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你……」
「我沒生氣,傻瓜。」殳言用力的將衣帶繫上了最後一個結,瞪著蛐蛐說道。
「哦……」蛐蛐笑著點頭,整個人頓時放鬆了許多。
「你沒事做嗎?」殳言笑著問道。
「烤魚!」蛐蛐走開,拎著幾條魚看著殳言笑著走出了山洞……
日色漸漸落幕,夜色悄悄降臨,殳言靠著蛐蛐坐在火堆邊,哼著她的歌,偶爾伸出手,玩弄著指尖的紅色的火焰……
「殳言,你覺不覺得,我們似乎忘了什麼……」蛐蛐略帶納悶的說道。
「什麼……」殳言此刻還沒打算回憶些什麼。
「我知道了!」蛐蛐忽然間大聲說道,他轉過身一把握滅了殳言指尖的幼小火焰,「書!」
殳言這才反應過來——那青石上還曬著書,此刻八成在曬月光了。
「我這就去拿。」殳言迅速起身向洞外跑去。
「我陪你。」蛐蛐也站了起來。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殳言說著消失在了洞口。
洞外果然一片月色,殳言小跑著到了溪邊,看見那書仍然安靜地躺在青石之上,不禁鬆了一口氣。她走上前,摸了摸書頁,已經完全干了,還能感受到白天的些許溫度。正當殳言想將書收起來的時候,月光灑向了書頁,殳言見到有一種淡淡的藍色光芒,從書頁中滲透出來,她迅速地翻了幾頁,頁頁如此……殳言的直覺告訴她,這本書一定不會像自己平時所見般平凡,她舉起書,對著月光展開了書頁……
寶石藍的清秀字體佈滿了書頁,在月光下藍得通透……
殳言看呆了,莫非這就是老太婆讓自己研究的真意?
這是關於什麼的,咒法……?不像……
殳言又翻了幾頁……似乎像是記述一個什麼儀式……不過……
殳言繼續翻看著,忽然間,她的手在空中僵住……
溪水哼著清曲淌過……螢火蟲在夜空中幽幽升起……
映入殳言雙眸的除了那皎潔朗月,還有寶藍色的兩個字——蟲偶……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不明之疾
蛐蛐等了許久都不見殳言回來,心中不免擔心,莫非羅教的人又尋來了?!
根本就應該同她一起……他起身跑出洞外,向溪邊奔去……
「殳言!」他很高興的看到殳言安然地靠在青石旁,手中拿著那本書。
月夜下,蛐蛐的衣衫微微透著青色的光華……
勝於常人,不食腥葷,晝伏夜出,故名蟲偶……
「我看你這麼久都沒回去,就跟過來看看……」
極於速,掌如刃……
「你沒事就好……」
以近心之血為咒,七七方可為偶……
「書也干了吧,還能看嗎?」
蟲偶見日,其氣必衰……
「殳言,你沒事吧。」蛐蛐伸出手在殳言眼前晃了晃。
「沒事,書干了,但是上面的東西已經看不清了。」殳言離開了青石,向蛐蛐走去,「你跑出來,不怕著涼嗎?」殳言看著蛐蛐穿得單薄,埋怨夜風一點也不體諒人,竟然涼過那潺潺的溪水……
「哪有那麼容易著涼……」蛐蛐將殳言拉到自己身邊道:「你在這吹了這麼久,著涼也是你……你看,手冰涼的,快回去。」說完,拉著殳言就往山洞走。
殳言的步子凌亂又被動……此時的她鼻子酸澀,眼眶發熱……看著蛐蛐的背影,她反覆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能被他察覺,就和平常一樣,說說話,然後睡下,明天醒來,就會發現原來這都是一場夢,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只是夢而已……
可事實確是——殳言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她不記得自己和蛐蛐說了些什麼,只知道讓他早早睡下了……身在黃火的柔光中,眼前的、思緒中的、心裡的卻是那一列列閃現的寶藍色,片刻都不給殳言喘息的機會……殳言坐了起來,看了看對面的蛐蛐——他睡著了……
「……」殳言的嘴角微微揚起,她笑了,淚卻濕了半邊臉頰……她迅速的將淚擦乾,向洞外跑去……
受此術者,唯……將死之人……
她在野林中奔跑,她要找老太婆師傅問個究竟……但是,不論怎樣奔跑,她都甩不掉這句話,甚至找不到到達的路……最終,她回到了溪邊,慢慢的停了下來,低著頭……
月影跨過細流,尋上樹梢……
靜靜的夜中,蟲聲越來越響亮……
有人在哭,
有人在安睡……
有人要繼續活下去,
有人即將死去……
「殳言……你怎麼哭了……」
他還是來了……
「我……我想我爹了……」
少女的聲音隨水流去,留下了水中黯然的身影……
「師傅,您真的相信這世界上有長生之法嗎?」枯骨收拾著手上的典籍,將他們一一置於石格之上,排列整齊……
「我本不相信,但是陌橫的事情讓我不得不信。」國師從一扇石門中走了出來,在一陣厚重的聲音過後,石門關上了。
這是一間石室,四面點著青燈,既不明亮也不陰暗,除了枯骨和國師兩個活人,其它全是死物,壓抑至極,不過枯骨和國師似乎已經習以為常,沒有半分不妥。
「所以,您才一直認為少爺他沒有死?」
「他若是死了,此時怎會長得比你還高。」國師笑了笑,那是一種得意的笑容,他以他的兒子為傲,即使他在別人眼中和一具屍體無異……
枯骨尷尬的笑了笑——師傅總是將他帶在身邊,但是卻沒有教會他更多的東西,儘管他自覺天分不低,但是在師傅眼中,陌橫才是最有資格繼承衣缽的……哪怕他是一個死人,只要師傅認為他沒有死,那麼所有的人都沒有獲得真傳的希望……
國師看著不說話的枯骨,片刻後,道:「等陌橫好了,我便上請皇上將國師之位傳與你。」
「師傅!」枯骨「咚」的一聲跪在石地上,「弟子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枯骨的身形並不輕巧,這一下似乎整個石室都隨之一顫……
「起來。」國師冷冷一句,枯骨不敢多跪半刻……
「你信不信有轉世?」國師問道,還未待到枯骨開口……
「我曾經相信,深信不疑。現在……不信了……」國師淡淡一笑,消失在另一扇石門中。
枯骨跟上前去——這次回來後,他對國師也是更加的不解了……
那個誰都不曾見過的聖物真的能挽救陌橫的性命嗎……
「他怎麼樣?」殳言迫不及待地問著那個大夫。
「這位小哥看著並無大礙……沒病啊。」大夫說道。
殳言扔下一錠碎銀,扶起蛐蛐走出了醫館,心中卻道:「蒙古大夫。」
大夫也看的出來那姑娘知道青年沒有病災並不高興,只是行醫多年,這種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心中暗歎:最毒婦人心啊。
「我們去下一間。」殳言匆匆的走著,大街上是她焦急、四處尋望的身影。
蛐蛐不明白為何一大早就被殳言拖到這裡,挨個醫館的光顧……她那麼急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沒事,殳言,不要看了。」蛐蛐輕輕扯住殳言的衣袖。
「誰說的!」
整個街市的人都向殳言望去……時間彷彿靜止了般。
「對了,去找國師!」殳言似乎靈光一閃,向前跑去……回頭卻發現蛐蛐仍然站在原地……
「快走啊……」她向著蛐蛐喊道。
「我不去。」蛐蛐冷冷一聲,扭頭就走。
「你別耍脾氣好不好……」殳言衝上前拉住蛐蛐的手腕。
「從早上到現在,到底是誰在耍脾氣。」
忽然間,兩個人都沉默了……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哪都願意跟你去……除了國師那裡。」蛐蛐輕聲說道。
殳言點點頭:「那我們走吧,回去……」她空洞地向前邁開了步子……
「你不是想念你爹了嗎,我們去看他吧。」蛐蛐說著,牽住了殳言的手。
「爹……嗯,去看爹……」
原來的土墳上長滿了碧翠的小草和黃黃白白的野花,即使是孤墳,看起來也並不寂寞……
殳言和蛐蛐拔掉墳前的野草,露出斑駁的墓碑……
「爹……」殳言瞬間伏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蛐蛐站在一旁,陪著殳言,等待著她平靜下來……
人總是會遇到很多事情,會難過……有些難過可以一笑了之……有些,可以裝做什麼都沒發生過……有些,得到了安慰,或許會慢慢度過……而有些,當你自覺無能為力,又得不到老天眷顧的時候,當回憶充斥了所有思緒時,當再也沒有心情去面對任何事情的時候,當不安一次又一次驚醒你的時候,當你要蜷縮在死巷面對一切的時候……眼淚已經說明不了什麼……也許開心很簡單,悲傷卻很複雜……或者剛好相反——悲傷很容易,開心……很難……
明明什麼都沒有開始,卻已經要結束了……
殳言不知道……自己是思念爹爹,還是同情自己,還是……可憐蛐蛐……
「別哭了,殳言……」蛐蛐輕輕拍著殳言的肩膀,再也沒有多餘的語言……
「我們去國師那吧……」蛐蛐說到,摟緊了殳言……
長生園的堂屋中,八展雕花大燈在風中紋絲不動,地上是前夜隨風飄入的桃花花瓣,在風的推動下,時不時地輕吻著地面,散發著最後的餘香……
國師品著茶,看著屋外的桃林,又被屋內捲起的花瓣牽引了視線……到底哪個才是真實,哪個才是幻像,他也分不清了……
「師傅,殳姑娘來了。」曲崢嶸走進了堂屋說道。
她怎麼會來……
國師站起身,還未走到門口,便見殳言和蛐蛐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國師。」殳言微微行了一禮,蛐蛐仍然僵直的站著,將頭偏向一旁……
國事點了點頭,眼神卻從未離開過蛐蛐,只見他笑道:「有何事需要老夫幫忙。」
《屍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