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我就問他，到底怎麼了，他沒再跟我說話，氣沖沖地跳下天窗。他這一走就是三年，在未來的三年時間，我嘗試過找他，也嘗試問他，我哪裡得罪他了，他一直沒告訴我，直到後來遇到結巴跟他師傅。他師傅告訴我，我不是得罪他了，而是讓他師傅內疚一輩子，再說白點就是，青玄子打算用他一條命換他師傅的遺憾，而我沒讓他願望實現，更因為種種原因，導致老巫婆瘋了，從塔尖掉了下去，讓他師傅內疚一輩子。
從某種程度上講，我是破壞他夢想的人，而青玄子因此將我列入交際黑名單，揚言這輩子不會跟我有任何交際，直到後來老秀才的墳墓被人挖了，他主動找到我，我們才得以冰釋前嫌。
扯遠了，言歸正傳。
待青玄子離開後，我直愣愣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裡空落落的，就覺得他這一走，恐怕我們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樣。
在原地呆了兩三分鐘時間，我深呼一口氣，揮去心中那些負面情緒，將塔尖殘留的東西收拾一番，我先將那幾個人頭用紅布包了起來，又將那心臟用紅布包了起來。
收拾好這一切，我朝天窗走了過去，就見到喬伊絲虛弱靠在八仙桌旁邊，王初瑤在一旁看著她。一見我，那王初瑤急道：「九哥哥，你總算下來了，喬…喬…喬姐姐…她一直在吐血。」
我一愣，朝喬伊絲看去，她臉色像白牆壁一樣，白的有些滲人，胸前一片血紅，嘴角的位置掛著一抹血漬。沒有任何猶豫，我從天窗跳了下來，正好落在八仙桌上，就問王初瑤，「她下來時還很好，怎麼會忽然吐血？」
她正準備說話，那喬伊絲一把拉住她手臂，虛弱道：「我沒事，九爺，你快去地面，別讓那群吃人的燕子的跑了。」
「我背你下去。」我將手中的東西交給王初瑤，一把抱起喬伊絲，就準備下塔。
「九爺，放我下來，那群燕子要緊，萬一讓它們跑了，以後還會吃人。」她在我懷裡劇烈地掙扎幾下，說：「我真沒事，你趕緊下去。」
「別吵！」我瞪了她一眼，也顧不上她的掙扎，抱著她就下塔，那王初瑤提著東西跟在我身後。
由於梯子窄的很，再加上我抱著喬伊絲，我們下塔的速度特別慢，那喬伊絲好像在擔心什麼，一直催著我放下她，讓我立馬去地面。
就這樣吵吵鬧鬧的下到一半的位置，那喬伊絲放狠話了，她說：「九爺，再不放下我，我自盡給你看。」
第592章風葬（2）
一聽這話，我愣了一下，正準備說話，那喬伊絲又說：「九爺，我知道你擔心我，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是，那群燕子是老巫婆用人肉喂大的，若是放任它們離開，後果不堪設想。」
我嗯了一聲，就問她：「你確定你沒事？」
她點了點頭，「沒多大的事，應該是剛才拔銀針，被錢串子反噬，休養幾天就能痊癒。」說著，她猛地咳嗽幾聲。
當下，我拍了她後背幾下，皺了皺眉頭，就說：「還說沒事，都咳成這樣了，至於那群燕子，天男在下面，我相信他會處理好。」
「不行！」她搖了搖頭，說：「天男吊兒郎當習慣了，他未必會意識到那群燕子的危害。」
我想了一下，還真是這樣，那陳天男論兄弟之間的義氣，肯定沒話可說，義氣的很。但是，論正事，他恐怕還不及郭胖子，畢竟，郭胖子在正事上很少大意。
就在愣神這會，那喬伊絲見我沒動，又開口了，她說：「九爺，別發愣了，趕緊放下我。」
我瞥了她一眼，就讓她先別下塔，等我回來接她，又招呼王初瑤照顧好她。
安排好喬伊絲，我沒有再停留，拔腿就朝地面跑了過去。
很快，我下到地面，還沒來得及走出燕塔，就聽到陳天男的聲音，他說：「都給老子睜大了眼睛看，看看什麼叫惡人自有惡報，看看什麼叫自嘗苦果。」
我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對這陳天男，我也是醉了，便抬步走出燕塔。剛出門口，就見到陳天男領著一眾中年漢子圍在一起，對著不遠處指指點點，時不時爆出幾句粗話，大致上是，做人不要學老巫婆，不然會得到惡報。
「看什麼呢？」我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一邊走著，一邊問陳天男。
「九哥，你下來了啊！」那陳天男扭過頭，一見我，臉色一變，笑嘻嘻地說了一句。
我點了點頭，就說：「你們圍在這幹嗎？有沒有看到那群燕子？」
「燕子？」他一愣，伸手指了指不遠處，說：「喏，都站在老巫婆身上。」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就見到一群燕子停在老巫婆身上，黑壓壓的一片，不停地啄食她身上的肉，好些腸子都被扯了出來，一對眼珠滾落在邊上，整個場面格外血腥，噁心。
看到這裡，我瞪了陳天男一眼，「人死債清，那老巫婆已經得到該有的報應，趕緊找人將那群燕子弄死，別玷污死者的屍體。」
他好像不服氣，就說：「九哥，那老巫婆害了這麼多人，還把嫂子給弄死了，現在讓她自嘗苦果，這是報應，你就別管了，等那群燕子將老巫婆的屍體吃乾淨了，我們再想辦法弄死燕子。」
「陳天男！」我有些火了，就說：「無論她生前幹過什麼事，現在她已經是死者了，咱們八仙以尊重死者為第一準則，你是不是忘了？」
「我…我…」他愣了一下，說：「就算她死了，也掩蓋不了她生前犯下的罪過，這種人就該讓她屍體被燕子吃了，依我看，埋都不要埋了，找塊草蓆裹著，隨便扔哪個山頭。」
他越說越起勁，說到最後，他乾脆招了幾個中年大漢過來，吩咐他們去找涼席。
我特麼是真的火了，我比任何人都恨老巫婆，恨不得生吃其肉，啃其骨頭。但是，面對行業的規矩，我不能這樣做，只能拿老巫婆的屍體當成普通人來看，只有這樣才對得起這個行業，否則的話，我們這些八仙與那些只顧拿錢的假仙有何差別？
「陳天男，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聽到你說這種話，若有下次，回去當你的富二代，我們八仙需要的是真正尊重死者的人，哪怕那人是殺父仇人，必須一視同仁，這是行業，這是規矩。」說這段話的時候，我聲音特別冷。
「九…九哥！」他好像沒想到我會發火，縮了縮脖子，說：「我…我…我就是隨口說說，當不得真，我…我…我錯了還不成嗎？」
說著，他跑到我身後，在我肩膀上捏了捏，嬉皮笑臉道：「九哥，我的好九哥，您老別生氣了，我真的只是隨口說說而已。遙想當初，我之所以想當八仙，就是因為八仙身上那股氣質。你想想，無論面對怎樣的死者，八仙，不，是咱們八仙都會將死者奉若上賓，生怕得罪死者半點，我被這種捨身為人的精神深深地給感動了，這才想當八仙來著。」
一聽這話，我被這小子氣笑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也沒說話，就朝老巫婆屍體那個方向走了過去。那陳天男則跟在我身後，一邊走著，一邊說：「兄弟們，聽到九哥的話沒，去找些東西將那群燕子給弄死，別讓它們侮辱死者的屍體。」
來到老巫婆身前，那群燕子依舊低頭啃噬著屍體，我抬腳朝地面跺了幾腳，嘴裡吆喝一聲，想將那些燕子趕跑，哪裡曉得，那群燕子好似根本沒聽到響聲一般，依舊低頭啃噬屍體。
「九哥，你這樣吆喝沒用的，我先前做過類似的動作，那群燕子根本沒鳥我。我琢磨著，在它們眼裡，進食比任何事都重要。」陳天男在我邊上低聲說了一句。
我想了一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搞不好老巫婆的屍體會被它們啃噬個乾乾淨淨。
情急之下，我也顧不上其它事，朝著那群燕子就衝了過去。
剛跑不到幾步，那陳天男一把拉住我，「九哥，你瘋了啊，那群燕子是吃人肉長大的，你這樣衝過去不等於羊入虎口麼？」
說著，他猛地朝邊上那些中年大漢喊了一聲：「都tm愣著幹嗎啊！趕緊找東西啊！」
很快，那些中年大漢找來一些工具，令我鬱悶的是，他們找來的工具，簡直慘不忍睹，石頭、木棍、臉盆、腳盆，有一人更甚，竟然找來一副撈魚用的漁網，還洋洋自得地來了一句：「看老子今天把這些鳥給收了。」
一聽這話，我愣了一下，收鳥？鳥屬天空之物，順風而行，逆風而翔，而蘇夢珂的死，很大程度上跟這燕子是有關係的，那她的喪事，是否以鳥而異？
我會這樣想，是因為我們八仙圈內流傳一種說法，假如某個人死的有些離奇，又或者死後遭遇過一些不幸的事，死者的喪事必須以物而異，換句話說，蘇夢珂的喪事不能按照平常的喪事來辦，必須依照這些燕子，採取一些特別的手段。
想到這裡，我腦子閃過風葬二字。
就在這時，拿漁網那中年漢子朝那群燕子走了過去，我立馬喊住他：「等等，不能這樣收。」
第593章風葬（3）
那中年大漢一愣，扭過頭瞥了我一眼，就問我：「那咋收？」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朝四周看了看，我身後是燕塔，前面是一塊空曠的廣場，大約兩百米外是一棟棟吊腳樓，我看了看燕塔，又看了看吊腳樓，心中開始衡量兩者的高度。說實話，這兩者的高度不好衡量，一則距離有些遠，兩者高度相近，二則那吊腳樓蓋於山腰之上，用肉眼很難察覺兩者誰比較高。
那中年漢子見我沒有說話，就問陳天男：「天哥，咋整？」
陳天男朝他罷了罷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天男，你覺得燕塔跟那吊腳樓那個高？」我指了指不遠處的吊腳樓。
他一愣，好像沒想到我會這樣問他，就說：「有什麼差別？」
我想了一下，說：「差別大了去，夢珂的死跟這些燕子有大關係，她的喪事可能會用到燕子的骨灰。而根據眼前的地形，這些燕子不能胡亂用漁網收起來，需用七星臨八卦的方式將這些燕子收了，再以青火將燕子焚燒，取三錢三燕子骨灰入棺，方可保夢珂在陰間過的好，下輩子能有個好的出身。」
他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問道：「那跟燕塔的高度有啥關係？」
「若是燕塔高於吊腳樓，中心便是燕塔，需要用九星臨八卦的方式，若是吊腳樓高於燕塔，主幹就是那些吊腳樓，這樣的話，就用七星臨八卦的方式將燕子收了。」我說。
他好像聽不懂我講的話，正準備開口，我怕他問起來沒完沒了，連忙打斷他的話，說：「你看看哪個高就行了。」
聞言，他看了看燕塔又看了看吊腳樓，說：「好像燕塔高點。」
「不對，我怎麼覺得吊腳樓高點。」那拿漁網的中年漢子插話道。
一聽他們的話，我微微一愣，就問其他人的意見，他們給我的答案是兩種，有人說燕塔高，有人說吊腳樓高，這令我壓根不知道到底哪個高，這也沒辦法，誰讓兩者高度差不多。
就在這時，那喬伊絲的聲音傳來，她說：「九爺，別問了，燕塔比最高那棟吊腳樓高
48厘米。」
一聽這話，我扭過頭朝後看去，就見到喬伊絲被王初瑤扶了下來，她面色有些慘白，正朝我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我問她咋下來了，她說，不放心我，便下來看看。我又問她咋知道燕塔比吊腳樓高
48厘米，她說，老巫婆建燕塔時，量過高度，高
48厘米，取意一世發，目的是以燕塔聚天地靈氣，再以燕塔為中心向四周的吊腳樓源源不斷輸送靈氣，這樣能改善萬名塔的風水。
聽完她的話，我想了一下，正準備說話，她又開口了，她說：「對了，九爺，青玄子道長臨走時，讓我傳句話給你。」
「什麼話？」我問。
她說：「青玄子說蘇蘇的屍體遭到多次玷辱，又經歷陰婚，長生不老這事，有違天和，她的屍體可能會遭到老天爺的嫌棄，道長讓你找墓穴時，一定要看仔細，實在不行的話，他建議用風葬。」
「遭到老天爺的嫌棄？什麼意思？」我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歎了一口氣，說：「我問過道長，他只說了六個字，死無葬身之地。」最後那六個字，她是一字一句說的。
聽著這話，我整個人都懵了，死無葬身之地？這種事一般都是出現在窮凶極惡之人身上，就如南宋時期的秦檜，據說他死後就是死無葬身之地，最後他後人沒辦法，只能用了一些法門，將他的屍體再作一些處理，這才埋進地下。
相比秦檜，蘇夢珂哪點像窮凶極惡之人了？倘若她的屍體真是死無葬身之地，這世間有何天理？有何公平可言？
那喬伊絲見我發愣，又開口了，她說：「關於道長的說法，我聽奶奶說過，她告訴我，人死後應順應天命，入土為安，倘若長時間沒入土，會讓土地爺嫌棄，還有就是老巫婆利用陰婚，取走蘇蘇身上原本的氣運，再加上蘇蘇實則只是一張人皮，所以…，蘇蘇可能真的無葬身之地。」
「放屁，狗屁的無葬身之地，世間如此之大，我不信葬不下夢珂。」我有些火了，沖喬伊絲吼了一句。
雖說口頭上是這樣說，實則心裡難受的要死，那喬伊絲說的句句在理，一個人的屍體若是長時間未下葬，再加上先前一列的事，肯定會出怪事，但是，我始終沒想過死無葬身之地。我先前打算用風葬，正是害怕夢珂的喪事出事，而現在聽喬伊絲這麼一說，我有些忐忑了，我忐忑的不是風葬，而是死無葬身之地這六個字。
「九爺，我知道你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有些事情就是如此，我們反抗不了。」喬伊絲開口道。
我沒有說話，而是走到老巫婆屍體前，看了看她身上的燕子，又看了看那中年大漢手中的漁網。倘若夢珂真的死無葬身之地，她棺材內必須放那些燕子的骨灰。至於原因，簡單的很，那些燕子跟蘇夢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放入它們的骨灰，能保蘇夢珂在陰間過的好。
當下，我讓陳天男替我找十五顆石子，又讓那中年大漢在漁網上扣十五個拳頭大的洞。
安排好這一切，我在老巫婆屍體面前蹲了下去，心中一直掙扎著一件事，若是用漁網收了這群燕子，勢必會驚擾到老巫婆的屍體，有打擾死者的嫌疑。可，如果不用七星臨八卦的方式收了這群燕子，夢珂的喪事肯定會怪事不斷，搞不好真會出現青玄子說的，死無葬身之地。
想了一會兒，我心裡沒個底，就掏出陰陽卦，打算拋卦詢問死者的意思。
於是，我朝老巫婆的屍體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說道：「蓮姑，我知你臨死前已醒悟，今日，小子有一事懇請你明示。」
說著，我又朝老巫婆屍體磕了三個頭，繼續道：「夢珂之死，於你，於燕子，於我，有著莫大的聯繫，她的屍體先經失竊、破身，後因某些原因變成一張人皮，您老用燕子的骨灰將人皮撐成人形，此舉已違天合。因此，夢珂的喪事可能會怪事，甚至無葬身之地，小子斗膽問您一句，可否用收鳥的方式替您趕跑這些燕子，再取三錢三燕子骨灰常伴夢珂身旁，以求喪事順利，倘若您泉下有知，還望您老看在夢珂孝敬您多年的份上，允許小子的行為，小子定將您老的屍身厚葬。」
說完，我朝陰陽卦上哈了三口氣，再將陰陽卦朝地面拋了過去，顯示的是寶卦。
我心頭一喜，寶卦表示老巫婆同意我的做法，我怕這寶卦只是一時氣運，又將先前的話說了一次，再次拋陰陽卦，顯示的還是寶卦。
一連丟了三次陰陽卦，次次顯示寶卦，這才讓我舒出一口氣。
隨後，我開始著手準備收鳥，至於那群燕子啃噬老巫婆的屍體，我只能表示歉意。說到肯定這裡，肯定有人會說，前面還說尊重死者，不能玷污死者的屍體，咋現在任由那些燕子啃噬老巫婆的屍體。
對於這個問題，我已經打卦問過，死者同意這樣做，再者說，收鳥跟立馬趕跑燕子，只差那麼一道程序，這中間相差的時間並不長。
那喬伊絲見我著手準備收鳥，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九爺，我發現你變了。」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給她拋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她笑了笑，說：「你變得聰明了，變得沒以前那麼固執了，開始懂得考慮身邊人的利益。」
我知道她話裡的意思，她是說蘇夢珂的事，我苦笑一聲，對她說：「若是卦象顯示陰卦或陽卦，我會尊重死者的意願，立馬將那群燕子趕跑，至於夢珂的喪事，只能另尋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