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朱彪對著沈菜花的屍骨發誓道:「菜花,我們的孩子,寒生會給治好的,我這就去懇求朱醫生照顧他成長。我先替你報了仇,然後就回來與你葬在一起,你耐心的等著我,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朱彪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淚,然後重新壓上子彈,將槍掖進了腰間,合上拉鏈,拎著那只裝著屍骨的旅行袋,出了家門,朝村東走去。
朱醫生和山人一家正準備吃晚飯,見到朱彪都吃了一驚,忙招呼他進來,詢問寒生的情況。
朱彪站在院子裡,沒有要進屋子的意思,他對朱醫生說道:「寒生他們都很好,再有幾天就會回來了,朱醫生,我求您一件事情,請您幫忙。」
「什麼事?說吧。」朱醫生詫異的問道。
噗通一聲,朱彪給朱醫生跪下了。
「朱彪,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朱醫生大驚,忙伸手攙扶,他卻執意不肯起來。
朱彪跪在地上說道:「菜花她死了,這只袋子裡面裝的是她的屍骨,先寄放在您這裡,我要去到孟家講道理,萬一我也死了,務必請您把我與菜花葬在一起,我朱彪生不能和她一起,死了無論如何也要埋在一塊。還有,小才華就麻煩您多照顧了,要是沈天虎來要,您可以給他,但他們絕不能虧待了他。我這裡有幾千塊錢,都是留下來給孩子的。朱醫生,朱彪求您了。」說罷掏出一摞人民幣,遞到了朱醫生的手中。
朱醫生說道:「你快起來,我都答應你。」
朱彪站起身來,一臉的悲壯之色,說了句:「我走了。」然後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去了。
月夜下,朱彪沿著山間小路,義無反顧的向南山鎮走去。
南山鎮革命委員會大院四周靜悄悄的,見不到一個人影,孟主任家的大門也緊閉著。朱彪沿著圍牆繞了兩圈,抬頭望望兩三米高的圍牆,牆頭上還栽著些碎玻璃茬兒,他搖了搖頭,以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翻上去的。
他蹲在大門對面的人家門洞陰影裡,慢慢的等待著,腹中飢渴難忍,他有些後悔當時沒在朱醫生那兒用晚餐。
漫長的等待中,朱彪瞌睡上來了,眼皮一緊,便迷迷糊糊的就要睡過去了。
這時,聽得「嘎吱」一聲響,他睜開了眼睛,發現孟主任家的鐵門打開了。
門內走出一個打著哈欠的年輕人,朱彪認得,那人是一名脫產的基幹民兵,孟家的親戚,平時在孟家做警衛和勤務工作。
「關門吧,我明天早上要晚點來了,反正主任和小兵都在縣裡,一半晌也回不來了。」他邊說邊朝門內揮著手。
門內露出值夜班的一個民兵的頭,告誡他道:「小心點啊,上次你在南山村被人給點了穴道,我們費了半天勁兒才從樹叢裡找到了你,孟主任說了,近段時期內,階級鬥爭非常的複雜。」
那人應聲遠去了,鐵門又重新關上了。
這麼說,孟家父子都住在縣城裡,這樣子最好了,可以一起幹掉,省得費勁一個個的找。
朱彪站起身來,揉了揉麻木的雙腿,然後走出陰暗的門洞,挺直了胸膛,朝縣城方向而去。
走了約有兩個時辰,又累又餓的朱彪已經遠遠望見了婺源縣城。
縣城長途汽車站前,已經幾乎沒有什麼人了,一個老頭正在收拾餛飩攤子,朱彪聞到了香氣,加緊快走兩步來到了跟前。
「老表,還有吃的麼?」朱彪急忙問道。
「打烊了。」老頭說道。
朱彪吞嚥著吐沫,央求說道:「老表,我實在是餓壞了。」
老頭打量了他一下,想了想,說道:「好吧,我給你煮,你先坐下等著。」
老頭熟練的忙活著,嘴裡也沒閒著:「老表,聽口音是本地人吧,聽沒聽說咱們縣城出了件新鮮事兒?」
朱彪茫然的搖了搖頭。
「婺源縣國營養豬場的孟廠長,竟然是個啞奸犯。」老頭淫笑的說道。
「什麼啞奸犯?」朱彪不解的問道。
「小伙子,啞奸犯都不知道?就是那個被強姦的不會說話。」老頭解釋說。
「哦,原來是啞巴呀,強姦殘疾人應該罪加一等。」朱彪忿忿說道。
老頭越發笑了,說道:「啞奸犯強姦的不是人,凡是姦淫不會說話的畜生動物才叫啞奸犯呢。」
「你說是強姦動物?」朱彪有些荒唐。
「對了,孟紅兵是縣養豬場廠長,利用職權,強姦了母豬,被人民群眾發現給舉報了,你說這事兒新鮮不?」
「那個廠長叫什麼名字?」朱彪愣了一下,追問道。
「孟紅兵,聽說是南山鎮孟主任的兒子。」老頭端上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夜時分,朱彪住進了婺源縣一家小旅館。
這是一間上好的雙人房間,開了燈,其中一張床上已經睡了人。
朱彪坐在了自己的床鋪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另一張床上的客人驚醒了,翻過身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朱少俠!」那人驚訝的說道。
朱彪急視之,那人約有六十歲的樣子,白皙富態,正在和藹可親的對著他微笑著。
「乾老大!」朱彪認出了他。
錢老大笑嘻嘻的坐了起來。
「你們關東客不是死在鬼谷洞裡了麼?」朱彪疑惑的問道。
錢老大神色一時間變得憂鬱起來,長歎道:「是啊,除了我和陽公師父外,其他的兄弟全部都喪生在鬼谷洞裡了。」
「那你……」朱彪問道。
「我和師父出來以後,他老人家就去了香港,命我在婺源等他,已經好多天了,你呢,怎麼住進了這小旅店裡啦?」乾老大說道。
朱彪支支吾吾說道:「我在縣城這兒有點事兒要辦。」
乾老大嘿嘿一笑,他才不相信朱彪說的話呢,一個本地人,還捨得花錢住旅店?
朱彪岔開了話題,問乾老大道:「你聽說最近縣城裡出了個啞奸犯麼?」
「當然知道,整個縣城都傳遍了,關鍵他是本地縣太爺的表侄,又是南山鎮孟主任的公子,竟然去操母豬,當官的家裡出了這檔子醜聞,老百姓自然是津津樂道了,成了大街小巷茶餘飯後的笑料,聽說這幾天,集市上的豬肉都沒有人買了。」乾老大笑道。
「為什麼?」朱彪不解的問道。
「當然是怕吃到那個姓孟的後代啦。」乾老大越發笑起來了。
「那姓孟的傢伙現在在哪兒?」朱彪問。
「據說被群眾扭送去了公安局,沿途還被老百姓打了夠嗆。」乾老大說道。
活該!真解氣啊,朱彪興奮的想著,捏緊了拳頭。
次日,朱彪在縣城裡轉了轉,果然人們還在議論紛紛,大都是在罵姓孟的傢伙是個畜生,以後讓大家還怎麼吃豬肉云云。打探了一整天,終於得知,孟紅兵被送去縣人民醫院檢查,說是有精神病,因此不追究其法律責任了,現住在縣革委會主任黃乾穗的家中。
黃昏時,朱彪在黃家那所深宅大院附近溜躂好久,沒有發現孟家父子的蹤影,他決定今晚夜闖黃府,準備大開殺戒了。
正文第一百八十一章
朱彪在街上以口袋裡僅有的幾十塊錢,買了些熟食和兩瓶高檔燒酒回到了旅館。
房間內,乾老大驚訝的望了望他。
「來,今天我請客。」朱彪爽氣的把東西往桌上一撂,說道。
乾老大盯著朱彪,感覺這小子有點奇怪,自牯嶺鎮往湘西天門客棧去的一路,自己早看出朱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猥瑣小人,今天身上竟然平添一股灑脫之氣,看來有事情要發生,他想。
每人握著一瓶燒酒,就著滷菜,兩人就這麼喝了起來。
「朱少俠,有什麼事需要老夫幫忙的,儘管開口。」乾老大仰脖一口,嘖嘖嘴試探的問道。
「不必了,江湖恩怨,還是由朱某來自行解決,喝完酒,朱彪就此別過。」朱彪大義凜然的說道,頗有壯士一去不返的豪邁之色。
乾老大心道,這小子果然有事,看來還得再套套口風。
「朱少俠,你既然這麼看得起老夫,老夫也就有話直說了,你今晚要去做什麼事,對吧?但凡幹大事,光憑勇氣是不夠的,一定要計劃周密,這樣方可成功一半,若是事先沒有充分的計劃好,成功的希望等於零。」乾老大循循善誘道。
「那成功的另一半是什麼?」朱彪不解的問道。
「運氣,做任何事都有一半要靠運氣。」乾老大明確的指出。
朱彪聞言沉默不語,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說道:「如果拼得一死呢,成功的機會有多少?」
乾老大吃了口鹵牛鞭,說道:「不考慮全身而退的話,成功的可能性提高到百分之八十。」
「足夠了,乾大哥,謝謝你了,來我們干了它。」朱彪漲紅了臉,將瓶中所剩之酒統統灌下了肚。
這傢伙實在魯莽,幹不成什麼大事,乾老大心中輕蔑的歎息著。
朱彪又吃了兩口菜,站起身來,也學著江湖人士般的拱了拱手,說道:「乾大哥,朱彪告辭。」說罷撤下一隻燒雞腿,竟然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乾老大輕輕的搖了搖頭,迅速包了剩餘的豬頭肉,抓在手裡,悄悄地尾隨而去。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朱彪在一座徽派深宅大院前停了下來,四下裡望了望,昏暗的路燈光下,行人稀少。
那座院子的大門緊閉著,朱彪想了想,垂下頭蹲坐在了台階側面的牆角下,看上去像是一個流浪漢。
乾老大遠遠的躲在一棵樹的後面觀察著,一面往嘴裡塞著豬頭肉。
不久,駛來了一輛吉普車,停在了大門前,司機鳴了兩聲喇叭,通知院子裡面的人。車門打開,下來了一個領導幹部摸樣的人,五十左右歲,一身藏藍色中山裝,氣宇軒昂的邁步上了台階。那人扭頭瞥見了蹲坐在牆角邊上的流浪漢。
「把這個人給我攆走。」他吩咐道司機道。
大門從裡面開了,那人走了進去,門仍舊是開著的,大概是在等候那個司機。
「走開,走開,不許呆在這兒。」司機用腳驅趕著流浪漢。
朱彪低著頭站起身來,左右看了看,突然間出手,一拳擊在了司機的小腹上,那人疼得彎下了腰,朱彪雙手抱拳「呼」的一下砸了下去,眼瞅著那司機昏厥了過去。
朱彪將昏迷不醒的司機拽到了車上,然後將車門關好,環顧左右,悄悄地躍上台階,閃進了門內。
乾老大頗為欣賞的點了點頭,這小子動作還蠻像樣子的嘛,他將最後兩塊豬頭肉塞進了嘴巴裡,搓了搓手,然後迅速的跟了上去,途中彎腰撿了塊石頭子放在了手裡。
朱彪閃身進來時,迎面撞上了那個中年看門人。
「你是誰?」看門人警惕的問道。
朱彪更不答話,搶步上前,又是一招黑虎掏心打了過去。朱彪本身會點武功套路,但只能算是個二三流的角色,對付一般人馬馬虎虎,但遇上會家子就不行了。
那看門人見拳已到胸前,急忙一個側身閃避,然後右手搭在了朱彪伸直的右手臂上借力一帶,腳下一個掃堂腿,朱彪身子收不住,向前撲到摔了個狗嗆屎。
看門人一腳踏在了朱彪的後背上,厲聲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乾老大在門後面看見了直搖頭歎氣,才一個回合不到,就被人打翻了,也太不濟了吧?還是我來助朱彪一臂之力,念頭到處,力貫於臂,手中的石頭子兒疾射而出……
看門人直覺後背一麻,眼前一黑,身子便立時軟了下來。朱彪此刻猛然用力頂起,竟將看門人掀翻,頓時心中大喜,翻身補上一拳,正打中在那人的心口上。
哼,想跟我打?朱彪拍拍身上的塵土,大踏步的向後院走去。
後院餐廳裡,晚餐剛剛開始,黃乾穗脫下外套,坐在了主位上,望了一眼孟祝琪和孟紅兵,眉頭緊蹙。
孟紅兵坐在那兒眼皮都沒抬,目光死死的盯著餐桌上的青瓷大海碗,碗中盛著清蒸豬臀肉和一大盤黃悶扒母豬哼哼,也就是母豬乳頭,這是他吵鬧威逼著,孟祝琪才特意買回來的,這些天,他一直在這兒照顧著兒子,班都沒有上。
「他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黃乾穗心中不快的說道。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