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

她點了點頭,說:「那道士好像是衡陽人,據說跟你還是熟人,這幾天有事外出了,明天中午應該能回來。」
一聽這話,我立馬想起青玄子,在鳳凰城的時候,我見過他,據他說我犯了什麼桃花劫,他來這是幫我的,這幾天一直沒見過他人,先前還想問郎高來著,沒想到蓮姑姑居然將他請來了。
「那道士是青玄子嗎?」我沖蓮姑姑問了一句。
她點了點頭,說:「好像是這個名字,你們明天見面就知道了。對了,小九,你可知道陰婚又叫搭骨屍,所以,結陰婚的話,恐怕要在你身上取一樣東西。」
聽著這話,我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所謂搭骨屍,就是從男女雙方身上各取一小截骨頭相互交換,放入棺材,就如陽間結婚交換結婚戒指一樣。
「你想取什麼?」我看著那蓮姑姑疑惑問道。
「骨頭。」她開口道。
說著,她好像怕我誤會她,連忙伸手指了指我左手的大拇指,開口道:「小九,你不是斷了一截大拇指麼,不知那拇指骨可還在?」
我抬起手看了看大拇指處,當初在東興鎮因為壞了規矩,自斷一截大拇指,為了讓自己長點記性,也沒去醫院接上,老王便讓我把那拇指埋在東興鎮附近。
當下,我跟那蓮姑姑說:「那拇指骨在衡陽,恐怕明天送不過來,」
「哦!」她愣了一下,又說:「可否叫人送過來?」
我想了一下,自從遛馬村的事後,我在東興鎮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能幫忙送東西恐怕沒幾個人,要是老王還在的話,肯定能讓老王送,而現在老王生死未卜,真要送東西的話,恐怕只能讓高佬幫忙。
不過,我離開東興鎮時,高佬跟我說,他跟瘦猴要去廣州干苦力謀生,也不知道去了沒。
當下,我問那蓮姑姑要了一個手機,撥通了高佬的電話,響了一會兒,電話傳來高佬的聲音,他說了一句衡陽話,「喂,拉咯?我在忙,有事快點廣。」
一聽這熟悉的聲音,我心裡有些苦澀,都說離家的人對家鄉的聲音倍感親切,更何況我這種第一次離開家鄉的毛頭青年,就是這一句話,令我聲音有些哽塞朝電話說了一句:「高佬,是我。」
「陳八仙?」電話那邊遲疑了一會兒,喜道:「你咯甲伢子總算給我打電話了,在湘西咋樣?有沒有遇到啥怪事?趕緊跟我廣下,讓我跟瘦猴去吹吹牛皮。」
「還行!」我收拾一下情緒,重重地吐出幾口氣,說:「我在湘西遇到一些事,需要你幫我送點東西過來,對了,你現在還在東興鎮麼?」
「遇到麻煩事了?」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我嗯了一聲,將萬名塔發生的事跟他悉數講了出來,又問了他一句,還在東興鎮麼?
這次,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沉默了一下,就在他沉默這會功夫,我聽到電話那邊有些噪雜聲,倘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在車站,因為我聽到瘦猴的聲音。他說,高佬,快點,再不走,就趕不上火車了。
一聽這聲音,我心裡更加苦澀,若不是我,他跟瘦猴哪裡需要一把年紀還外出干苦力。當下,我聲音有幾分哽塞,「高佬,是我對不起你們,待我回東興鎮時,你們一定記得回來東興鎮,讓…讓…」
說到這裡,我壓根不知道能給他們承諾什麼,因為我發現我一窮二白的,什麼都給不了他們,而他們對我卻是無私的奉獻著。後來我問高佬他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們說了四個字,令我久久不能釋懷,他們說,袍澤之情,(說的是同行之間的感情)
「哎呀,你咯伢子廣咯話就見外了,我們是啥關係,那可是八仙,咱們八仙不就是相互幫助麼,不然那棺材啷咯能抬上山勒。」高佬在電話笑罵了一聲,又說:「這樣吧,你把地址發到我手機上,我等會給你送過來,對了,你需要什麼東西丫?非得從老家送過去?」
「還記得我左手的大拇指麼?」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記得啊,咋了?」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忽然好像想起什麼事,驚呼道:「陳八仙,你不會是拿大拇指結陰婚吧?草,這事你可得千萬別犯傻,我聽老王說,活人的斷骨是不能跟死人下葬,一旦下葬,你下輩子的身子就廢了。」
「我有分寸。」我回了一句。
「你有個p分寸,我跟你說,陳八仙,別的事我可以幫你,但是這大拇指我決計不會給你送過去,相反我還要把你大拇指給藏起來。瑪德,哪個缺德鬼居然要活人骨頭下葬,這tm不是損陰德麼,也不怕叫天雷給劈了。」高佬罵罵咧咧一番。
「死的是我妻子。」我沖電話說了一句,「我知道這事的後果,但是有些事不得不為,我不希望我妻子帶著遺憾離開世間。」
我這麼說,是因為我怕高佬真把那大拇指藏起來。畢竟,當初埋那大拇指的時候,是他挖的坑,填得土,萬一他真把那大拇指給藏起來了,蘇夢珂咋辦?
「啥,你啥時候結婚了?陳八仙,你可別騙我,活骨下葬是大事,你自己的身子還要不要了?」他耐著性子又給我講了幾句,大致上是,活骨下葬會招來霉運,身子的骨頭也會酸痛,老了以後更會得一些骨頭上的病。
那高佬說了一大堆後果,又對我說:「陳八仙,我知道你沒結婚,也知道你擔心我把你大拇指藏起來,今天我勸你一句,無論是誰死了,這個陰婚你不能結。」
我正準備解釋幾句,他又開口了,他說:「陽間的人,陰間的鬼,陰陽不能亂,那陰婚是死人與死人結婚,哪有活人什麼事,陳八仙,千萬別聽信外人的話,耽誤你自己一輩子。」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死的那人是跟我有莫大的關係,若不能滿足她最後的心願,我這輩子無法安心。高佬,這事你就別再勸我了,若是你不方便,把我大拇指挖出來,我讓阿大替我跑一趟。」我有些急了。
「你…你,老王說得沒錯,你咯甲伢子就是死腦筋,聽不進別人的勸。」他歎氣一聲,說:「你把地址發過來,我等會給你送過去。」
說完,電話裡傳來一陣忙音,想必那高佬是動氣了,我苦笑一聲,這也沒辦法,世間事就是這樣,明知不可為,卻偏偏就做了,就如我跟高佬說的一樣,假如不做這事,我這輩子恐怕真的無法安心。
掛斷電話後,我發了一個地址到高佬手機上,再將手機還給蓮姑姑,又問了她一些陰婚的事,她告訴我,結陰婚與結婚的程序差不多,唯一的差別是陰婚只能在晚上進行。
我嗯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外面,不知不覺外邊已經有了一絲光亮,天,已經逐漸亮了起來。我死勁地搓了搓臉頰,驅除了一些疲乏感,我擔心高佬找不到這裡,便將高佬的相貌大致上跟蓮姑姑說了一下,讓她派一個人到鳳凰城去接高佬。
她說了一句好,便出去了,房內留下我跟郎高以及那張人皮。
坦誠說,看到那人皮,我心裡矛盾的很,便挨著那人皮坐了下去,掏出煙點燃,深深地吸了幾口,吐出煙圈,在腦袋上重重地敲了幾下,令我神志稍微清醒了一些。
「陳八仙,你真打算結陰婚?」那郎高走到我旁邊坐了下來,又問我要了一根煙,點燃。
我嗯了一聲,也沒說話,腦子一直在想陰婚的事,難道蓮姑姑真的打算利用陰婚復活蘇夢珂?
一想到復活,我腦子更加亂,又死勁地捶了腦子幾下,再次掏煙點燃,深吸幾口口。
「陳八仙,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麼事?實在不行,這陰婚不結了?」郎高試探地說了一句。
「不行!」我搖了搖頭,說:「我欠夢珂很多,若是連這點事都做不到,那與畜生何異?」
說完,我瞥了一眼那人皮,伸手撫摸了幾下,呢喃道:「難道蘇夢珂真能復活?」
「陳八仙,你沒發燒吧?你也開始信復活這種子虛烏有的事了?」那郎高在我額頭探了一下,說:「都啥社會了,你還信這套?不說別的,就說這蘇姑娘只剩下一張人皮了,你告訴我咋復活?」
我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不知道,心中卻在祈禱能有奇跡降臨,畢竟,這湘西素來神秘的很,指不定真能復活蘇夢珂。
隨後,我們倆坐在房內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會,直到天大亮,門外走進來一名保鏢樣式的男人,身著黑色西服,手裡端著兩份早餐,他將早餐放在桌子上,便離開了。
我有心問他幾句,不過,想到這保鏢估計不知道啥事,也就打消念頭,跟郎高匆匆地沖了一頓早餐,又在房內待了一會兒。
這一待就是一上午,值得一提的是,九點多的時候,那蘇大河來了一趟,說是夢珂的弟弟跟閨蜜來了,問我要不要去見一面。
我心裡煩躁的很,哪裡有心情見他們,跟他說了一句不見,便將他打發出去。
下午兩點半的樣子,我跟郎高正昏昏欲睡,我感覺身子被人碰了一下,睜開眼,就見到蓮姑姑手裡拿了一張紅紙,她旁邊站著一名道士,嚴格來講是一名熟悉的道士,正是青玄子。
那青玄子一見我,笑了笑,說:「小九,我們又見面了。」
我冷哼了一聲,以前對這青玄子感覺挺不錯的,自從遛馬村那事一出,我對他的好感度降低了不少,就隨意的衝他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還記著那事吶?」那青玄子湊了過來,在我肩膀拍了拍,語重深長地說:「小九,師傅說你犯桃花,果真不錯。」
「何出此言?」我疑惑道。
「你猜小道在蘇家看到誰了?」他神秘一笑,問道。
「誰?」我問。
「還記得我們一起曲陽,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對兄妹不?」他笑了笑,問道。
「記得啊,他們怎麼了?」我越來越疑惑了。
「那對兄妹中的王初瑤,還記得不?」他呵呵一笑,「剛才小道在門口見到那妮子竟然在蘇家,倘若小道沒記錯的話,喬伊絲那姑娘也是這萬名塔的人,現在加上王初瑤,小九啊,年輕雖好,別濫情啊,不然,容易損陰德。」
一聽這話,我瞪了他一眼,就說:「我跟她只是萍水相逢,哪有你說的濫情。」
「哎喲!」他笑了一聲,說:「以小道之見,恐怕未必吧,剛進門那會,那小妮子一個勁地問我,她的九哥過的咋樣,怎麼沒去衡陽找她,你聽聽,要是對你沒意思,哪裡會這麼熱乎。」
「老不正經的。」我冷哼一聲,站起身,不想搭理他,便走到蓮姑姑身前,問她:「婚事準備的怎樣?」
她聽我這麼一問,就說:「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差你的拇指骨以及……。」
我一愣,這蓮姑姑怎麼說話吐吐吞吞的,就催了一句:「以及什麼?」
「你的家。」她瞥了我一眼。
「我家?」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我家在衡陽,這裡是湘西,咋平白無故的扯到我家去了。
她尷尬的笑了笑,說:「事情是這樣的,以往的陰婚是陰人與陰人,而你與蘇蘇的陰婚是陽人與陰人,這就需要將蘇蘇嫁到你們陳家,再能繼續接下來的事,問題就在於你不是本地人,換句話說,你家不在這,蘇蘇沒地方可去。」
第542章收鳥(63)
聽那蓮姑姑這麼一說,我想了一下,這倒是個問題,即為陰婚,那必有娘家與夫家,這娘家自然是蘇家,而夫家則是我家,而我家壓根不在這,那夢珂總得有個地方嫁才行,總不能出嫁在蘇家,接嫁也在蘇家吧?這樣以來,我不成倒插門女婿麼?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咋辦,那郎高在旁邊嘀咕了一句,「要不,在廣場搭建個家?」
一聽這話,我立馬同意下來,就沖蓮姑姑說:「郎所長這主意不錯,在下面簡單的搭建個房子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
「不行!」那蓮姑姑一口否定這提議,說:「隨便搭個棚子,哪裡稱得上是你們陳家,必須要真正的嫁到你們陳家。」
「為何?」我疑惑道。
「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而不是兩個人的事,六禮不可少,婚房不可少,雙方父母不可少,我不能讓我女兒隨便嫁入你們陳家,即便這是陰婚,我決計不能讓蘇蘇受半點委屈。」她瞥了我一眼,冷聲道。(六禮:納采、問名、納徵、請期、親迎。)
一聽這話,我面色沉了下來,先前說好我父母不能出面,那六禮更是扯淡了,晚上結陰婚哪有時間準備這些東西,至於婚房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了。
想到這裡,我疑惑地瞥了那蓮姑姑一眼,問道:「按照您的要求,這陰婚無法結了?」
她搖了搖手,說:「你家的條件我調查的清清楚楚,讓你準備這些東西肯定做不到,不過,我有個主意,只要你對蘇蘇有一絲絲感情,你應該會同意這個主意。」
「什麼主意?」我愣了一下。
「萬名塔有一處祠堂,離喬家沒多遠,是我蘇家出錢建的,只要你願意在祠堂的神壇豎上你的靈牌,我便讓蘇蘇嫁入你陳家成為陳家的兒媳。當然,若是你對蘇蘇沒有感情,我說的這些都是空話,你可以就此離開。不過,壞話我說在前頭,一旦你離開萬名塔,剩下來的事,也怪不得我喬蓮兒不講江湖道義。」她看著我,不鹹不淡的來了這麼一句話。
聽著這話,我詫異的瞥了一眼她,未答應結陰婚之前,她對我的態度還算可以,怎麼一下子轉變這麼大,先是用六禮之類的東西為難我,現在又要在神壇豎上我的靈牌,這特麼簡直就是置我於死地,哪有活人豎靈牌的道理,一旦豎上靈牌,我特麼就成了活死人,活生生地詛咒我早些死。
「蓮姑姑,您這要求恐怕有些過份了。」邊上的郎高朝那蓮姑姑說了一句。
「過份?」她冷哼一聲,面色一變,猙獰道:「當初在曲陽,我家蘇蘇若不是為了救陳九,她會死嗎?不會,絕對不會,這一切的緣由都是陳九,沒有他,此時的蘇蘇正在我懷裡撒嬌,現在我只要求他豎個靈牌,這要求過份嗎?」
說著,她將手中的紅紙遞了過來,說:「小九,你也別怪我,若是你同意就在這紅字寫上你的生辰八字,有可能的話,連同你父母的生辰八字一併寫上。」
我沒有伸手接紅紙,而是冷冷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你陰我?」
「談不上陰你,有些事不得不為。」她笑了笑,將紅紙往前推了推,說:「你要知道我死了一個女兒,而你只是豎一塊靈牌,無從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你賺了。」
「呵呵!」我冷笑一聲,「從一開始你便開始算計我?千方百計的讓我同意陰婚,目的就在於復活夢珂?」
她沉默了一下,從兜裡掏出一個奇怪的東西,那東西是木質的,長約一寸,寬約半寸,渾身通黑,上面雕刻了一些圖騰,有點像是燕子,渾身散發著一種奇特的氣味,細聞之下,是農藥味。
一聞到這氣味,我背後一涼,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顫音道:「偷屍的是你並非石三天?」
她將那東西在手裡拋了拋,說:「或許是我,或許不是我,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陳九已經同意陰婚,也觸碰到蘇蘇的人皮,所以,接下來的事情,你得聽我的安排。」
說完,她咬了一下食指,滴了一滴鮮血在那東西上,嘴裡又念了幾句聽不懂的咒語。
隨著她開始唸咒,也不曉得咋回事,我左胸傳來一陣炙熱感,掀開衣服一看,就見到左胸的位置長了一些肉瘤子,伸手一摸,入手的感覺格外刺手。
看到這裡,我心中一沉,瑪德,上當了,從一開始我便掉進她的算計當中,搞不好這一切都是她算計好的,甚至那石三天都可能是編出來的,唯一的真相是,她不顧一切的想復活蘇夢珂。
至於喬婆婆的死,可能是她故意為之,為的就是打同情牌,博取喬婆婆的同情,不知道喬婆婆用了什麼秘法將頻臨死亡的她,延長三年壽元。
瑪德,這女人簡直就是喪心病狂,那喬婆婆可是她親生母親,她…她…她居然連喬婆婆也算計。
「草擬大爺!」我一下子就火了,握拳就準備揍下去。
她一把抓住我手臂,特別痛,「陳九,看在蘇蘇的面上才會布這麼大的局,否則的話,當初直接從衡陽將你給抓了過來,哪裡需要浪費這麼多時間,你tm還長臉了不成。」
說著,她一手抓住我手臂,一手握緊那東西,嘴裡又開始唸咒,約摸念了七八秒鐘,奇怪的事情發生,我左胸居然有什麼東西要竄出來,也顧不上手臂的疼痛,我伸出另一支手緊緊地摀住左胸,手掌傳來一陣奇特感,好像有什麼在蠕動。
「找死!」邊上的郎高一見這情況,怒罵一聲,抬腳就沖那蓮姑姑踹了過去。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