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下邊關捉拿潘洪

  呼延聖顯在賢土閣討旨意,替父親下邊庭、捉拿潘仁美,別看他才十二歲,面見皇上,毫無懼色,問一答十,把個皇上趙光義和八王樂得了不得,當時准旨,封呼延聖顯為靠山王。哪知道,還沒等他謝恩呢,八王就著急了,忙問:「怎麼,封你靠山王,為何不謝恩?你還想要兩個王位嗎?」呼延聖顯多聰明啊,他一聽兩個王位,忙說:「謝主龍恩」。八王一見,愣住了!趙光義和他對對眼光,心想:好哇,賴上了!我看你怎麼辦?八王搖了搖頭:「丕顯哪!我那個不算,不是封你的。」呼延丕顯樂了:「嘿嘿,王家千歲,你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金口玉牙,出口為旨,難道說話不算數?」八王一抖落手,心想:我叫個小孩給繞裡邊了!「皇叔,您看怎麼辦呢?」鐵鞭王呼延贊在一邊樂了:嗯,我兒子是比我強,要封兩個王位呢!對,我得溜溜縫兒:「王家千歲,你說話可得算話呀!」八王直咧嘴,對皇上說:「皇叔,那您就再封一個吧!
  趙光義皺皺肩頭,沒言語。這王位可不是隨便封的,皇上本家的親弟兄才是王子,外姓人得個王位可不容易,得是開國的元勳,打天下的老臣,和皇上同生死、共患難的朋友。朝裡頭王子不少,可都是有功之臣:高懷德是當朝騎馬,當初為國有功,鄭印的父親鄭子明,當初給老趙家打天下,又被他們殺了,覺得對不起人家,才封了鐵帽子王,楊繼業那是拿命換來的,呼延贊跨下馬、一桿槍、背上一根鐵鞭,幾次救聖駕,勞苦功高,才封了鐵鞭王。今天呼延丕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就弄了個靠山王,那也夠便宜的了。皇上一來看他父親的面子,二來看他要下邊庭抓潘仁美,也算有功,所以才加封的,若再要一個王位,可有點捨不得了。可是,八王向著老呼家:「萬歲呀!剛才我的話己說出口,還能叫我收回來嗎?」皇上眼珠一轉,說:「呼延丕顯,朕可以再封你個王位,不過,得把潘仁美抓住,才能任職,若抓不住潘仁美,可就不封了。」呼延丕顯一樂:「那是當然,抓不住潘仁美,我也就死在邊庭了,還要什麼王位呢!」「好!既然如此,孤封你為靠山王、敬山王,雙王之職。」「謝主龍恩。」「此番小愛卿去邊庭,代天巡守,如朕親臨,三天後離京。」「遵旨!」呼延聖顯心想:我爹保了一輩子大宋,才弄一個王位,我倒弄兩個。想到這兒,他又對皇上說:「萬歲,臣還有一句話。」「請講當面。」「萬歲,此番我去邊庭,望萬歲守口如瓶,就是對娘娘,你也不要說。」皇上臉一紅,點點頭,心裡話:這小孩心眼還真不少!」「愛卿只管放心。」「萬歲,那就請您在八寶金殿傳旨意吧!」「好!」趙光義來到八寶金殿,當著滿朝文武官員傳旨意,說:「潘元帥鎮守邊庭,勞苦功高,特派欽差呼延丕顯去犒賞三軍。」不知道內情的都覺得奇怪:喲!這麼點個小孩,下邊庭幹什麼呢?滿朝文武這麼多人,還用他去呀!可是不敢問,知道派孩子去,一定有用處,知道內情的,都暗暗禱告,祝願他能凱旋歸來。
  再說呼王爺,把兒子帶到家裡,見到夫人金頭馬氏說:「咱的兒子可給俺露臉了,哈……」馬氏問:「怎麼了?」呼王爺就把丕顯討旨的事從頭至尾講了一遍,又說:「夫人,你生的好兒子,有出息,是不是像我呀?」他還樂呢!沒想到金頭馬民氣得哭了:「老該死的,你怎麼越老越糊塗?下邊庭你當好事呢?這是要孩子的命呀!丕顯要有個好歹,什麼雙王單王的,有什麼用呢?」「夫人,別哭、別哭。」丕顯說:「娘,別哭!沒有打虎藝,豈敢上山崗?抓不住老賊潘仁美,我也不敢討旨意,您就昕候佳音吧!」其實,呼延丕顯為了這事,早費上心勁了。楊六郎回到天波府時,他正在老楊家,對潘、楊兩家的事瞭如指掌。他想替義父老令公報仇,但一時又沒機會,等回家聽父親說要下邊關,他這才去金殿討旨。
  楊六郎見小兄弟要替楊家辦案,又感激,又不放心。臨行前,呼延丕顯到楊府辭行,六郎對他說:「到邊關,得加小心,老賊詭計多端呀!遇事可找我那些朋友,我再派幾個心腹家將,保護你。」丕顯說:「不用。我帶人多了扎眼,若叫老賊認出是老楊家人,我都活不了啦!」此時,楊景又悄悄囑咐了他一番話,呼延丕顯聽了,十分高興,忙到校軍場點兵。
  校軍場的御林兵,成千上萬。城裡的兵到邊關,得好吃好喝好招待,回來時還給賞錢,所以誰都願意去。
  呼延丕顯把花名簿打開一看,叫道:「王大有!」旁邊閃出一個五大三粗的小伙子,粗聲粗氣地喊:「在!」呼延丕顯一看:二十二、三歲,長得膀大腰圓,瞪著一對大眼珠子,挺精神。呼延丕顯搖搖頭:「去!不要你。」「喲!」王大有一愣:每回出京城,都少不了我呀!花名簿上我的名字都排在前頭。不要我?怎麼回事?再看呼延聖顯,拿起花名簿,從後邊往前念:「趙小二!」「在!」呼延丕顯低頭一看,是個小孩。這個當兵的可好,衣服長、鞋子大,拖哩拖啦站到他近前。「哎!你今年多大啦?」「十三。」「這麼小怎麼當了兵?」這小孩心裡說:這我比你還大呢!「我爹死了,叫我頂替來了。」「啊!挺好、挺好,我帶你去,咱倆到邊關一起去玩!」這下可把這個小孩樂壞了,蹦起老高。呼延丕顯接著點名:「張老焉兒!」「有!」從旁邊慢慢兒走來一個老頭,鬍子拉茬的。「欽差大人!」「你多大了?」「五十有九啦。」「喲!五十九還當兵?」「嗯!光棍一個,啥人沒有,不如當兵吃糧。」「好、好,你也跟我下邊庭,我走累了,你背著我。」「哎!我背著你。」呼延丕顯挑得不是老的、就是小的,可把年青力壯的這幫兵丁氣壞了,挺好的美差沒派上。
  就這樣,三天時間,五百名軍兵點齊了。呼延丕顯拿著冊子,對所帶東西逐項點過,然後告訴軍兵:「細點心,要是丟了,我宰你們。」大伙看他蹦蹦達達的,也不怕他,都覺得怪有意思。
  呼延丕顯要出朝了,佘太君、馬太君、王延齡、趙普、呂蒙正等人,送到十里長亭。呼延贊沒出來,他怕把自己回府的消息洩露出去。馬夫人把老家人呼延忠找來了,對呼延丕顯說:「叫你老哥哥跟著你去!」「好!我說老哥哥,咱們走吧。」呼延忠說:「少爺,此去要處處小心,你可著我的眼色行事。」「沒說的,放心吧。」他又對送行的人說:「都回去吧!等我回朝,你們再來接我。」
  呼延丕顯領著五百老弱殘兵,帶上白銀、糧食、綵緞、布匹,還有送給潘仁美的奇珍異寶,直奔邊關。一路之上,州城府縣的官員們,聽說是欽差大臣代天巡守,所到之處,誰不趕忙溜須呀!都想請到府裡,吃點喝點。呼延丕顯可不愛這個,告訴官兵們,不管到什麼地方,多大的宮,就說下官身體不爽,一概不見。這下可好,全都給乾巴啦!
  呼延丕顯帶著人馬,離邊關城還有十里之道,命隊伍停了下來。「中軍官,告訴潘仁美,就說欽差大臣到了。」中軍不敢怠慢,忙騎馬來到城下,見四門緊閉,城上無數軍兵守住城池,對城頭軍兵喊:「邊關的軍兵們聽著,奉旨欽差到,趕快叫你家元帥出來迎接。」城上的軍兵,下了城牆,直奔元帥府給潘仁美報信。
  老賊潘仁美自從害死金刀令公楊繼業和楊七郎之後,也是日夜不安。殺子之仇是報了,但他也覺得天理難容:皇上要知道了,我這腦袋豈能保住?他想來想去,終於想出一計,他忙修書一封,派密使送給韓昌。韓延壽拆信一看:是潘洪要歸順北國,並獻出幽州。韓昌一琢磨:幽州乃兵家必爭之地,潘仁美要獻幽州正合心意,但潘仁美先不公開降為好,讓他人在宋朝,暗保大遼,等大遼兵馬打到東京,再公開降順不遲。韓昌寫了一封回信,把這些意思交代清楚,交密使帶回。潘仁美見到回信,不好再說什麼,也只能如此。於是,韓昌親率兵將,直搗幽州。潘仁美聞訊後,找了個借口,率領宋朝人馬棄城而去。潘仁美領兵退到邊關人馬駐!紮下來後,老賊心亂如麻,忐忑不安:害楊家父子之事尚未了結,又出賣了幽州,豈不是罪加一等?我該如何尋出一條生路呢?他沉思好久,忽然冷笑一聲:有了!我何不把丟城之罪加在死鬼楊繼業身上?說他私通北國,倒賣幽州,想到這裡,他忙寫好奏析,派心腹密送京都。
  後來,他聽說京城要來奉旨欽差,潘仁美愣了:欽差大臣出朝,我女兒潘素蓉怎麼沒給我捎個信呢?他急忙派出遠探、近探、流星探,打探欽差是誰。幹什麼來了?結果,派的人是怎麼去,又怎麼回來了,沒得到半點消息。潘仁美想:莫非是老楊家在京城把我告了,皇上派人來抓我了?真要是這樣,我把欽差大臣一宰,挑起大旗,自立為王,反京城,殺皇上,我也當兩天一國之君。今天,潘仁美正在房中悶坐,差人來報:「奉旨欽差到,請你趕快迎接!」「啊!欽差姓甚名誰?」「不知道。」「你們可曾見到他了?」「沒有。」「怎麼知道他來了?」「城上軍兵送來信。」「嗯!知道了。」潘仁美一擺手,差人退下。
  潘仁美的心提到嗓子眼了,他眼珠轉了轉,隨後叫道:「來人哪!」「有!」「馬上把黃龍、潘龍、潘虎、潘昭、潘祥給我傳來。」「是!」時間不長,都來了:「元帥叫我們有事嗎?」潘仁美說:「黃龍哇,你說欽差大臣幹什麼來了?」「啊呀!說不定是您害老楊家那事犯了,皇上派人抓您來了。」「我也是這樣想的。你說咱該怎麼辦呢?」「依我看,等欽差大臣來,把他喀嚓一宰,不就完了嗎?」「嗯。哎!他要不是為抓我而來呢?」「我說爹呀,要我說,咱先把他接進來問問。要真是抓您,就把他收拾了,要不是抓您,還可能是好事,說不定您老又要陞官了。」「對。這麼辦,你們看我的眼色行事,我一拍桌子,你們就亮兵刃,把欽差給我亂刀剁了。記住沒有?」「記住了。」「好,迎接欽差。」
  潘仁美急忙頂盔掛甲,渾身上下收拾利索,點齊了一千軍兵,挑著旗,打著鼓,敲著鑼,離開邊關城,直奔十里長亭。等越來越近了,潘仁美帶住坐騎,閃目往對面觀看,只見對面車水馬龍,隊伍排得老遠老遠。再看御林軍,雖然號衣整齊,但老的老,小的小,高的高,低的低,活像殘兵敗將。老賊樂了,心想:嗯!不像抓我的。欽差是誰呀?滿朝文武不管是誰,都知道我是當朝國丈、掌朝太師、我女兒是西宮娘娘,他就得老遠下來接我,這個欽差派頭不小哇!我都到這兒了,怎麼還沒見著他的面呢?他又仔細一看,見前邊有個篷車,掛個簾兒,看不清裡邊坐著何人。「軍兵,過去問問,欽差在哪裡?」「哎!對面的軍兵,欽差在哪?我家元帥來了!」「等等!」呼延忠對車裡邊說:「欽差大人,元帥到了。」「好!把車簾撩起來,我看看。」
  潘仁美聽得真真切切,這欽差大臣怎麼聲音又尖又脆、像個小孩?嗯!大概是欽差帶著孩子來的。
  這時,有人已經把車簾子撩開了。潘仁美往裡一看:喲!怎麼裡面就一個小孩?只見他頭戴風帽,身披斗篷、上繡團花朵朵,大紅中衣,薄底官靴,小臉長得太好了:又白又:嫩、唇紅齒白。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當上了欽差?潘仁美有點瞧不起:他是什麼官呢?
  古時候,文官看紗帽翅,武官看頭盔,就知官大小。可從呼延丕顯的穿戴上,看不出品級大小。但有一樣,既是奉旨的欽差,就應該過去行禮。潘仁美心裡不痛快:我多大歲數了,滿把的鬍子,你一個小崽子,算幹什麼的?不拜還不行,只好硬著頭皮,衝著對面一拱手:「對面可是欽差大人嗎?」呼延丕顯聽見對面說話,抬頭一看:呀!眼前這個老賊,頭戴三叉帥子金盔、身披鎖子甲、外罩紅羅袍、肋下佩劍、大紅中衣、虎頭戰靴、騎著馬、咧著嘴、臉似油粉、身後眾星捧月,簇擁著一班戰將。呼延丕顯看見老賊,真是氣炸心肝肺,挫碎口中牙:老賊呀,老賊!你害死楊家將,又要害我爹,今天我要你的狗命。嗯,不行!我要是臉上露出來,老賊一生疑心,非把我剁了不可,我還得把火壓著。我六哥說了,叫我到邊關這麼這麼辦。嗯!沒錯。想到這,聖顯把腰桿一挺:「對面老者是什麼人?」「本帥潘洪潘仁美。」「嘟!潘仁美,我本是奉旨欽差,見了欽差大人,為何不下馬來拜?」「這個……」潘仁美一看:行啊,這娃娃還懂得這些禮節!急忙翻身下馬,躬身行禮:「欽差大人在上,老夫這兩天腰受風了,腰桿發硬,沒能下馬,望欽差多多原諒。」說完一提魚踏尾,剛想磕頭,聖顯一擺手:「罷了!看你偌大年紀,不拜就不拜吧。哎!我說潘元帥,一路上把我累得夠嗆,快扶我下車。」潘仁美一聽,這個彆扭呀:你這個娃娃的派頭可也太大了。有心不扶吧?他是奉旨欽差,幹什麼來的我還不知道,先嚥下這口氣,讓你一次。只要你進了城,把聖旨一供,你就什麼也不是了。「好、好,我扶欽差下車。」
  老賊潘仁美,扶著呼延丕顯下了車,有人帶過馬,又揭呼延丕顯上了戰馬。呼延丕顯朝著潘仁美一點頭:「元帥,進城吧!」說罷,軍兵趕著大車小輛,奔邊關城而去。
  潘仁美和呼延丕顯並馬而行,等進城以後,把車輛圈在一起,軍兵休息不提。
  單說潘仁美,陪著呼延丕顯到帥府之後,進了白虎堂。潘仁美吩咐:「來人哪!設擺香案,宣讀詔書!欽差大人,先請入上座。」只見呼延丕顯連客氣話都沒講,到帥案後面,往虎皮金交椅上一坐,弄得潘仁美沒地方了,只好在旁邊垂手站立。黃龍、潘龍、潘虎、潘昭、潘祥氣得鼓鼓的,心想:哪裡來這麼個小崽子?再看邊關的眾將,什麼郎千、郎萬、岑林、柴於等人,一見奉旨的欽差到了,心裡高興:一定是楊六郎告御狀,皇上准本了。
  這時候,呼延聖顯看了看眾人,「刷」地一聲,打開了詔書。他要設巧計,捉拿潘仁美。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