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機密

    杜少謙這句話還未及說完,便倏然轉身衝出凹地,一邊將袍子和面具塞入我手中,還不忘記囑托我收好那台無線電發報機。我把袍子和面具又轉交給皮五,背起發報機緊追著杜少謙的腳步而去。那發報機原本並不算太沉,只不過我的體力實在所剩無幾,因此在奔跑期間禁不住踉踉蹌蹌。但即便如此,我卻仍舊不敢有片刻怠慢,心知神秘人獠牙剃刀猶如鬼魅一般,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倘若他真的將扎哈盜走或者再行藏匿,那我們想要逃離江心島可就脫身乏術了;加之守在沙船裡的鐵甲螞蜢行動神速,要是這會兒再出其不意地對我們展開追殺,怕是有再多的安春香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這麼琢磨一番,腳下摟不住地奇快,沒多久便把皮五甩出了一截子。
    待總算追上了杜少謙,看到扎哈安然無恙地擺在他腳下,我這才“光當”一聲跌倒在地狂喘不止起來。影影綽綽間忽覺銀光一閃,但見杜少謙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剃刀,他握著剃刀向我揮了兩揮,言語中帶著無可奈何:“真是狡獪透頂!生怕咱們不知道他來過似的。”虛驚一場之後,我乾嚥了兩口唾沫,說道:“杜科長,既然獠牙剃刀三番五次可以把咱們置於死地,卻又在關鍵時候放了咱們一馬,這回是不是可以肯定他是友非敵啊?”杜少謙搖頭不語,盯著地上那台無線電發報機看了好一陣子,這才說道:“獠牙剃刀留下這個東西給咱們,不會沒有所指,看來咱們還不能馬上返回魁嶺。”我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虛弱無力地唉聲歎氣:“不回魁嶺去哪裡?難不成還要在這荒島上繼續待著?”杜少謙說:“這台無線電發報機一眼便知是軍用設備,再加上島上無緣無故出現了一名士兵,所以,你應該知道咱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裡。”我憂心忡忡地反駁道:“水豐發電站附近的軍營哨所?杜科長,現在你對獠牙剃刀是友是敵都還模稜兩可,要是之前他做的那些事都是誘餌呢,而通過這台機器把咱們引到那疙瘩才是真實目的怎麼辦?”我貿然說出這番話,其實完全是想當然找個理由勸告杜少謙,根本沒有往深裡想。沒想到杜少謙聽罷卻露出了一絲讚許的目光,像是我這些無心之言正中他下懷一般,他說:“你的擔憂一點兒都沒錯,因此,咱們才更應該去看看獠牙剃刀到底在耍什麼把戲。”我知道話已到此,就算天王老子都改變不了杜少謙的固執己見了,於是只好不情願地點頭附和著他。這時候皮五也趕了上來,當杜少謙跟他言明一切,皮五表現得平平常常,甚至連一絲驚訝都沒有就同意帶著我們前往。我心下更是覺得皮五此人並非善類,可是轉念想到他被假詭雷嚇得那番模樣,又覺得不大對頭——皮五,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扎哈再次順流而下之後,皮五依舊表現出十足賣力的勁頭。雖說天色越發暗淡,但好在盤子大的月亮已然印出了天空,俗語講得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圓,當真不是虛的,江水在月色的照耀下泛著一片晶亮,這樣的狀況似乎是我們連日來僅存的幸運。剡木槳在皮五的手中飛舞了個把小時,其間並未再遇到任何凶險,只是乾癟的肚子隨著“嘩嘩”的流水聲叫喚得更歡實了。耳聽著江水澎湃之聲越發轟隆不止,不遠處陡然出現了一道黑乎乎的大壩,大壩劈江橫攔,週遭烏漆麻黑,江水深不可測,想來距離皮五口中的水豐發電站應該不會太遠了。果不其然,這時扎哈在皮五的控制下緩緩向岸邊靠攏。待三人摸黑上岸藏好扎哈,我眼見著四下仍無一絲燈火,荒野裡雜草連綿,不由得暗暗心悸。問過皮五才知道,這地方是真真正正的邊境,方圓幾里之內都無百姓居住,只有一處哨所與臨界的朝鮮哨所在此相鄰。
    我和杜少謙在皮五的帶領下彎彎繞繞走了一陣子,江風嗚嗚地吹,拼了命地往濕漉漉的身子裡楔,荒野裡那些古怪的不知所以的聲響此起彼伏,越走我越覺得身子發冷,好在轉過一個慢彎,終於見到了哨所的燈光。我們一溜小跑來到近前,那站崗的兩名哨兵早已發現了有人前來,他們荷槍實彈異常警覺地盯著我們,其中一人高聲對著杜少謙喝道:“放下你手中的武器!雙手抱頭!”杜少謙連忙把挎著的步槍扔在了腳下,按照那哨兵的指示抱著頭走上前去。由於距離稍遠,杜少謙前去和哨兵交涉的內容我們聽不大清,只見哨兵連連點頭,接著轉身走入哨所之中,像是去請示上級,過了一會兒才再次現身對我們揮了揮手,示意我們走過去。這時從哨所裡頭走出的另外兩名士兵已經到了近前,他們面色嚴峻地接過我們手中的東西,又撿起地上的步槍,繼而帶領我們三人走入哨所左手邊的一間屋子。
    我們坐立不安地在屋內等待了將近十分鐘的光景,房門才“吱嘎”一聲被推開,隨著一股濃重的土腥氣味撲面而來,一位軍官模樣的高挑漢子邁著大步走進屋子裡。他整個人灰頭土臉,軍裝開敞,袖管擼在肘上,還沒等說話就抄起桌上的瓷缸“咕咚咕咚”灌了一腔子涼水,舉手投足間似乎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一旁的士兵將要上前,他立即擺了擺手,然後抹著嘴巴對我們說:“我姓陳,是這裡的連長,你們來幹什麼?”杜少謙沉吟片刻,像是在打著腹稿,只是還沒等他說出一個字來,就見陳連長猛地向前邁了兩步,接著盯著靠在牆角的那支步槍張大了嘴巴。正當我們面面相覷的時候,陳連長又向兩名士兵擺了擺手,兩名士兵接到命令猶豫了一下,然後快步退出了房間。陳連長這才湊到杜少謙身邊,壓低的聲音裡帶著兩分嘶啞:“你們從江心島來。島上的那名士兵都跟你們說了什麼話?”陳連長如此開門見山不禁讓我愣了愣,我暗自思忖:顯然,陳連長是通過那支步槍判斷出我們曾經去過江心島,並且在島上遇到了那名無臉士兵,可是,既然我們帶著士兵的步槍前來哨所,按常理他目前最該關心的應是部下的生死才對,但為何他會如此不管不顧地緊張起士兵跟我們說了什麼話?
    這時杜少謙先是望了我兩眼,接著回答陳連長的詢問:“那名士兵臨死之前不停地重複著一個字,當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這些話也只有邱明一個人聽到而已。”說著杜少謙指了指我。
    陳連長聽罷虎視眈眈地盯著我看,似乎士兵之死對他仍舊沒有任何觸動。他粗聲粗氣問我:“士兵說的哪個字?哪個字?”言語間塞滿了焦躁不安。
    我見狀只好如實回答:“‘肉’。他只喊了兩三聲這個字,接著就氣絕身亡了。”陳連長目光如炬地在我臉頰上來來回回地掃著,想來是在判斷我是否在跟他扯謊。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把雙眼移開,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長長吁出一口氣來,接著“撲哧”笑出了聲,自言自語道:“沒事哩!沒事哩!”我心下更加疑惑不解:難道在陳連長眼中,一名部下的生死竟如此無足輕重?又或者士兵所知之事當真關係重大,才使得陳連長這般緊張不已?顯然後者更可能印證他的這番怪異的舉動。而那個“肉”字既然讓陳連長如釋重負,無可否認地說明了它與陳連長所擔憂之事並無瓜葛,那麼,無臉士兵的臨終遺言究竟有何所指呢?陳連長又在隱瞞什麼?
    正在我想得出神之際,忽然聽見陳連長“噢”了一聲,他彷彿才從剛剛的失態裡拔出神兒來,衝著杜少謙正言道:“忘記問哩,你們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杜少謙遂將連日來發生的種種異事盡數告知,然後又從懷裡摸出被水濡得濕淋淋的工作證遞給了陳連長。陳連長漫不經心地瞟了兩眼,隨手將工作證推給了杜少謙。其間我觀察到,陳連長似乎對我們這些經歷毫無興趣,甚至連中途的幾次詢問都像是出於禮貌,根本就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這些當然都逃不過杜少謙的眼睛,但是他看起來並不在意,緩緩地說道:“所以,我們想知道,那名士兵深入江心島究竟所為何事?還望陳連長不吝賜教。”陳連長點了一支煙,“吧嗒吧嗒”深吸兩口,端量著杜少謙,良久之後才岔話道:“我只能告訴杜科長,他不是為了谷底那艘爆馬子木沙船。雖說我在這邊界服役的日子也不算短,但你應該知道的,我們的主要任務是駐防,沒有命令怎敢擅自去踅摸島上有什麼東西?”杜少謙隨手指向那台無線電發報機:“那麼,肯定就是為了它啦?陳連長,我是真心實意想查出殺害吳先生的兇手,但是查來查去,我發現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顯然這幕後還有更大的謎團!因此,我懇請陳連長講出實話,說不定這些事情會讓案情豁然開朗,要是果真如此,陳連長豈不是令枉死之人沉冤得雪?你我雖然分屬不同序列,但同樣是保家衛國,也算得上是同袍同澤,難道這些還不足以讓陳連長推心置腹嗎?”陳連長聽著杜少謙這番陳詞,眼神變得十分怪異,閃亮中摻雜了幾分彷徨。他把燒至手指的煙屁股扔在地上,伸出一隻腳用力地碾了碾,說道:“杜科長何苦如此執著呢?要知道有些事情遠不像你想像的那樣……”
    陳連長欲言又止,似乎心底有種說不出來的無可奈何。只是,這種無可奈何在觸碰到杜少謙越發堅定的眼神時,忽而嘩啦啦地退去了。陳連長一聲歎息:“好吧!杜科長,我可以告訴你那名士兵緣何登上江心島。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杜科長一旦離開了這軍營,之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再回來。今日天色已晚,我自然會留宿你們,明天一早請速速離開。”“一言為定!”杜少謙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連忙說,“杜某定當遵照便是。現在,還是請陳連長趕快講講吧!”陳連長瞟了瞟桌上的那獠牙剃刀留給我們的袍子和面具:“這件事情要從三天前說起,確切的時間,應該是三天前的晚上八點左右,也就是現在這個光景。當時,我正在連部給幾位排長佈置一項任務,這工夫跑進來一名哨兵,慌慌張張地跟我報告,說是在哨所外的荒草樹叢裡看見有個白花花的東西在飛,他支支吾吾嘟囔了半天,也沒說明白那東西到底是個啥玩意兒。我覺得有些蹊蹺,索性帶著幾位排長走出哨所前去查看,眾人循著哨兵指引的方向,果真看到了那個東西在草叢中忽閃忽閃的。”陳連長停頓片刻,話鋒轉向杜少謙,“杜科長,聽完你剛才跟我複述的那些事情,又看到你帶來的袍子和面具,我現在明白了,那個東西就是你們口中的神秘人獠牙剃刀無疑。可是,當時我並不知道哇,說老實話,我也給他驚到了,完全是硬著頭皮追上去的。追了一陣兒那獠牙剃刀猛地停下身來,他戴著那副面具齜牙咧嘴,陰森森得直讓我頭皮發麻。而他手裡‘哧哧’冒著的白煙更是讓我大驚失色!我本能地想到了那是一枚手榴彈,於是辟里啪啦地拉倒幾位排長匍匐在地……白煙兒還在哧哧作響,這個時候我聽到獠牙剃刀發出了兩聲尖厲的叫喊,那聲音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很怪異,非常怪異!”
    杜少謙連忙問道:“究竟有什麼不同尋常?他叫喊的內容是什麼呢?”陳連長搖頭歎息:“那叫喊聽起來特別飄忽,但又聲嘶力竭,有點類似於狐狸發出的聲音,每個字都拖著斷斷續續的尾巴,更像是……更像是咱們在收音機裡聽到的廣播,嗯,差不多!事後我琢磨了半天的工夫,才明白他叫喊的是‘江心島,江心島’。獠牙剃刀喊罷突然將手中那個東西撇了過來,然後一溜煙兒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中……杜科長應該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了,其實,就是跟你在島上見到的那顆假詭雷一模一樣。”杜少謙連連點頭,兀自說道:“這麼說來,在沒發生吳先生那樁命案之前,獠牙剃刀其人就已經在謀劃什麼事情了,到底這件事跟吳先生之死有何瓜葛呢?”他抬起頭來,繼續追問陳連長:“就是因為獠牙剃刀的出現,你才命士兵去江心島查看因由?”陳連長斷然否定:“並不是這樣。剛才我也跟杜科長講過了,這支部隊主要的任務是駐防,況且對方身份不明,我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就貿然派人登島?實際上發生這事之後,我起初是滿腔狐疑的,但並未往深裡去想,繼而就擱置到一邊去了。誰料就在昨天,連裡的通信兵向我報告了一件事,說是連裡的電台不知怎麼犯了毛病,總是能接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信號,非常奇怪。由於我不大懂得這個,就問他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都有哪些,結果這名通信兵的回答讓我吃驚不小,他斷定軍營附近必然有電台,並且根據連番的測試之後,很可能在江心島的方向。我這才恍然想起獠牙剃刀此前說的話,然後就派這名通信兵去了江心島……之後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看到杜科長拿來的這台發報機,倒是可以證明獠牙剃刀的真實意圖正是為此。”
    杜少謙有些詫異:“如此說來,這台無線電發報機並不是貴軍之物?那就真是太令人費解了!這機器明明是軍用設備,難道除了貴軍之外,這附近還有其他的部隊在此駐紮?否則這等設備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一座荒島上?”陳連長又點燃一支煙:“杜科長,這的地界兒位處邊荒,再無其他部隊駐紮。至於這台機器究竟是誰的,恕我沒有餘力再幫你繼續調查了。至於這台機器,我方會暫行保管,畢竟因為它我們犧牲了一名同志,待上頭追查下來我也有個證物,還請杜科長不要拒絕。”陳連長說著站起身來,“想來你們在江心島折騰這半天,也累得夠嗆。我看這樣,先安排你們去醫務室簡單處理處理傷口,隨後我會命人給你們弄些吃食,準備過夜的地方。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連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說著陳連長就向屋外走去。
    “且慢!”杜少謙快步衝到房門口攔住去路,說道,“陳連長,這台無線電發報機可以暫時交至貴軍手上,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再回答我兩個問題,也算是杜某的不情之請,陳連長不會介意吧?”杜少謙的綿裡藏針讓陳連長愣了片刻,他禁不住“唉”了一聲,說道:“杜科長,你真是……講吧!”杜少謙緩緩地說道:“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既然陳連長知道江心島上有古怪,而島中莫名其妙地出現電台信號,這件事對於一支駐防部隊——尤其又是在如此敏感的邊界地帶的駐防部隊——並非小事,為什麼你只派了一名通信兵前去島中查看?再者,就算按照人之常情,陳連長也應該出動兩名士兵以便相互照應啊,這是我想不通的第一點,還請陳連長如實告知。”陳連長笑了笑,表情有些淒迷:“杜科長當真是心思細密。好,我告訴你,我之所以這麼安排是因為……是因為連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根本抽不出人手。這下你滿意了吧?”杜少謙點頭道:“好。陳連長果然爽快。看來我的第二個問題不用問了,你已經告訴我答案了。”陳連長顯得有些驚訝:“你、你……杜科長你究竟在說什麼?”杜少謙自顧自地說:“陳連長剛剛也講了,而且再三強調過,這支部隊主要負責的任務是駐防。但是顯而易見,陳連長正在率領你的部下在做一件比駐防還要緊急、還要棘手得多的事情。否則作為長官的你怎麼可能親自上陣,日夜不休,甚至連臉都顧不及洗上一把,而且還違背用兵大忌,僅僅派出去一名士兵前赴江心島?”陳連長聽罷杜少謙此番話語,頓時盯著自己的滿身污泥目瞪口呆起來,嘴裡也變得支支吾吾:“杜科長,你怎麼……”
    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恍然間明白了些許:怪不得陳連長此前的表現如此蹊蹺,甚至連部下的生死都無動於衷,如今看來事實上並非陳連長冷酷無情,而是他眼下正在做一件過於機密的事情,輕易不能走漏風聲……這麼推敲,似乎陳連長對無臉士兵臨終之言異常緊張就可以找到緣由了。是了,必定是島上的無臉士兵對此事心知肚明!可是,問題又來了,對於一支駐防部隊而言,那件比人命還重要的事情究竟會是什麼呢?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片刻之後,一位滿臉是血的士兵撞開房門,直接跌入陳連長懷裡。他顯得有些虛弱不堪,踉踉蹌蹌想要站穩身子,結果雙腿還是軟耷耷地不聽使喚,一攤爛泥般地滑落在陳連長腳下。士兵的滿臉血跡上流淌著驚慌失措的神色,如臨大敵一樣話不成句:“連長,連……長!塌啦塌啦塌啦……埋在,都埋裡頭啦!怪物!白毛……”
    陳連長聽到此處,根本不容士兵再行囉唆,他提腿把士兵甩到一旁,甚至不及知會我們半聲,就摔門躥了出去;而杜少謙好像早有準備,他在我和皮五一愣神的工夫,也已尾隨而去。我和皮五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索性手忙腳亂地也跟著跑出屋來。再看四下裡哪兒還有陳連長和杜少謙的影蹤?耳聽著不遠處傳來挖土刨地的聲響,循著聲音七扭八拐靠上前去,這才看到一座簡陋的木質大房。大房顯然是做臨時用處,昏黃的燈光由木板的縫隙間露出來,裡邊似乎圍著許多人。我和皮五剛剛來到門口,就見一團煞白的活物從眾人的腿縫間“哧溜”一聲鑽了出來,閃轉騰挪了三五下,猛地從我胯下逃掉了——雖說這僅僅是片刻間發生的事,但我還是看清了它的模樣,繼而不可遏制地寒噤不已:簡直太過匪夷所思,這物的體型怎麼會如此巨大,而且身上還長著白毛?

《遼東軼聞手記:紙人割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