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滴淚

  我在跌在地上的時候,聽到了一聲清脆而嘹亮的鳴叫,這一聲鳴叫,跟青龍那高亢的龍吟之聲完全不同,但是卻同樣有讓人驚心動魄的力量感,我側了下腦袋,看到一團火焰。

  遮天蔽日的火焰,火焰之中,一隻同樣遮天蔽日的大鳥迎風而上。

  那不是鳥,那是鳳凰,迎風而上。此地無梧桐,鳳凰何處棲息?

  我已經沒有辦法站起來,渾身都如同散架了一樣的趟在地上,在那個大鳥出現的時候,地上的青龍再一次發出了一聲龍吟,如同見到故人了一樣的歡快,二叔此時全身都在滲血,皮膚似乎都要寸寸的皸裂,但是他還是抱起了我,輕輕的放在跑過來接我的黑三的懷裡,他對我笑道:「小凡,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接下來的交給我,這一次,再借朱雀一用。」

  「照顧好他,帶他走。」二叔對黑三交代了一句。

  我卻在這個時候,用我已經不聽使喚的手抓住了二叔,道:「不能參戰,起碼讓我看看。別讓我走,算我求你。」

  二叔看了看我,摸了摸我的腦袋,笑道:「好,你長大了。」

  二叔再一次踏上了那個大鳥的腦袋,對我們揮了揮手。

  「放我下來,這一次,我也相信他。」我對黑三說道,他沒說話,只是坐了下來,把我放在他的懷裡,把下巴頂在我的腦袋之上,安靜的看著這個並不安靜的戰場。

  那不是大鳥,好,那是朱雀。

  青龍再一次的站起,一聲龍吟之後,與那個火紅的朱雀並立而起。

  這還是三個人的戰鬥,但是這一次,換了人。

  二叔對著天空招了招手,道:「再來?!」

  說完,這一次,他主動出擊,龍吟鳳鳴,二叔怒吼,三團如同火焰一樣的風暴,衝上那片黑雲。

  「你們擺下一盤棋局,以天下蒼生為棋。」

  「我就是要衝出棋盤,你奈我何?!」

  天空之中,二叔的怒吼之聲響徹雲霄,我跟黑三就這麼看著,看著那裡爆發出一團白光,刺眼的白光,那是力量的碰撞。白光刺的我都要睜不開眼睛,淚流滿面,可是我還是堅持著,看著,我一定要看到結果。

  白光散去,天地一片的清明,青龍跌落,朱雀身上的火焰,也散去七七八八,可是我還是看到,在那個火焰之上,有一個人,他跪著,低著頭,一動不動。

  「他做到了!」黑三幾乎喜極而泣。

  「對,做到了。」我點頭道。

  因為我看到,那個跪著的人影,他似乎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可是他卻對我們倆招了招手,甚至非常悶騷的做了一個OK的手勢。

  青龍抬頭。身子掙扎了一下,再一次乘風而起,在空中轉了一圈,縮小,再一次的回到了我的身體裡,我體內的太極圖,此時已經太過薄弱。

  青龍更甚,這一次,他直接盤旋其上,閉上了眼睛。

  他也累了,似乎累極了。

  那條朱雀也在空中盤旋一圈,落在地上,輕輕的把二叔放下,這個時候的黑三早就把我放在了地上,這個重色輕友的人跑去,把二叔從朱雀腦袋上抱了下來。

  此時的二叔,儼然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那只朱雀,卻在這時候,朝我飛來,我看到了,它看我的眼神,非常熟悉,非常溫柔,可是,我卻想不起來,這個人到底是誰。

  它直接,也鑽進了我的身體中。

  我閉上了眼睛,再一次被動的接受。

  二叔那一句,再借朱雀一用,似乎已經提前告訴了答案,這個忽然出現鳳鳴九天十地的朱雀,也會是我的,跟青龍一樣,也是爺爺安排給我的。

  朱雀鑽進了我的身體裡,因為有了青龍,我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可是它進了我的身體之後,我以為它會直接衝到太極陰陽八陣圖上,可是它沒有。

  它只是轉了一圈,然後直接衝向了我的心臟。

  來勢洶洶,可是我卻絲毫不擔心,它是要害我。

  它的眼神已經告訴我,它不會,更別說,我知道,這又是我的宿命。

  它衝進了我的心臟。

  它在裡面很安靜,讓我感覺到非常的踏實,非常熟悉,放佛擁抱了一個異常熟悉,現在我還在為它擔心的一個人。

  它在那裡坐了很久,我想與它說話,可是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它在看什麼,我不知道。

  但是它似乎很高興。

  最後,它在裡面盤旋一圈,抬了抬頭,看了看我,眼神異常溫柔,卻滿含淚水。這一次,它與我對視,帶著淚水的眼,終於讓我明白了,為什麼它可以給我熟悉的感覺,可以給我踏實的感覺。

  我閉著眼睛,兩行血淚卻忍不住的留下。淚水模糊了我的臉。

  我輕聲的念叨了一句:

  九兩。

  它離開了我的心臟,可是在裡面留下了一滴眼淚,或許很多事情,她明白,我也明白。

  下一刻,它停在了太極陰陽八陣圖之上,它落在了上面,看了我一眼,陷入了沉睡。

  我用力撕掉了我身上的衣服,直起身,看向我自己的身體。

  青龍紋身之下。

  一條火紅色的朱雀活靈活現,雀首所在的位置,就是它剛留下一滴眼淚的心臟。

  我想起了那一瞬,在二叔把她全身赤裸送下那道門的那一瞬,那一瞬間,我還以為那是地獄之門,那一瞬間,她看著我的婆娑淚眼,她不捨,她也決絕。

  我以為她是不想繼續在我們的感情之間糾結下去,她必須要解脫。

  現在我明白了所有的所有。

  二叔說,崑崙靈胎,瑤池西王母,怎麼可能是男人?

  九兩下去,是為了傳承,陳國棟的力量,崑崙靈胎的力量,我最看不懂的爺爺的一步暗棋,終於在此時發揮了力量。

  她在轉身躍下深淵的時候,不是跟我訣別。

  而是那時候的她,就知道會有今天之見。

  我甚至知道了二叔跟她說了什麼。

  做了,沒了她哥哥。

  不做,我會死。

  那時候的二叔已經在為今日之戰謀劃。

  那時候的九兩已經做出了決定。

  九兩啊九兩。

  傻傻的九兩。

  你起碼現在,已經在我身體裡了,不是嗎?

  這算不算是長相廝守?

  我閉上了眼睛,這一次,是真的睡著了。我也該休息休息了,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幾天後,我在軍營的帳篷裡,身邊兒站滿了人,卻不是林家莊,這裡是峽谷的那個葫蘆口的地帶,黑三,老頭指揮官,還有幾個小戰士,劉天峰,劉望男。我醒了之後的第一件事兒,是看了我的身體。

  霸氣飛揚的青龍紋身之下,朱雀同樣活靈活現。

  好在,她還在。

  「二叔呢?」我問道。

  「他還在睡覺,他太累了。」黑三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說道:「那好,讓他睡吧。」——二叔有多久沒休息了?這誰也不知道。

  我的身體,依舊非常的變態,一天後,我就可以下床走路,當然,還要黑三的攙扶,我故意讓他把我扶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問他道:「別的我不關心,我只想問,胖子呢?」

  「不知道,很多人都在找他,但是找不到了。」黑三說道。

  「你認為他會是壞人麼?」他忽然問了我一句。

  「我不知道,我相信不是。我寧願相信不是。」我說道。

  「那五座神像,碎了一座。」黑三似乎也不想跟我說這個讓我們每個人都非常沉重的話題,直接說道。

  「碎了的那一座,有一雙奇長的手臂,你很聰明,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黑三道。

  「這一切,你怎麼看?到底是科技,還是神話?」我卻顧左右而言他道。

  「我只是好奇,假如神話中的人,就好比是那個人出現,假如沒有你,沒有你二叔,原子彈能否對付?」黑三道。

  我聳了聳肩,道:「這還真不一定,誰知道呢?」
《最後一個陰陽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