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那溫雪見我沒說話,催促道:「愣著幹嘛,快去啊!」
「這…這…好幾天沒下雨了,哪有無根之水。」我說了一句大實話,五月的衡陽,雨水較少,這雨水一少,無根之水自然也少。畢竟,大部分無根之水都是來自雨水。
「那咋辦?用清水洗?」她愣了一下,嘀咕道:「你們這些八仙辦事真不咋滴,像我們火葬場,就有專門接雨水的地方。」
聽著這話,我特麼也是醉了,我們八仙能跟火葬場比麼,那火葬場是有背景的,無論環境設施還是人員問題上,比我們這些八仙強多了。
這個時候,高佬插嘴了,他沉聲道:「小姑娘,你這話可就得罪人了,我們八仙辦事是不咋滴,但,我們拿著辦喪事的錢,花的心安理得,你們拿著燒屍的錢,花的心安理得麼?」
那溫雪一聽,好似知道自己言語有些過了,就說:「無意冒犯你們八仙,還請見諒。」說著,她朝高佬歉意的笑了笑。
高佬臉色稍微緩了一些,說:「小姑娘,每個行業都自己的艱辛,請不要肆意對其它行業評頭論足。」
那高佬好似被氣得不輕,說完這話便離開堂屋,就剩下我、溫雪、小老大三人在堂屋。
待高佬離開後,那溫雪正準備跟我解釋什麼,我連忙罷了罷手,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只希望你能將女乞丐跟小女孩的屍體擦拭乾淨,給她們換上一套乾淨的壽衣,至於無根水,我給你出去想想辦法!」
說完,我沒再理那溫雪,就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功夫,小老大也跟了出來。
出門後,我找到花嫂,問她有沒有無根水,她好像不知道什麼是無根水,我便跟她解釋一番。
聽完我的解釋,她想了一下,說:「應該有。」
「你確定?我說的無根水是沒佔地氣的雨水,你確定你們村子有?」我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這遛馬村大多數是紅磚房子,不像我們家是土磚屋,有些地方漏水,會放個桶在那接水,才會有無根水留下來。
她點了點頭,說:「真有,別看我們村子都是紅磚屋,在弄房梁的時候,那些個缺德鬼為了省人工,水泥放的少,就拿我們家來說,二樓常年漏水咯。」
說著,她好似想起什麼,驚叫一聲,說:「我家二樓就有無根水。」
說完,她唰的一下就朝她家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功夫,她提著一個木桶走了過來,說:「只有小半桶,水面有些發黑,你看行麼?」
我想了一下,雖說這無根水較為易得,但,誰會閒著沒事接雨水?所以,一般喪事的無根水並不是特純,有些泛黑也屬正常。
當下,我從她手中接過木桶,說了一句可以,便提著木桶進了堂屋。
我進堂屋的時候,那溫雪正目不轉睛的替女乞丐搗鼓頭髮,她的手法很熟練,先是將頭髮順直,然後用那毛巾在頭髮擦拭,嘴裡一直嘀咕著幾句話。
我聽的不是很清楚,走近後,才聽清她嘴裡嘀咕的話,她說的是,娥眉顧盼紗燈暖,墨香瀑布蕩衣衫,執手提梳濃情過,卻留髮絲繞前緣。
她好似沒有注意我來了,我輕輕地咳嗽一聲,正準備說話,她抬起頭瞥了我一眼,皺眉道:「別打擾死者清靜。」
一聽這話,我整個人都愣了,很難想像一個在火葬場上班的女人,竟然會說出別打擾死者清靜這樣的話。
但,想起她正在替死者弄頭髮,我也沒說話,就將木桶放在地面,朝她無聲的說了一句話,意思是那木桶裡裝得是無根水,便退了出去。
剛邁出大門,老王神色匆匆地走了過來,說:「九伢子,出怪事了。」
聽著這話,原本放鬆下來的神經,立馬繃緊了,就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那…那,那豬放了一大桶豬血,還…還…還沒死。」老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語無倫次的說。
我神色一愣,驚呼一聲,「咋回事?是不是那吳屠夫不會殺豬?」
「不…不是,是那豬怪的很!」說著,老王一把拽住我手臂就朝左側走了過去。
路上,我有些疑惑,先前不是跟老王說過麼,讓他領著吳屠夫在堂屋門口那坪地殺豬,怎麼現在又換了地方?老王給我的解釋是,遛馬村那些婦人說殺豬過於血腥,而她們又不能離開堂屋,就讓吳屠夫換個地方殺豬。
有些事情也是巧的很,吳屠夫殺豬的地方正是沈軍房子前的曬穀坪。
大概走了幾分鐘,我們剛到曬穀坪邊上,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傳了過來,我皺了皺眉頭,抬頭朝那看去,就見到五六個八仙手裡拿著繩子,一頭套在那公豬的四肢上,其中一個繩子套在公豬的脖子上,地面已經被豬血染的通紅。
奇怪的是,那公豬只是拚命地掙扎卻沒有發聲,這令我疑惑的很。按說,一般殺豬,就算一刀捅不死,那豬也會哀嚎,可這豬,偏偏沒有發聲,這是咋回事?更為奇怪的是,地面那麼多豬血,若是換成普通豬,早就因為血盡而死。
那吳屠夫見我來了,擦了擦臉上的豬血,說:「陳八仙,老子殺了這麼多豬,從遇到這麼邪門的豬,是不是你小子施了什麼妖法,故意作弄我?」
我沒有理他,逕直走到那些八仙旁邊,從其中一個八仙手中拿過繩子,用力拉了拉,那豬的力氣好像挺大,差點將我身子扯了過去,好在老王在身後拉了我一下。
「九伢子,你說是不是鬧鬼了?」老王沉聲道。
我沒有說話,死死地盯著那豬,這豬大概二百斤左右,脖子位置有個成人拳頭大的傷口,裡面源源不斷地有鮮血冒出來,就好似它體內有無窮無盡的鮮血一般。
就在我愣神這會,那豬好似通靈一般,見我望著它,一對豬眼竟然直勾勾地看著我,這還不算完事,大概盯了三四秒的時間,那豬猛地朝我這個方向這個衝了過來。
也不曉得咋回事,我感覺那豬並不是朝我這個方向衝過來,而是朝我衝了過來。
瑪德,咋回事?我得罪那豬了?
一見這情況,我立刻朝左邊閃了一下,那豬好似看穿我的念頭,身子陡然停了下來,又朝我這邊方向衝了過來。
這下,我有些慌神了,直覺告訴我,那豬不簡單,這倒不是說那豬本身不簡單,而是應該有些髒東西附在它身上,不然,一頭豬絕對不會這麼有靈性,更加別說,那豬還流了那麼多豬血。
想到這裡,我不敢大意,就朝愣在一旁的老王跟八仙們喊,「快,拉住繩子!」
那些人聽我這麼一喊,一把抓緊手中的繩子,賣力拉去,本以為能暫時拉住那豬,哪知,那豬竟然將拉繩的五六個八仙活生生地拉動了好幾步。
見到這一幕,我們被驚得說出話,就連吳屠夫也愣在原地,嘴裡一直在喊:「真他娘的邪門!」

第428章印七(53)
看到吳屠夫愣在那,我有些火了,我們這些八仙一個個拉那豬,他竟然還有時間在那鬼喊,當下,就朝他喊了一句:「喊p啊,趕緊幫忙拉豬。」
話音剛落,那豬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聲音驚嚇到,一雙後腿人性化地動了動,嘴裡發出一道特別詭異的尖叫聲,再次朝我衝了過來。
瑪德,一看這架勢,我哪敢停留,立馬朝另一個方向竄了過去。
腳下剛動,奇怪的事情發生,那豬的眼眶內竟然有鮮血流出來,更為不可思議的是,隨著鮮血,那豬『砰』的一聲倒在地面,一對鵪鶉蛋大的眼珠滾了出來,正好滾在我腳下。
這一幕嚇得我下巴都僵掉了,一雙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怎麼回事,那豬的眼珠怎麼會掉下來,這根本不符合自然界的定律。
我在原地愣了大概七八秒的時間,猛地想起那女乞丐的眼珠一直被我踹在褲袋裡,從涵洞出來後,太多繁瑣的事,一直忘了這岔。
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褲袋,沒有,低頭看去,褲子已經換了。瑪德,若是把女乞丐的一對眼珠丟了,估計要出大事。
當即,我連忙朝老王喊道:「老王,我那天穿的褲子在哪?」
「哪天?」老王疑惑道。
「從涵洞出來時穿的褲子!」我有些語無倫次地問。
他想了一會兒,說。「好…好…像扔了!」
「扔哪了?」我一個箭步跑到老王面前,一雙手緊緊地抓住他肩膀。
「那邊!」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說:「九伢子,你搞么子鬼,那豬都殺不死,你還有心情在乎一條破褲子?」
我沒有說話,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那處地方離堂屋沒多遠,旁邊放了不少木柴,先前穿的褲子正側掛在那些木柴上。
看到那褲子,我鬆出一口氣,立馬跑了過去,伸手摸了摸褲袋,萬幸的是,女乞丐一對眼珠還在褲袋,我不敢大意,連忙扯下一塊布條,奇怪的是,在河邊時,這對眼珠死死地粘在一起,而現在,這對眼珠卻分開了,四週一點粘性也沒。
我也沒想那麼多,就將眼珠包了起來,正準備回堂屋讓溫雪把女乞丐的眼珠裝回去,老王跑了過來,說:「九伢子,你在搗鼓什麼東西叻,那豬咋辦啊?」
我愣了愣,先前準備殺了這頭豬,拿豬血敬神,現在這豬血都流在曬穀坪了,壓根沒東西敬神,這可怎麼辦?
那老王見我沒有說話,怪異的瞥了我一眼,又朝曬穀坪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九伢子,我聽老班人說,屠夫一刀下去,沒殺死豬,就活不過三年,咱們要不要把這事告訴那吳屠夫?」
我想了一下,歎了一口氣,說:「告訴他吧!」
「你確定?」老王說。
我一愣,就問他:「怎麼?難道有什麼不妥?」
他點了點頭,「當然不妥,那吳屠夫的性子你也見識過,若是告訴他,這場喪事會被他鬧得天翻地覆。」
「那你的意思是?」我一心在想豬血咋辦,對那吳屠夫的事,也沒咋在意。畢竟,民間傳說太多,就如我們村子老一輩的老人經常說,他們年輕時見過什麼成精,天降祥瑞。而現在,別提天降祥瑞,就連彩虹那東西都鮮少出現。
「先不告訴他,待喪事過後,讓青玄子道長替他算一卦。」老王說。
我嗯了一聲,目前只能這樣,不然,恐怕真會如老王說得那般,喪事沒法進行下去。
隨後,我跟老王又扯了幾句,扯到豬血的時候,老王問我可不可以用雞血代替,我琢磨了一下,用豬血跟雞血差別不是很大,主要是,現在殺豬,若不用豬血敬神,有些不敬。
我們商量一下,最終決定去看看那豬,試試能不能找些豬血。
我們倆人一邊走著,一邊隨意的扯了幾句,都是一些家常瑣事。
當我們再次來到曬穀坪時,那吳屠夫正提著一壺開水準備燙豬,我連忙出聲制止他,問他:「能不能在豬身上弄點血出來敬神?」
他放下水壺瞥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你當這豬是血庫啊,都流了這麼多血,哪裡還有血給你敬神。」
「能不能再割一刀試試?」我支吾道。
「小子,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你見哪個屠夫殺豬動二刀?」他推了推我,說:「弄你的喪事去,別在這礙事,萬一把這豬弄活了,老子弄死你。」
我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據民間傳說,屠夫殺豬一旦動了二刀,那第二刀就相當於捅在自己身上,在屠夫那一行,最為忌諱動二刀。
想到這裡,我不好再跟他說什麼,便打算採用老王的辦法,用雞血代替豬血。
哪裡曉得,那老王聽著吳屠夫的話,一下子就火了,怒道:「吳屠夫,你後面那話是啥意思?自己殺不死豬,把責任推給九伢子,也不怕叫同行人笑掉大牙?」
「你…你個獨眼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殺不死豬,明顯是這小子的原因,你沒見到那豬等都等到他來才死?」吳屠夫明顯的愣了一下,反駁道。
「是不是你心裡清楚,老子難得跟你理論!」老王不屑的說了一句,便從那吳屠夫旁邊順其一把刀,嘀咕道:「你不能動二刀,我來。」
「獨眼龍,你敢!」那吳屠夫有些火了,面露猙獰,一把奪過殺豬刀,就說:「你tm敢在這豬身上動刀子,老子不再理會這場喪事,這豬也由著你們折騰。」
說著,他開始收拾殺豬的工具,看那架勢是真打算走了,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吳屠夫的手臂,說:「老王跟你鬧著玩的,咱們不要豬血了,用雞血代替。」
說完,我朝老王打了一個眼神,意思是讓他跟吳屠夫認個錯。
老王冷哼一句,沒有理我,嘴裡碎碎念了一堆話,大致意思是,辦完喪事,他要到鎮上用高壓喇叭去喊,吳屠夫殺不死豬。
聽著這話,我心頭有些疑惑,這老王怎麼有些反常,平常的他比較尊重職業操守,不但是抬棺匠這個行業,就是其它行業,他也是保持著足夠的尊重,怎麼今天?
壓下心頭疑惑,朝老王拋了一個疑惑的眼神,他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豬,又伸出三根手指頭揚了揚。
看到這裡,我才明白過來,老王應該是故意這般做,目地就是擾亂吳屠夫,逼著他承認是他殺不死豬,而不是我的原因。
念頭至此,我感激的看了看老王,自入行以來,無論做任何事情,老王對我都是諸多照顧,就拿這次來說,他這麼做,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為了我。
老王朝我罷了罷手,沒有理我,嘴裡開始重複念叨那句話,辦完喪事,買個高壓喇叭去鎮上喊吳屠夫殺不死豬。
大概念叨了三四次,那吳屠夫有些受不了,拿起殺豬刀,一把砸在地面,怒道:「獨眼龍,你tm有完沒完,就算老子殺死不死,礙著你事了?」
老王沒有理他,掏出一根煙,蹲了下去,點燃,深吸幾口,又開始念叨那幾句。
說實話,我都有些受不了老王,這特麼是活脫脫的耍無賴,還是耍的理直氣壯那種。
連我都受不了,那吳屠夫更加別提了,他一個箭步走到老王面前,二話沒說,立馬彎了彎腰,說:「王大爺,王太公,算我怕你了,您老別再念叨了行不行,就當我殺不死豬行了吧!」
一聽這話,老王滿意的笑了笑,站起身,在那吳屠夫肩膀上拍了拍,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後殺豬的時候,記得刀子捅深點,別給屠夫丟臉。」
說完,老王朝我招了招手,「我們走!」
我皺了皺眉頭,並沒有朝老王走過去,心中隱隱約約有些不安,從鎮上回來後,老王就變得有些反常,無論是說話還是神態,跟以前有些不一樣,特別是在說溫雪的時候,他好像急著看到我成親,這是咋回事?老王怎麼會變成這樣?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