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駕幸昊天寺

  太宗次日出城.往昊天寺玩景。有詩為證:
  乘輿迢遞訪名山,遙望西天咫尺間。
  對月談經諸妖淨,向陽補衲老僧閒。
  雲浮瑞氣蒼龍起,松引風清白鶴還。
  到此一塵渾不染,更於何處覓禪關。
  太宗遊玩既畢,駕回幽州歇息。是夜三更,城北喊聲振天。及天明,遼兵將幽州城圍了。太宗曰:「朕一時遊玩心勝,未可八大王之奏,今日果有此難。」言罷楊令公奏曰:「此去雄州甚近,陛下速遣人召魏直、楊雄引軍急來救護。」太宗曰:「番將圍得甚緊,怎生出去?」淵平曰:「小將願往。」太宗曰:「卿去宜謹慎。」淵平辭帝上馬,領軍殺出南門。土金秀、士金寅引兵攔路。與平交戰,數合敗走。淵平不趕,直望雄州而去。
  既到雄州,魏直接至衙內,看了手詔,即與牙將楊文虎、楊清等引軍十萬竟到幽州。離城十里之外,淵平乃與魏直言曰:「將軍暫駐於此,小將單騎殺進城去通信,做個裡應外合。」魏直曰:「此言正合我意。」淵平遂驟馬殺入城中,奏知太宗。太宗曰:「救兵既至,傳令明日裡應,勿得有誤。」令公奏曰:「臣還有一計,才保陛下無危。」太宗曰:「卿有何計?」令公曰:「赦臣四子延朗死罪,命他假裝陛下,出北門城,降臣保陛下出南門,方可脫得此虎井也。」太宗依其計而行。
  令公遣六郎保駕,五郎保八大王,二郎、三郎為左右救應,七郎為先鋒,倘有遲慢不遵令者處斬。忽階下一人言曰:「臣亦有活捉蕭後之計。」進奏此人是誰?乃王殷也。太宗曰:「卿試言之。」王殷曰:「令公父子保駕出城,留小臣在城上擂鼓吶喊助威。待陛下離了幽州,然後獻城詐降。蕭後必任用,待萬歲他日發兵來討,臣於內傳遞消息,定要活捉蕭後。」太宗可之。
  次日令公保駕出城,太宗謂之曰:「卿為朕操碎肝腸。」令公曰:「雖肝腦塗地,亦職分當然,陛下何謂出是言與?」太宗於是將降書遣人送與蕭後,蕭後亦不深信。著人打探消息,說北門大開,推出一輛逍遙車輦來,車上端坐宋主,頭帶沖天冠,身穿赭黃袍,蓋著一把黃羅傘。大遼軍士俱來看宋主出降,不想令公留王殷守城,父子五人並諸將保駕出南門去了,惟遣河東三百敢死軍與淵平護四郎擺駕出北門詐降。遼將天慶王接見車輦,言曰:「請大宋皇帝下車相見。」四郎不答。天慶王又曰「宋主無禮,既來歸降,何不下車?」不防淵平在後,拈弓搭箭,將天慶王射死。四郎催軍急出,既到護城之外,又遇遼將韓得讓。得讓不知淵平射死天慶王,亦在馬上欠身施禮。四郎不答,目視執傘者。傘柄是條長槍,執者會四郎之意,將傘柄回四郎。四郎即抽出槍來,望韓得讓項下一刺,得讓落馬而死。四郎跳上馬,與三百敢死軍望南殺去。蕭後聽知宋主詐降,又殺了韓得讓、天慶王,心中大怒,催軍望南掩殺不題。
  卻說令公等保著太宗出城,走至五十里路外,太宗問曰「不知四郎何如?」令公曰:「陛下不必掛他,只保重前進可也。」正行間,韓延壽引一軍攔路。太宗大驚,手足慌亂。六郎曰:「陛下勿驚,小將砍此賊來。」言罷,出馬殺退延壽,保駕走至烏泥丘。太宗下馬坐定,查點軍士,不見令公、七郎,乃曰:「為朕之故,父子兄弟離散,情實堪悲。」又謂六郎曰:「卿何忍心,不去救汝父兄?」六郎曰:「臣保聖上,父兄難顧,非心忍也。」太宗起身瞭望,只聞一處吶喊甚急,與六郎言曰:「此吶喊之處,汝父必在其內。卿既盡忠保朕離難,又當盡孝去救汝父。」六郎曰:「去則誰保陛下?」太宗曰:「朕自有計策。汝當速去。」六郎遂上馬,殺奔吶喊之所而去。
  太宗既遣六郎去了,乃與諸將入高州城。未及一餉時,遼兵湧至,將城圍了。太宗上城,只見城下遼將耶律仲光大叫:「宋君早降,免受萬刀之苦。」太宗曰:「六郎去了,誰破此圍?」言罷,忽城北三騎飛到,將遼兵殺散入城,乃令公、六郎、七郎也。不在話下。
  卻說蕭後大獲全勝,王殷開城投降。蕭後入城,遂與群臣商議,立國於幽州。蕭後設朝與諸將言曰:「宋主用詐降走了,但不知生擒幾人?」眾將曰:「生擒十人,俱是宋名將。」太后曰:「名將成擒,喪盡宋人膽矣。」遂命擁出擒將來看。須臾,番人推十將於階下。延朗挺立不屈,太后罵曰:「蠻狗,不跪將欲何為?」延朗厲聲應曰:「誤遭賊奴之手,惟有一死,又何為哉。」後怒,命推出一齊斬之。延朗全無懼色,亦怒曰:「砍了萬事便休,怒之何為!」言罷延頸待砍。太后見其慷慨激烈,神采超群,心甚愛之,謂蕭天左曰:「意欲將瓊娥公主招贅此人,卿言何如?」天左曰:「納叛釋降,王者為也。娘娘所見極是。」後曰:「但見此人,剛毅之甚,今恐不從。即使肯從,後來或生變患,不如不招之為愈也。」天左曰:「深恩厚德以御之,何慮不服?」後曰:「卿為良媒,試與言之,看有何詞。」天左領旨,遂與延朗言之。延朗忖道:「君父尚在,何為輕生而死,莫若且姑順之,留此窺其釁隙,以圖報復,勝於一死。」沉吟良久之間,遂曰:「蒙娘娘免死,幸矣,何敢過望婚配?」天左曰:「憐君狀貌魁梧,故有是舉。不然何由得生。君勿固辭。」延朗遂首肯之。天左以允情奏後,後命釋之。乃問曰:「汝姓甚,名誰?」延朗心下思忖,若說實名,必不相容,遂以楊字拆開妄對曰:「臣姓木,名易。」後曰:「汝居宋何職?」延朗曰:「臣為代州教練使。」後喜,命備衣冠,擇日與瓊娥公主成親不題。
  卻說太宗回到汴梁,宣楊業於便殿撫慰之曰:「朕離陷阱,賴卿父子之力。但淵平等生死不知何如?」業曰:「淵平性頗強梗,生必不保。」言罷,侍臣奏曰:「逃回軍士,說蕭後怒淵平射死遼帥天慶王,驅軍重重圍定,淵平與河東三百敢死軍俱皆遇難,並未走脫一人。二郎延廣被遼兵射落馬下,眾軍蹂踏而死。三郎延慶被一陣短劍軍亂砍而死。四郎延朗被遼兵絆倒其馬,活捉而去。延德不知下落。」太宗聞奏,驚曰:「數子盡遭誅戮,寡人過也。」哽咽哀悼之甚。業日:「蒙聖上深恩,誓以死報。今數子喪於王事,得其所矣。陛下哀之,不亦過乎?」太宗曰:「噫,是何言也!此難非數子力敵,朕一命休矣。當特贈以報其死。」言罷,令公辭帝退出不題。
《楊家府演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