殺戮只為龐洪、孫秀算計狄青之由,究竟不知征戰何時得息,真乃:
  家生逆子家顛倒,國出奸臣國不寧。
《五虎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