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法不容情

  段凝芷去學校了,我獨自一人出門,來到了阿貴家門口。他正打著哈欠開門,看到我嚇了一跳,轉身就跑。
  我不緊不慢走了進去,從他店裡貨架上拿了一包煙和打火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抽出香煙點燃,悠閒地吞雲吐霧。
  阿貴從廚房那邊過來,探頭探腦,手裡拿著一把菜刀。見我這樣子,把刀一扔,「撲通」一聲跪下,開始打自己耳光:「我該死,我該死,我不該胡說八道,不該帶他們來找你,我真的是被逼的啊!」
  我彈了彈煙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否則你現在已經裝在骨灰盒裡了。雖然你不是故意的,卻也差點要了我的命,這個賬還是要算的。現在你給我辦一件事,辦成了,以前的事一筆勾消,辦砸了你自己拿刀抹脖子吧!」
  「啊?」阿貴站了起來,戰戰兢兢地靠了過來,「幹啥子?」
  我屈起無名指和小指,做了一個手槍的樣式,低聲道:「你幫我買一把槍,要真槍。」
  阿貴嚇得急忙後退,縮著脖子連連搖手:「沒有,真的沒有,我不敢碰那東西,要坐牢的。」
  我毫無表情地看著他,像他這種小混混,對他聲音大是沒有用的,給他精神壓力才有效果。果然,他被我盯得心裡發毛,苦著臉靠近了一些:「我是真的沒有,從來都沒有碰過,不過我聽說有一個人能買到,我可以幫你問一問。」
  我點點頭:「你現在就去找他,我坐在這裡等。」
  阿貴不想去,但又不敢不去,磨磨蹭蹭,我豎起了兩根手指頭:「二十分鐘之內沒有消息,我就開始砸你的店,砸完了你要是還沒出現,我就點火。那天我一個打十幾個你也看到了吧?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現在開始倒計時。」
  阿貴立即撒開腳丫子往門外跑。
  將近二十分鐘時,阿貴氣喘吁吁跑回來了,說已經幫我聯繫上,對方要求付一萬三。賣家需要從別人手裡拿貨,需要一些時間,而且不肯跟我直接交易,也不能先看貨。
  我知道沒有熟人是不可能買到的,只能取了錢交給阿貴,再三警告他,要是敢騙我或者拿爛貨坑我,我要他們十倍吐出來。
  事情交給阿貴去辦了,我開始準備練柳靈兒的東西,打聽哪裡有特別老特別茂密的柳樹。找柳樹就是一個大麻煩了,因為我現在的位置是在城市西邊,往東走都是高樓大廈,哪裡有上百年的柳樹?即使內河邊能找到一兩棵,被污濁的內河水污染也絕對不能用了,那麼就得越過城市去東邊郊外找,跑太遠了我又怕段凝芷會出什麼事。
  花了大半天時間,我準備好了小斧頭、小鋸子、雕刻刀之類的東西。傍晚段凝芷來了,我們和老婆婆一起吃飯,吃完飯聊一些有關咒法的話題,我有些不理解的地方一一向老婆婆請教,可惜的是老婆婆對於機關術也不瞭解,這方面無法為我解答。
  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八點多,保姆早已走了,突然外面傳來敲門聲。我急忙站起來,示意兩人在屋裡等著,我拿了手機快步出門,穿過院子來到門口:「誰?」
  「是我。」外面傳來阿貴低沉的聲音,我已經換了大門的鎖,現在他不能隨意進出了。
  我開了門,阿貴慌慌張張地閃進來,把門關好,從衣服裡面掏出一個布包塞給我,入手柔軟卻頗為沉甸。我解開布包,裡面是用兩片海棉包著的手槍,點亮手機屏幕照看,是一把五四型手槍,做工還算精細,看起來還很新,是不是仿造的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只對五十年代以前的兩三種手槍熟悉,五四年之後產的手槍我還沒有碰過,只在圖片上看到過。
  我退出彈匣看了一下,子彈不是滿的,只有一半左右。我有些不滿:「子彈怎麼這麼少?」
  阿貴嚥了嚥口水:「他說缺貨,只有這些了,過一段時間才有……我,我可以走了吧?」
  我只是拿來防身,又不是跟哪個黑幫火拚,有這麼多子彈也差不多了,我還是比較滿意的,所以「嗯」了一聲讓他走。
  阿貴開了門往外走,走出不到十米,黑暗中躥出幾個人撲向他,大叫:「不許動!」
  我大吃了一驚,急忙後退想要把門關上,一個人貼著牆從側面衝過來,一隻腳插進門內頂住了門。我左手一拳向他打去,他以手掌擋住我的拳頭抓緊,另一手奇快無比地把一個手銬扣到了我的手腕上,手銬另一頭鎖在他的手上。
  幾乎同一時間,我右手的搶也頂到了他胸口,實際上子彈沒有上膛,保險也沒有開,但是黑暗中對方未必能知道。
  「是我。陸南天。」黑暗中的人說,確實是陸南天的聲音。
  我很惱火,還是用槍指著他:「你想幹什麼?」
  陸南天道:「把槍給我,私人購買和持有槍支是違法的!」
  「我只是用來防身,絕對不會用來為惡,你明白我的為人。」
  陸南天道:「不論你是什麼目的,持槍都是違法的,現在我就應該拘捕你。正是因為我明白你是什麼樣的人,也不是故意犯法,這一次我不抓你,把槍給我就算了。」
  我好不容易才弄到一把槍,不甘心就這樣交出去,語氣放緩和了一些:「陸警官,我面臨生死危脅,他們都是窮凶極惡的人,我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才買槍,我答應你不是迫不得己絕對不開槍。」
  陸南天的聲音變冷了:「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時另幾個警察已經控制住了阿貴,一個警察問:「陸隊,你那邊怎樣了?」
  陸南天道:「這裡的事交給我,你們先走。」
  眾警察雖然有些猶豫,還是押著阿貴走了。我知道陸南天是給我面子,否則就直接把我也抓走了,但我不領這個情,如果不是他,沒人會發現我找阿貴買槍,他完全可以好好地跟我為,為什麼要用手銬來跟我打招呼?太過分了!
  「既然你可以不抓我,這就說明法外還有人情,為什麼你不能再放寬一點點,讓我留下槍?你不說沒有別人知道,這對你沒有什麼影響,卻有可能救我一條命!」
  陸南天冷然道:「不行,你把槍給我,就只是意圖購買和持有槍械,還沒有既成事實,也沒有對社會造成危害,所以我可以不抓你。如果讓你持有槍械,那我就是執法犯法,你有可能對無辜的人造成傷害,縱然你不開槍,萬一落進別人手裡呢?」
  我很憤怒:「你早就知道我在通過阿貴買槍了,卻不阻止,偏在這個時候來抓捕,這又是什麼意思?無非是借這個機會把販賣槍支的人一網打盡,好讓你又立一件大功陞官發財是不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功勞簿是用別人的鮮血寫成的?」
  段凝芷和老婆婆走出來了,段凝芷道:「真卑鄙,之前我還以為他是好人呢。」
  陸南天默然無語,老婆婆說:「阿貴這孩子雖然好逸惡勞,貪圖小便宜,心腸還是好的,這十幾年來沒人敢這進屋子,只有他給我送飯,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你們不能抓走他啊!」
  陸南天道:「我作為執法者,沒有選擇的機會,但你可以選擇,要麼把槍給我,要麼一槍打死我。」
  我不可能開槍,不論他多頑固和死心眼,他還是好人,而且是警察,無可奈何我只能垂下了槍口。他拿出鑰匙打開了手銬,把手伸到我面前,我只能把槍給他,但是我真的不服:「警察先生,如果說一把槍在我手裡會危害社會,我會的法術可以造成比這把槍更嚴重十倍、百倍的危害,你又該怎麼辦?如果我沒有了防身的武器,被壞人殺了,那麼你又能做些什麼?」
  陸南天愣在那兒,我不想再看到他了,關上大門把他頂了出去。
  我們轉身往裡面走,門外傳來陸南天的聲音:「我們的法律在不斷完善,正是因為還不夠完善,所以我們要努力,從自己做起,從每一件事做起,如果每個人都遵紀守法,就不會有犯罪。」
  我真不知是該笑他天真,還是讚賞他堅持正義,這個理想是不可能實現的,但這個世界也需要他這樣的人。
  罷了,罷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手槍未必能起作用,也許我把安全寄托在一把手槍上本身也是一個錯誤。
  回到屋裡,我勸老婆婆放心,阿貴是被我逼著去買槍的,罪名不會太重,不會關太久。要是警方重判了他,我會想辦法,大不了我去投案自首,減輕他的刑罰。
  老婆婆歎了一口氣:「你去頂他就不必了,讓他吃一點苦頭也好。只是你往後少跟官府的人來往,我們學的是法術,他們學的是法律,理念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古往今來,修道者和走江湖的人都不願與官府走太近,不是沒有原因的。」
  「是,我明白了。」
  以前老騙子清風也告誡我不要與官方的人走太近,我並不太相信,現在有深刻體會了。作為修真者或者江湖中人,都有些特殊的能力,快意恩仇不願受拘束,既使是正派的人也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遵守法律和道德,那麼與執法者走到一起就必然會有衝突。當然還有信仰的問題,一邊是無神論者,一邊是與鬼神打交道的人,勢如水火,怎能談得攏?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