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岳景龍闖營送信

  花刀太歲岳勝請六郎上山,要試試他的膽量。一看楊景鑽刀槍林、跨油鍋,膽量過人,打心眼裡佩服。正要放趙德芳、寇准和呼延贊,突然,山寨亂了,是孟良帶官兵殺上八乍山。
  原來,孟良見六郎半天沒回來,以為叫岳勝害了。正好,這時尾追的官兵到了,他手忙腳亂,領官兵就衝上山寨。
  嘍囉兵一看是八角寨的寨主,不問情由,就把他放進來了。孟良引官兵進寨,大斧子一掄,橫衝直闖,真殺實砍,嘍囉兵望影而逃。孟良邊跑邊喊:「岳勝,你不是人!我們不是磕頭的。你害六郎,太爺放火燒你的王八窩。岳勝聽後,肺都要氣炸了:「楊景!你命孟良領官兵抄山寨?我和你們沒完。」六郎想:孟良啊孟良,誰讓你來的?好容易把岳勝勸的心眼活動了,你這一折騰,前功盡棄。忙對岳勝說:岳將軍,孟良攻山,不是我的主使,可找他當場對證,請先容我上前喝住官兵。」
  六郎到門前一看,見官兵和嘍囉兵已經戰在一起。六郎急忙傳令:「官兵住手!等我發落。」孟良一看六郎出來了,他樂了:「六哥,你沒死呀?我以為叫岳勝給宰了呢!當兵的,別打了,住手?」楊六郎面沉似水:「是誰傳令攻山?」「我呀?」「你壞大事啦!」「怎麼啦?」「岳勝說你攻山是我的主使。」「別冤枉好人,我打干證去。」說完,他進了大廳。岳勝、楊興一看他來了,連忙拔出佩劍,要殺孟良。唯有焦贊,乾著急:「這叫幹什麼?咱幾個是八拜結交,金蘭之好呀。」「岳大哥,我錯了。我以為你把六郎殺了呢,正好,官兵趕來了,我才領他們衝上山,這可不是六郎主使的。咱們哥們誰和誰呢?算了,算了。」他算了,岳勝可氣壞了:「孟良,少來這一套!你們一個紅臉、一個白臉要算計我,你當我不明白?」六郎說:「你如實在不信,我把孟良交給你,孟賢弟,咱是一面之緣,你們交情過命,為了救八王,我把你綁上!」「行!只要你沒死,我怎麼都行,綁吧?」六郎上前真把他綁上了:「岳寨主,你發落吧。」孟良說:「岳大哥,還不消氣呀?這裡邊沒六郎的事。是我和楊郡馬打仗,被他連抓三次,都沒要我命,我心裡過不去,才幫他上山要人,我愛看熱鬧,是我挑逗的你二人打仗,與六郎無干。別生氣了,拉倒吧!」焦贊也說:「放了我二哥吧!」岳勝信了,片刻,他才給孟良鬆了綁,對六郎說:楊郡馬,是我鼠肚雞腸,看事淺薄,您原諒!」六郎又客氣一番。這時,孟良沖岳勝一樂,說:「大哥呀,這回你罪可大了,你不該把八王掐牢入獄。驚駕之罪,可得抄斬全家呀?」岳勝一聽,也著急了。六郎說:「不要緊。我見著王爺,當面求情。」「全靠楊郡馬美言。」說完,使陪六郎到後邊山洞見八王。來到洞門口,大家在外邊等著,六郎進去。
  八王、呼王正埋怨寇准呢:「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如真被殺,咱該怎麼辦?這時,六郎到了身邊,給八王道驚,又說明八乍山、八角寨的事,求八王原諒。八王說:「別人都好說,那個紅花花臉可不能饒。」孟良在外邊聽見了:不饒我?我宰他!提大斧子闖了進來,對八王說:「你饒不饒?」趙德芳嚇得連忙躲閃,不敢看他。寇准忙說:「看在六郎份上,把他也饒了吧。」「饒,饒!」孟良樂了:「這還差不多!我給你們鬆綁吧。」
  鬆了綁繩,大家回到前廳,給八王他們沐浴更衣。然後,又重入大廳,請八王等落座。岳勝、孟良、焦贊、楊興磕頭請罪己畢,六郎又把岳勝在武科場被潘仁美陷害的事說了一遍,八王歎息:「奸臣害了不知有多少好人哪!」接著,六郎又和四員將結成盟兄弟。楊景為大、岳勝為二、孟良為三、焦贊為四,數楊興小,為老五。因為平常叫順嘴了,還管楊景叫六哥,除了楊景,就是岳勝大,當初叫大哥,現在還叫大哥。
  弟兄結拜是件大喜事,全山寨殺豬宰羊,大擺宴席,特賞嘍囉兵和官兵,熱鬧非凡。酒席前,六郎說起前敵之事,請各位盟弟跟自己出征。別人都樂意,只是岳勝不願去。孟良問:「你怎麼回事?咱們和六哥在一起多好啊!岳勝說:「敵寇入侵,邊民百姓受難,不能坐觀,去倒可以去,不過我不當宮,得勝之後,還回八乍山,落個逍遙自在。」六郎說:「可以,但,嘍囉兵怎麼辦呢?」岳勝說:「願意吃糧當兵的,可從軍,不願意的,給路費回家。」六郎同意了。
  岳勝在嘍囉兵裡挑了三百人,編入官兵隊伍。八王一看,又得了幾員戰將,心中高興,對六郎說:「我這個元帥,當到這了。御妹丈,你接帥印吧。」六郎也沒客氣,先拜八王,後拜扭頭獅子烈火印,正式掛印為元帥。寇准說:「我這個先鋒也當夠了,交給岳勝吧。」呼王說:「押糧官也該退隱了,我保舉孟良、焦贊。」剩下楊興,命他保護八王。
  六郎掛帥,岳勝為開路先鋒,宋軍人馬浩浩蕩蕩就要奔向邊關。臨行前,孟良說:「你們先走,我回山寨有點事。」大隊人馬走出十幾里地以後,岳勝回頭一看,只見八乍山上滿山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岳勝真痛心:多少年的基業全完了!他剛要回去救火,孟良趕來了。岳勝問:「是怎麼起的火?」「不知道。大哥呀,我費了很大的勁也沒撲滅。」「待我回去救火!」「沒個救了。岳大哥,這回你還想八乍山不?」「啊!這火是你放的?」「不是我,誰能幹得這麼漂亮?」六郎說:「這事幹得太絕了。」「要不絕,岳勝還得回山。這回斷了後路,他也死心塌地了,咱們老在一塊。」「東西全燒了?」「值錢的沒燒。」「軍卒哪裡去了?」「上八角寨了。」岳勝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孟良咧開大嘴樂。楊景好言相勸,岳勝無奈,只好又領兵前行。
  路上非止一日。這天過了邊關,探馬藍旗來報:「前邊是韓昌營盤,離此地只有二十里。」六郎領岳勝觀看地勢:外圍是韓昌的營盤,裡邊是太君被困的土城。六郎選好地形,紮下營盤。六郎升坐帥帳,八王、寇准、呼王等按次序坐定後,楊六郎說:「老太君被困重圍,不知情況如何!要退遼兵,得給太君送個信兒,裡應外合,方能取勝。但,送信得闖韓昌的連營。眼前他幾十萬兵馬,扎出二十多里地,闖營不容易,得膽大心細,隨機應變,你們說誰能勝此重任?」說完,他用眼睛看看先鋒岳景龍,他想叫岳勝去。哪知道孟良急了,他想:這是立功的機會!我去給太君送信,也見見老盟娘。忙過來請戰:「末將願闖營報信。」六郎有點信不過他:「賢弟!事關重大,非同兒戲,你能行嗎?」「怎麼不行!不就是闖韓昌的營盤嗎?易如反掌。」「要過不去,倘若把書信落到韓昌之手,他必用這封信誆兵。到那時,可壞大事了。」「咱多咱幹過那種事?」六郎想:他難勝比任,不能叫他去,但也得給他個台階下,我提醒他韓昌不好惹,他就不去了,所以楊景又勸阻了一番。哪知孟良更倔,六郎越不叫去,他越要去!「拿不回盟娘的信,趴著見你!」他剛歸降,當著眾人,楊六郎也不好說,糾纏半天,只好聽他的。六郎寫完信,交給孟良。書中意思是,稟告母親:詐死埋名之事,已叫寇准識破,兒被八玉請出,掛了二路元帥?一路之上,又收了四員猛將,今日特率兵前來解圍。最後我欲於明日半夜三更天,以火光為號,裡應外合,共破遼兵。
  孟良把信揣好,穿上盔甲,帶過玉頂火焰駒,辭別眾人。焦贊追出來:「哥,小心點。」「嗯!」孟良飛身上馬,提斧子奔敵營。
  孟良剛到敵營前,遼兵喊上了:「什麼人?站住!再往肯走要開弓放箭了!」孟良哪管那套?一直往前奔。這時,「啪啪「對面射來一陣冷箭。孟良用斧子撥開雕領,邊打邊沖。他剛到了敵營的戰壤,還沒等過呢,見裡邊衝出一夥大遼兵將。為首之人鐵盔鐵甲、皂羅袍,手拿五股托天叉,「宋將,休走!」接著,奔孟良紮下來。孟良說:「你可是韓昌?」「非也,吾乃韓昌之弟韓豹。你是什麼人?」「:是你爺爺、楊元帥押糧宮、大將孟良,孫子,快給爺爺:閃條道路,要不聽話,打發你上望鄉台。」「休要貧嘴,著叉!」「嘩楞——」,叉落下來了。孟良右腳點錘,閃開叉頭,舉斧一揮:「劈腦門兒!」「扎眼仁兒!」「剔排骨!」「砍肉錘兒!」這最後一斧子,「喀嚓!」把韓豹的頭盔削下去了。韓豹嚇壞了,驚叫一聲:「好厲害?」「厲害的還在後頭呢,再來!」韓豹他是守營盤的,四面八方早佈置好了。韓昌有話:誰放過一個宋將,就殺誰腦袋。所以,別看頭盔掉了,但也不敢敗走,只有硬著頭皮,圈馬再戰。孟良見面又回斧子,這回可不好使了,那韓豹是韓昌的叔伯兄弟,他的武藝是韓昌親手教的,有兩下子。孟良是連蒙帶唬的主兒,唬住算,唬不住拉倒,現在韓豹明白了,他就這幾下子呀!忙舉叉穩拿穩打,招招緊遇。孟良不行了,累得熱汀淋漓,心想:哎喲,壞了,闖營也這麼費勁呀?他正著急,聽身後一陣馬蹄聲響,霎時由遠而近,來了一員大將:金盔金甲,膀下赤兔胭脂馬,手使青龍偃月刀,邊跑邊喊:「孟賢弟,不必擔驚,愚兄來了。」孟良一看是岳勝,大斧子虛砍一招,撥戰馬跑出好遠。「還是大哥疼我!你怎麼知道我遇難了?」「你走後,六哥不放心,叫我來保護你。」「六哥的主意?」「嗯。你能闖過去不?若不行,就把信交給我。」孟良想:剛到連營邊上,我就被人圍住了。這麼遠道,我還能闖過去啊?「大哥,不是我不行,是我不樂意和他們鬥氣。我是個押糧官,送倍的事不是我的,我不能和你搶功。得了,這個臉你露吧!」他忙掏出書信,交給岳勝。岳勝知道他肉爛嘴不爛,不計較這些。忙接過信說:「兄弟,你回去吧,我會敵將。」「我給你觀敵嘹陣。」說完,岳勝提馬橫刀,見了韓豹互通姓名,舉起大刀,摟頭就剁。韓豹把五股托天叉手中一橫,「噹」位外就崩。岳腔知道韓豹有力氣,刀花一變,來個枯樹盤根,奔下三路。韓豹手忙腳亂,用鋼叉去封,光顧下頭,岳勝將刀突然飛起,一翻腕子,刀奔他脖子砍來。韓豹躲閃不及,只聽「喀嚓咕嚕」,斗大人頭落地,滿腔熱血往外噴,屍體摔在馬下。孟良一看樂了:「大哥,你多咱跟我學會砍肉錘兒這招了?」岳勝氣樂了,心說:我多咱跟你學了?
  韓豹一死,敵兵亂了,都往營裡跑。岳勝說:「孟賢弟,快回營去,免得六哥掛念。」說完,腳尖點鍵,用膝蓋使勁碰飛虎穗,大刀一舉,殺奔敵營。這匹赤兔馬腳程快,岳勝緊催戰馬,如飛一般,沖挑連營。
  連營裡有左右兩個營道:左營道裡有髒坑、淨坑、陷坑、梅花坑,岳勝明白,所以他繞過埋伏,直奔右營造,一直闖過頭道營、二道營、三道營。裡邊亂了,敵兵一層層往上圍。岳勝的大刀如同雲片一般,上護其身、下護其馬,往前一推、倒下一堆,往回一打、趴下一片。正廝殺之間,只聽番兵喊道:「宋將好厲害呀,快給元帥報信去?」岳勝心想:主將一亮隊伍,就不好過去了,我得快走。他殺了一陣,天交三更,衝過敵營,甩下番兵,到了一片楊樹林前,一看這匹馬,累壞了。他下戰馬,松肚帶。岳勝也解開盔甲痛快痛快,他想喝點水,辨認一下方向,借北斗之光觀瞧,遠處黑壓壓一片,心想:大概是老太君的營盤,他顧不上口渴了,連忙收拾好衣服,二次上馬,急往前衝。
  岳勝來到土城下,見城頭有馬燈。他剛要上前講話,就聽城上有人問:「幹什麼的?」岳勝說:「你們是佘太君手下的軍兵嗎?」「對。你找誰?」「我是二路元帥派來的下書人,快請太君城頭答話。」「救兵到了?」「對?」「哎呀呀,謝天謝地,這回我們得活命了。」
  老太君在這裡被圍好長時間了。韓昌用的是軟招,他想:圍你仨月倆月,到山窮水盡了,自然歸降。所以韓昌沒下令攻營。要下令攻營,佘太君他們恐怕早完了。
  太君聽說有人闖營報號,忙同八姐、九妹、張金定、李翠平等人起身登城。一路上,太君想:這二路元帥能是誰呢?別再是六兒呀!到了城頭,舉起燈光往下看了看。來的這個人不認識,她放心了,忙問:「將軍!本帥佘賽花,你是誰呀?」岳勝抬頭一看:城上全是女將,當中一位老人鬢髮皆自。」我和六哥是磕頭兄弟,名叫岳勝岳景龍。我奉了二路元帥之命,闖營報號。現有書信一封,請盟娘過目。」太君說:「二路元帥是誰?」「我六哥楊景。八王爺、寇天宮、呼王都來了。」城上人一聽,全傻了!到底六郎出來了,不由地議論紛紛。岳勝摘下彎弓、從走獸壺取出無頭筋,把書信綁在箭上說:「盟娘,閃開點!」城半人一閃身,岳勝把信射向城頭,有人拾起,送給老太君。老太君打開一看,全明白了。太君只好打個唉聲:「既然木已成舟,那就一切聽二路元帥的安排。」太君忙在城頭修書一封,交給岳勝:「岳將軍,開城進來歇息歇息。」「不用了。元帥等我回信,我得馬上回去!」「也好,兵貴神速!請將軍辛苦一趟。」說完,忙吩咐軍卒,把一塊熟馬肉用筐送下來,叫岳勝吃。岳勝也真餓了,拿起就吃。但,吃不下去呀,一點鹽味沒有,也沒煮爛,咬不動。
  原來,老太君被困之後,糧食吃光了,現在吃馬肉呢!除了老太太和眾位少夫人的馬沒殺,其餘全殺了。鹽也吃完了,人不吃鹽,渾身一點勁都沒有。再加上裡邊又缺柴禾,煮個開兒不管爛不爛就吃。岳勝心裡難過:「盟娘,您偌大年紀,忍饑挨餓受苦了。我回去送信,殺退敵兵,再來給盟娘問好!」「將軍保重!」岳勝把馬勝帶緊了緊,上馬擎刀,準備再拚命衝回去。但,出乎所料,未見有人攔阻,如入無人之境。岳勝正在奇怪,突然,「咚咚咚」戰鼓緊催,有人高喊:「岳勝,哪走?我家元帥到了!」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