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萬穗兒在信息查詢亭內埋伏了一個晚上,毫無收穫,她再也不去了。
無意種柳柳蔭濃,這天上午10點多鐘,她坐公交車去買衣服,路過一個停工的工地,一眼看到了那個穿黑衣服的男子!
這個工地顯然不是正常停工,一群黑瘦的民工坐在鋼筋水泥上,舉著很大的白色條幅,上面寫著血字——還我工友命!還我血汗錢!
那個黑衣男子站在旁邊,似乎在看熱鬧。
萬穗兒馬上站起身,跑到了車門口。公交車正巧到站了,她一步跳下來,撒腿就朝回跑去。
黑衣男子還在。
萬穗兒沒有走過去,她藏在了一個報刊亭後面。那個黑衣男子蹲下來,跟為首的一個民工聊著什麼,好像在「體察民情」。他的肚子確實很大,蹲下來頗為吃力,那裡面是不是裝滿了河水呢?
黑衣男子十分耐心,半個鐘頭之後,他才起身離開。
萬穗兒快步走過去,來到那個為首的民工跟前,低聲問:「師傅,剛才那個人是幹什麼的?」
那個民工說:「哪個?」
萬穗兒說:「穿黑衣服的。」
那個民工說:「我們也不知道,他問我們有啥冤情。他的肚子那麼大,可能是微服私訪的大官吧!」
萬穗兒抬頭看了看,黑衣男子尚未走遠,她悄悄追了上去。
她想知道,此人有沒有單位,那是什麼單位;有沒有家,家在什麼地方…
街上行人很多,萬穗兒擔心跟丟,加快了腳步。黑衣男子一邊慢悠悠朝前走,一邊好奇地東張西望,十分悠閒。萬穗兒感覺他肯定沒工作,而且無家可歸。
路過一家婚紗攝影店,黑衣男子停下來,十分專注地觀看櫥窗裡的模特。
為了不引起他的警覺,萬穗兒轉過身,慢慢朝回走。
走出了幾步,萬穗兒再次回過身來,黑衣男子已經離開了那家婚紗攝影店,繼續朝前走了。
萬穗兒加快腳步,再次追上去。
本來,萬穗兒想去大時代商場買衣服,這個黑衣男子帶著她轉來轉去,最後偏巧走進了大時代商場。
他在化妝品專櫃前停了停,又乘扶梯上了二樓,看了看女士服裝。接著,他又乘扶梯上了三樓,看了看兒童玩具…
萬穗兒跟他逛了半個鐘頭商場,終於走出來。
從大時代商場朝前走,有一個地下通道,黑衣男子慢慢走下去了。
隨後,萬穗兒也來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順著台階「登登登」地跑了下去,剛一拐彎,差點撞到那個黑衣男子的肚子上!他叉腿站在地下通道的中央,很明顯在等她。萬穗兒第一次和他如此近距離接觸,他的臉並不是健康的黑,而是一種病態的黑,他定定地看著萬穗兒,兩隻眼睛好像不聚焦,看的是萬穗兒腦袋後一尺遠的地方,沒有任何表情。
跟蹤暴露了,萬穗兒又尷尬又害怕,情急之下,她做出了一個很滑稽的動作,豎起兩隻手的中指和食指,舉在頭上,小聲說了一句:「我是兔子。」然後一轉身,蹦蹦跳跳就走了。
黑衣男子沒有阻攔她。
她爬上台階之後,回頭看,黑衣男子沒有跟上來。等了半天,也沒看見他從馬路另一端的出口走出來。
有一句偉大的話——天機不可洩露。
比如說,命中注定你某一天某一刻會出車禍,可是,卜卦者把這個天機洩露給你了,於是,那天你躲在三十三樓的家中,死活不出門,那麼,就算18氣缸發動機、555馬力的汽車也無法開到你家去。於是,你就沒有死,那麼,出車禍就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事。卜卦者也就沒有洩露天機,因為他算錯了…
儘管如此,萬穗兒還是一心想從白衣男子和黑衣男子的口中挖出那個秘密——朗瑪一定會死嗎?他為什麼死?他會怎麼死?
萬穗兒對這兩個人越來越畏懼,也越來越好奇了。
這天晚上,萬穗兒從網吧出來,遠遠地又看到了那個白衣男子。他依然站在橋上,雙手支著水泥橋欄,觀望浩蕩的江水。
萬穗兒沒有靠近他,而是藏在了那個信息查詢亭裡。
要挖出這個人的根源,暗處永遠比明處更有利。
白衣男子一直佇立在橋上,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
萬穗兒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睛澀澀地疼起來。
突然,白衣男子好像接到了什麼指令,一轉身就快步走開了。
萬穗兒趕緊走出信息查詢亭,追上去。
下了橋之後,萬穗兒和白衣男子之間就剩下了十幾步的距離,他肯定聽得見萬穗兒的腳步聲,不過,他始終沒回頭。終於,他拐進了旁邊一條胡同,萬穗兒追上去,在牆角躲了幾秒鐘,然後探出腦袋看,大吃一驚——對方不見了。
胡同很窄,一百多米長,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白衣男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跑出胡同去。而兩旁的牆壁至少有六米高,他不是壁虎,不可能爬得上去。可是,他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巷道鋪著參差不齊的青石,濕淋淋的。高高低低懸掛著兩三盞蒼白的燈,在青石上照出冷清的光。
萬穗兒上上下下搜尋了半天,最後,她試探地走進胡同去,踢了踢地上的那些青石,紋絲不動。
萬穗兒不知道哪根神經發了燒,突然朝著地下喊了一嗓子:「你能帶我一起玩嗎?」
地下無聲。
他回家了。
第十五章沉默的高玄
這天,朗瑪打電話約萬穗兒,主動提出去吃烤羊腰子。
萬穗兒笑疼了肚子。他上癮啦。
小吃一條街天天這麼熱鬧,人多嘴雜,酒氣熏天。
兩個人大聲說著話,繼續構想他們的「天堂」。
《在地獄那頭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