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佘太君宴前訴冤

  趙天子去給佘太君拜壽,楊府家人端來兩盤壽桃。趙光義拿起一個掰開一看,只嚇得龍顏色變。怎麼了?原來壽桃中有一隻箭頭。他急忙遞給八王:「皇侄,這——」八王接過一看,心裡明白,但他故意大發雷霆:「大膽佘賽花!萬歲好心來拜壽,你為何壽桃裡藏利刃?難道要刺王殺駕?」皇上見八王挑明了,膽子也壯起來:「對呀!聯對你楊家不薄,為何用利刃恫嚇寡人?」佘太君聽了,不慌不忙,跪倒磕頭:「萬歲,一隻箭頭就把你嚇成這樣。可我那七兒中了一百單三箭,他該當如何呢?」這句話把皇上問愣了:「佘賽花,什麼一百單三箭?什麼你七兒?」八王故意裝糊塗:「是啊!問你擱箭頭的事,你提什麼七兒、一百單三箭呢!」佘太君再也忍不住了:「萬歲,我七兒延嗣被人射了一百單三箭,含冤死去啦。」說完淚如雨下。皇上一聽,忙問:「佘愛卿,楊七郎被誰射了一百單三箭?」老臣不敢講。」「為什麼?」怕他家的權勢,怕萬歲不給作主。」「佘愛卿,有何冤枉之事,只管講出來,朕一定為你作主。」「萬歲,此話當真?」「哪個和你撒謊?今有我皇侄作證。」八王說:「太君,你狀告何人?慢慢講來,萬歲定能與你作主。」「我要狀告當朝國丈、掌朝太師、兵馬大元帥潘洪潘仁美。」「啊?老愛卿,潘元帥他怎麼了?」「他害死老令公,害死我七兒,害得我六兒有家難歸、有國難投,險些喪命。」「太君,你這話我不明白。慢慢地講,潘大師到底怎麼了?」「萬歲容稟。」佘太君忍淚含悲,將金沙灘之後,潘仁美毒打令公、楊繼業李陵碑喪命、七郎亂箭穿身、潘洪派人堵截六郎的事,詳細敘述了一番。老太君還說:「蒼天保佑,我楊家不該斷去香煙後代,六兒有邊關眾將相幫,才繞道趕回京城。他不敢到金殿告狀,先去南清宮請八王出謀,才假說今天是我壽誕之日,將萬歲請到天波楊府,前來聽我冤屈。萬歲,潘仁美害得我楊家好苦,萬望替我報仇雪恨!」
  太宗聽完這番話,只驚得像木雕、泥塑一般。心想:這是真的嗎?潘仁美怎能如此陷害楊家?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忙說:「太君,剛才之言,令人痛心。不過,潘國丈也有折本入都,說七郎和六郎己私離汛地,老令公私通了北國,倒賣了幽州,楊家父子三人已遁逃北國,無奈,潛仁美只得退守邊關。既如此,楊家父子怎反被潘仁美所害嗎?」太君一聽,心裡「咯登」一下子,忙說:「萬歲,我們楊家怎能幹莊這樣的事來?你想,我楊府滿門具在京部,他們若投北國,難道就不想想我們居家的性命嗎?」「寡人也是這樣想的,才想找國丈對質。」八王一聽,火上來了:「國丈、國丈!皇叔,你心中就有那個國丈了。有道是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楊家世代忠良,為大宋立下多少汗馬功勞?遠的別提,就說金沙灘一戰,大郎替你死,二郎為我亡,三郎馬踏如泥,四郎、五郎、八郎至今下落不明。他們全家人忠心耿耿,扶保社稷,怎會私通北國?」皇上聽了,雖覺得言之有理,但還猜疑未除。停了一會兒說:「離幽州之時,寡人命呼延贊監守潘、楊二家,待問一問呼王爺便知分曉。呼王爺哪裡去了?」「這?我怎麼知道?」「既然如此,太君,你如何得知令公和七郎的噩耗?」「是我六兒告知。」「啊?郡馬現在何處?」「在門外等候。」「命他進來。」
  時間不長,楊六郎來到了銀安殿,「撲通「跪倒,向前跪爬幾步,頭頂狀紙,口中高喊:「冤枉啊!」太宗用目觀覷,見來了個要飯花子喊冤:「你是什麼人?」六郎磕頭回稟:「罪臣楊景,前來狀告潘仁美。老賊以大壓小,官報私仇,陷害忠良,按兵不動,耗費糧餉,私通北國,有謀反之心。」說完,六郎把狀紙往上一獻。太宗並沒過目,而是先仔仔細細地盯著這個花子。等他認出楊景,心也軟了,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下來。太宗這才把狀紙打開,看完之後,他倒吸一口涼氣。狀詞寫得字字千鈞哪!心想:國丈啊,要真是這樣,我也救不了你啦!「楊景,呼王爺哪兒去了?」「被潘仁美支走了,說是去押糧運草。可是,至今未歸。」「哎呀,太君,這事情就不好辦了!楊家告潘家陷害,潛家告楊家造反。沒個見證人,叫寡人如何是好?」八王一聽,這是向著他老丈人,故意抓借口。他剛想發火,老家人楊洪跑來了:「太君!呼王爺到,他說要見萬歲。」八王和皇上都聽見了:「楊洪,速傳呼延贊來見!」
  時間不長,就聽見門外有人喊:「萬歲,冤枉啊!」皇上一聽:得!今天怎麼淨喊冤的?話聲未落,外邊走來鐵鞭王呼延贊。他的帽子也沒了,衣服也掛破了,因為跑得急,臉上的汗泥東一道西一道,鬍子都打捲了。只見他「騰騰「幾步,跪倒眼前:「萬歲,為臣冤枉!」皇上一看,氣大了:「哼!呼延贊,你可知罪嗎?」「啊?!我何罪之有?」「你不在兩軍陣前當監軍,上哪兒去了?」「老臣有罪。都怪我,害得老令公死了,七郎沒了,六郎也完了。」皇上聽了一愣,心想:楊六郎就在旁邊呢,你卻說六郎完了!噢,一定有詐。皇上說:「呼延贊,這些天你上哪去了?」「潘仁美叫我去押糧運草,回來時,走到半路,碰見一夥賊人,有的鍋底灰抹臉,有的青紗罩面,就要搶劫。我手下都是趕車的、扛活的,怎麼能打仗啊?我一個人寡不敵眾,糧草車都被他們劫走了。我想,這一來,就算沒犯了死罪,我也丟不起人哪!乾脆,吊死得啦。正在這時,偏巧碰見個姑娘,把我帶到她家。一打聽,才知道她叫杜金娥,還是七郎的妻子。我問她附近可有強盜?能不能幫我把糧草要回來?她說,方圓百里沒有人家,就她一家還沒搶我。我一看沒辦法,乾脆回邊關吧!到幽州找潘仁美,叫他幫我找回糧草。我正往回走,半路上碰見了郎千、郎萬。他們問,『呼王爺,你幹啥去』?我說回幽州。他們說,『快別回去了,潘仁美正要抓著殺你呢!』我說,『為啥要殺我』?他倆說,『你把糧草車丟了,對不對』?我說,『對,我這就回去找元帥,定把它找回來』。郎千、郎萬說,『你上哪兒去找?你猜劫道的是誰?是潘仁美的兩個侄子潘昭、潘祥。劫完以後,糧草車早送回去了』。我說,『那不行啊!憑什麼他自己搶了還要殺我』?郎千、郎萬說,『誰讓你當監軍了?潘仁美說你向著老楊家,現在楊老令公碰死在李陵碑,楊七郎被亂箭穿身,楊六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家多慘哪!你趕緊走吧,回京城去告狀,替楊家報仇』。我一聽,有理!就這麼拼著老命跑回來了。到了京城,先來老楊家送信,才知道萬歲您在這兒呢。故此,我替老楊家告狀,老楊家冤枉啊!」
  皇上聽了,覺的他有些話說得跟六郎一樣,有的不一樣,有的還對不上茬:「呼王爺,你說六郎哪兒去了?」「死了唄!」「你怎麼知道死了?」「郎千、郎萬說,潘仁美半路上設下不少卡子,要抓楊景。你想,他還能活?」「胡說,你看這是誰?」說完,他往身邊一指。呼王爺回頭一看:「這——,這不是個要飯花子嗎?」「你再仔細看看!」「呼王爺,我是楊景楊延昭。」「啊!你沒死?」「死裡逃生。」「謝天謝地,有一個活著就行啊!萬歲呀,說什麼也得給老楊家報仇。」「呼延贊,聯命你當監軍,你卻擅離軍營,你失職了,對不對?」呼王爺剛要說話,八王接茬了:「萬歲,這是潘仁美用的調虎離山計,故意把呼王爺支走,不能怪罪他。」「這——,依你之見?」八王靈機一動,把佘太君和六郎支走,對皇上說:「萬歲,此事須謹慎而行。第一,您不能去西宮,第二,在朝廷內,不要議論他們兩家的事,第三,馬上派人下邊關,捉拿潘仁美。」「什麼?捉拿潘仁美?」「啊!」「那可不行。據我所知,潘元帥與楊家為仇作對是不假,要說他有意造反,背叛朝廷,孤難以相信。他難道忘了他是掌朝太師、當朝國丈嗎?」「哎呀,萬歲!人證俱在,你還不信,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呀!聽臣之言,趕緊派人去抓潘仁美。」皇上本不同意,但又想:楊六郎、呼延贊都來告狀,八王趙德芳在這頂著,我不同意去抓潘仁美,該說我向著潘仁美啦!去抓也好,抓錯了,拿趙德芳問罪,潘仁美也怪不著我,抓對了,也替我除掉禍害,何樂而不為呢?「皇侄,如果派人到邊關抓潘仁美,要錯抓好人怎麼辦呢?」「萬歲,我願拿人頭擔保。」「一言為定。」「決不後悔。」呼延贊在一旁著急了:「萬歲,抓錯了,不但八王腦袋不要,我腦袋也給你。」皇上瞪了呼王一眼,心說:事都壞在你身上,叫你當監軍,你卻失職誤事。乾脆,讓你前去,抓不來就別怪我了。「呼延贊,聯就賜你一道旨意,三天後下邊關捉拿潘仁美,不得有誤。」說完,當場寫道聖旨,遞給呼王,袍袖一甩:「轉駕回宮!」賭氣就走。八王也只好陪他同行。
  呼王捧著聖旨可傻了:完了!本來潘仁美就曾派潘昭、潘祥要殺我,我才偷著跑回京城,這回再回邊關,豈不是飛蛾撲火?唉!皇上的旨意下了,沒別的辦法。先告訴我的老伴和兒子去。想到這裡,他急忙回家去了。
  呼延讚的夫人可有名了!她叫馬玉娘,因為一腦袋黃頭髮,都管她叫金頭馬氏,那是武將家風,受過皇封的。朝裡有三位太君:鄭恩的夫人陶三春陶太君,還有餘太君和這位馬太君。馬太君聽說丈夫回來了,急忙出來迎接。進了客廳,忙說:「老王爺,可算把你盼回來了。」「唉!回來看看你,我還得走。」「喲,你還上哪兒去?」「回邊關。」「怎麼剛回來就又要回去?」「唉,別問了。快去準備點菜,咱倆喝頓斷頭酒。」「你說什麼?」馬太君正在發愣,忽然,只聽門外有人喊:「娘,是我爹回來了嗎?」這聲音又嫩又脆。「孩子回來了?」「是啊!」「快進來吧!」「哎!」門一開,從外邊跑進一個小孩,年齡只有十二、三歲,個頭不高,長得又白又壯:彎眉大眼、唇紅齒白、前發齊眉、後發遮肩,身穿藍緞長袍、腰繫絲絛、拎著個兜子,樂樂呵呵地跑了進來。只見他「撲通」一下跪倒在呼延讚的面前:「爹,您好!您啥時回來的?可把我想壞了。」這孩子是馬氏所生,呼王的兒子,叫呼延丕顯。他跪在呼延贊面前,忙問:「爹,您從哪回來的?」呼王爺看見孩子,眼中含淚:「爹是從前敵回來看你來了。看看你我就走,恐怕我們爺倆就見這麼一面了。」馬氏不愛聽了:「你今天是怎麼了?淨說些沒用的話!」「夫人,你哪知道!」然後,呼王就把奉旨下邊庭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馬氏一聽:「哎呀!你要下邊庭,性命可真難保了!這可如何是好?」呼延聖顯眼睛一亮:「爹,您老人家休擔驚、莫害怕,待孩兒金殿討旨,替父下邊庭,提拿潘仁美!」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