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先死後生

  大廳裡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容妙妙的話驚呆了。
  秀姑開口了:「妙兒,我們的事我們私下解決,就不必在這兒說了。」
  容妙妙厲聲道:「你害怕了?當年你敢做,現在卻不敢說麼?」
  秀姑歎息了一聲:「既然你一定要當眾說出來,我只能說了。當年確實是我殺了她,起紛爭的原因不是為了誰,也不是為了掌門之位,而是她偷了師父的陰本秘笈,氣死了師父。我與她鬥法,失手傷了她。」
  「胡說八道!」容妙妙非常憤怒,「我沒有偷秘笈,師父本來是要讓我接任掌門的,是你害死了師父然後嫁禍給我!」
  秀姑平靜地說:「你現在一身所學,就是本派陰本的法術,還需要我多說嗎?幾位師叔應該都知道,上一任掌門也就是我師父,曾經嚴令禁止我們學習陰本的法術。」
  眾人嘩然,事實勝於雄辯,顯然是容妙妙在說假話。
  容妙妙大叫道:「你血口噴人,我現在學的法術,是本門一個前輩傳授給我的,我沒有偷師父的秘笈!」
  秀姑道:「那麼請你把教你法術的本門前輩叫來證明一下。」
  幾個青蚨門的元老級人物紛紛道:「對,把你說的人叫來!」「你學了陰本的法術就已經犯了門規!」「你沒有死又練了陰本的法術,事實勝於雄辯!」
  「啊……」容妙妙發出一聲厲嘯,震驚全場,「不論陽本、陰本,都是本派法術,為什麼不能練?我用不著向你們證明,強者為尊,今天誰敢不服,我就殺了她!沒有你們,我同樣可以再成立青蚨門,比你們現在更強大,更有出息!」
  眾人紛紛指責怒罵,混亂異常,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據我所知,青蚨門這些弟子都沒有練武功,學的法術主要是用來救人和幫人解決問題的,基本不能用來直接攻擊活人。而容妙妙學的青蚨門陰本法術主要是用來害人、殺人的,只要她召喚出鬼奴,滿屋子的神婆都要橫死當場。
  我抓住了門把手想要衝出去,猛地想到秀姑的警告,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要出去。我要信任她,看起來她好像落在下風,實際上她早有安排,步步為營,在很多時候智慧遠勝過力量,秀姑正是一個睿智的人。
  秀姑壓下了眾人的躁動,平靜地說:「你不殺我是不會甘心的,我與你公平決鬥,無論誰死誰活,以前的恩怨都了結了,不必遷怒於其他人。」
  容秀秀立即道:「好,我跟你單挑!」
  陳婆婆大聲道:「慢著,掌門人金貴之軀,怎能輕易出手?欺師滅祖的逆徒,人人得以誅之,大家一起殺了她!」
  「對,打死她!」眾人紛紛喊叫,女人暴走了,凶狠一點都不比男人差,否則怎麼會被稱為母老虎呢?
  正在紛鬧,大門外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叫道:「秀秀,秀秀,發生什麼事了?」
  有外人來了,眾人立即安靜下來,段凝芷歡呼一聲跑了出去:「老爸,你怎麼來了?」
  「啊,我接到你師父的電話,說你中毒了,急忙趕來。你沒事吧?」
  我又驚又喜,沒想到段凝芷的父親來了,要是他知道了凝芷現在的情況,肯定要恨死我了,我怎樣面對他?
  秀姑道:「靜軒你來了就好,本門有些內務要解決,你先帶凝芷迴避一下。」
  容妙妙顫聲道:「是你,是你……軒哥哥,你還認得我嗎?」
  「啊,妙兒?你,你還活著?」段靜軒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了。
  「我死了一回又活過了來了,都是她害的……這,這個是你女兒?」
  「是啊,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你還是當年的樣子啊!」
  我很驚訝,沒想到段凝芷的父親,就是讓秀姑和容妙妙反目成仇的人!但想一想又很正常,秀姑當年與段靜軒是戀人關係,所以對段凝芷特別好。
  容妙妙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尖銳和冰冷:「你結婚了,連女兒都這麼大了?」
  段靜軒道:「是啊,都這麼多年了,你看我頭髮都白了。」
  「哈哈哈……」容妙妙尖聲狂笑,「很好,很好,祝賀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幸福美滿,地久天長!哈哈哈,難怪啊難怪,我就說她昨晚為什麼拼了命也要救這小女孩的命,原來你們是一家人啊!」
  段靜軒道:「你說什麼?你是不是誤會了?」
  容妙妙急速唸咒語,喝了一聲:「攝!」
  「住手!」
  「你幹什麼?」
  「凝芷……」
  外面驚叫聲響成一片,我大驚失色,再也顧不得秀姑的警告,拉開門衝了出去。
  大廳裡亂成一團,段靜軒和容妙妙在門口附近,段凝芷斜靠在段靜軒身上,手臂往下垂,閉著眼頭歪在一邊,看上去已經沒有生命跡象,可能被容妙妙的離魂術殺了。
  我驚怒交集,衝向容妙妙,正要一拳打出,腦袋突然一陣劇痛,就像是被硬生生撕裂開一樣。我打了一個踉蹌,強撐著沒有倒地,立即運起凝神訣全力抵抗,但是出來時太匆忙沒有拿上魯班尺,僅憑我的精神力只能勉強站著不倒下,頭疼欲裂,想要邁一步都非常困難。
  段靜軒惶恐之極:「妙兒,你怎能這樣?即使她得罪了你,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分上也不能害她啊!我只有這一個女兒,你快救救她。」
  容妙妙厲聲道:「你果然愛的是她,你們背棄了我,欺騙了我,我也要叫你們痛苦一生,哈哈……」
  秀姑道:「師妹,你真的錯怪我們了,凝芷不是我跟他生的女兒,我從未嫁人,也沒有生育過子女。」
  容妙妙望向段靜軒,段靜軒氣得直發抖:「你,你還是那麼任性、衝動和多疑,不分青紅皂白就下狠手。我跟秀秀只是知己好友,清清白白,從來沒有半點情愛關係。天吶,你居然殺了我女兒,我也不活了,你把我也殺了吧!」
  容妙妙臉色劇變,我頭痛的感覺突然消失了,聽說凝芷真的被殺,頓時紅了眼,一巴掌打在容妙妙臉上,打得她滾跌出去。我還要再衝上去,手臂被人拉住了,回頭一看卻是秀姑,秀姑道:「不可出手傷人!」
  她神情從容,眼光堅定,自有一投不可抗拒的力量,我竟然沒有掙扎抗,由她拉住了。
  容妙妙從地上爬了起來,見所有人都憤怒地望著她,用眼光就足以把她殺死,特別是段靜軒的憤怒和仇恨更讓她受到巨大打擊,失魂落魄,捂著臉踉踉蹌蹌出門去了。
  秀姑放開了我的手:「把凝芷抬到二樓去。」
  我猛地反應過來,容妙妙學的是害人的法術,秀姑學的卻是救人的法術,只要時間不太長,秀姑一定能救活凝芷。我急忙上前抬起段凝芷的腳,與段靜軒一起抬著她往裡面走,
  我們把段凝芷抬到二樓設有法壇的那個房間,秀姑示意我們出去,把門關上了。青芙門眾弟子也上了二樓,圍在門前緊張地等待著。
  這時我才看清段靜軒的樣子,看上去頂多五十歲,額頭飽滿,氣宇軒昂,目光深邃,白淨臉皮,臉上沒多少皺紋,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既有成功人士的氣度,又有飽讀詩書的儒雅,既使以他現在的年齡和容貌也對女性極具殺傷力,年輕時就更不要說了。
  他也在打量著我,雖在悲傷之中依舊不失風度:「你是……凝芷的男朋友?」
  我立即緊張起來:「是,呃……伯父您好。」
  段靜軒點點頭:「秀秀跟我提到過你,她很讚賞你。」
  我頓放心了很多,看來我基本過關了,也許秀姑昨天真的是在考驗我,加上昨晚我不顧一切地救凝芷感動了她,所以在段靜軒面前說了我好話。段靜軒是非常信任她的,她說一句比我說一百句更有用。
  「非常慚愧,我沒有照顧好凝芷。」我隱晦地說,既向他承認是我連累了凝芷,也表白了我的謙虛和應盡的責任。
  段靜軒點了點頭,臉上有憂慮之色:「但願她平安無事。我也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很少照顧她,今天又是因為我……唉!」
  似乎我們都是虧欠凝芷的人,我立即感覺跟他的距離拉近了很多,說話也不那麼拘束了:「伯父,你會的是哪一派法術?」
  段靜軒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不,我沒有學過法術,年輕時與秀秀她們相識而己。」
  我有些尷尬,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時裡面響起了秀姑唸咒語的聲音,與上次段凝芷幫我回魂的咒語相同,也就是助屍還魂咒法。但是上次我並沒有死,只是魂魄離體,現在凝芷卻是真的死了,秀姑救活她需付出很大的代價,對一般人絕對不會輕易使用這樣的法術。
  裡面傳來段凝芷「啊」的一聲,我和段靜軒同時噓了一口氣,擰緊的眉頭鬆開了。但很快我的心又懸了起來,離半夜子時沒有多少時間了,她的蠱毒快要發作了。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秀姑顯得有些疲憊,但臉上帶著笑容:「兵行險著,天幸成功了!」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