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壇中爪撓

    第兩百五十六章壇中爪撓

    門上的人影一晃而逝,這讓我心裡有些擔憂,總感覺這棟吊腳樓裡面,除了我和水兒之外,還有第三個人存在,而且這個人還一直站在旁邊看著我們兩個。

    當時我就很有一種衝動,想要到白大叔的房間裡去把那個暗紅色的罈子拿出來,打開看看裡面到底裝著什麼東西。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裡面肯定是一些和死人相關的東西,不然不會帶著這麼重的陰氣。白大叔是苗人,雖然苗疆歷來也有巫術傳承,對於鬼神之事也有一套比較系統和完整的理解,但是畢竟是少數民族,文化的發展有些單一,甚至有些孤僻,所以他們對於鬼神之事的理解相對淺薄,而且對於他們這種普通人家,對於這種事情就更加淺陋,他們或許只是知道這個世上有鬼和神的存在,但是卻很少知道它們到底長個什麼樣子,而至於遇到鬼神之後,除了伏地跪拜等死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應對,就更加一團迷糊了。

    白大叔他們是山裡人,就算是鬼神之事的認識再淺薄,山裡人天生對於陰邪之物,應該有一種自然的感應。至少這種從古墓裡面挖出來的,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的瓷罈子,在沒有弄清裡面裝著的東西是什麼之前,定然是不會往家裡搬的。可是昨日白大叔卻很坦然地把這個罈子搬了回來,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那罈子的異常之處,這是怎麼回事?再者,還有一個讓我感到好奇的地方就是,白大叔不是說他是被人花錢雇去幫忙挖古墓的嗎?既然是別人花錢雇他幹活的,那麼,這挖出來的東西,自然應該都歸僱主所有,白大叔怎麼會得到這麼大的一個罈子呢?他就算是偷偷搬回來的,可是,難道就沒人看到嗎?那僱主的眼睛是瞎的嗎?

    此事當真出奇,透著怪異的感覺。這讓我暫時按捺住了心中的衝動,準備先靜觀其變再說。

    吃完飯,水兒收拾了一下碗筷,看看太陽西斜,天氣不是很熱了,便把白日裡摘回來的豆角搬到廊上,然後我們就坐在廊上,一邊吹著山風,一邊沐浴著金色的日光,輕鬆地閒聊著,剝著豆角。

    時間是秋末了,豆角已經都大半熟了,裡面剝出來的豆子又大又黃,有些甚至已經曬乾了。按理來說,這種豆子已經有點老了,不適合炒菜做飯吃,但是,這窮山僻壤的,能夠補充營養的食物實在有限,現在也只能將就著吃這些東西了。好在水兒的手很巧,雖然豆子很老,煮熟之後,放上鹽巴,簡單放些青椒搭配一下,味道卻是很上乘。

    剝著豆角,時間不知不覺過去,日頭西沉,水兒抬眼望向山裡,神情變得有些凝重起來,昨晚的事情她肯定還記憶猶新,白大叔一直到深夜才回來,而且回來之後就神秘兮兮的,似乎遇到了什麼事情,這肯定讓這個小丫頭有些擔心。今天晚上,不知道白大叔會不會早點回來。一般來說,水兒會在太陽快要落到山下的時候開始做晚飯,然後天色快要黑下來,剛剛需要掌燈的時候,正好飯菜做好,可以上桌吃飯了。吃完晚飯之後,時間大約是晚上七八點鐘的樣子,正好洗漱一下,可以上床睡覺了。

    山裡的生活,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是一種很健康和自然的生活方式,這也是我小時候一直經歷著的生活,所以我並不感到陌生和不適應,反而很懷念和喜歡。

    但是,今天,一直到太陽的餘暉都要消失了,水兒都一直沒有去做晚飯,眼睛卻是一直望著白大叔應該歸來的方向,可是卻一直看不到人影。

    「你在家等等吧,我去找找阿爹,」許久,水兒從房間裡找出一隻手電筒,對我說道。

    「太晚了,山裡危險,還是別去了吧。」我皺眉看著她,拉住了她。

    「不行,」水兒的態度很堅決,這可讓我有些無奈了,不知道該怎麼勸她才好。

    「那你等下,我披件衣服,和你一起去。」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去,我連忙對她說道。

    「算了吧,你這身體,走幾步路都要累死,還是別添亂了。你放心好了,我就是到山口去迎一下,等不到就回來。」水兒說著話,轉身下樓去了。

    我站在廊上看著她嬌小的身影沿著蜿蜒的山路往前走去,身影最後消失在樹林之中,心頭頓時有一種失落的感覺,總覺得她此次前去,定然會遇到一些不祥之事。

    一般來說,我的直覺都是比較準的,所以,當下,這種感覺湧上心頭之後,我的心情變得煩躁不安,在吊腳樓的竹廊上來回走著,把腳底的竹排踩得吱呀吱呀想著,但是卻始終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畢竟我現在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真心幫不上什麼忙。

    焦急地等待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眼看這太陽的餘暉一點點黯淡下去,山中飄起一抹灰色,光線緩緩陰暗下來,夜幕降臨了,我突然間覺得自己此時的所作所為,簡直有點不可理喻。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守拙,這麼保守,這麼死板了。

    身體不好,體質虛弱,這能是理由嗎?

    再說了,自從可以下床走路開始,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拈輕怕重,一點重活沒幹過,走幾步路就喘個半天,我的身體內的元氣,縱然被屍魘王蟲掏空了,可是也不至於弱到這個程度吧?

    此時我覺得可能是一直以來的慣性,導致我自己給自己心理暗示,覺得自己體質太弱了,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如果我自己意志力堅強一些的話,說不定可以讓身體發揮出一些潛力出來,至少走走山路還是可以的。

    心裡這麼想著,我轉身進了房間。房間裡已經一片昏暗,我點亮了油燈,把燈芯挑小,並且加滿油,保證它能夠穩穩亮上一夜,然後才把外套披上,衣服穿好,然後又從牆角把自己白日裡準備的雞血桃木棍拎了起來,然後則是憋了一口氣,鼓起力氣,準備下樓去找水兒。

    可是,當我來到走廊上的時候,一抬頭就看到了白大叔的房門,同時隱約感覺到那房門後面似乎站著一個人,正在趴在門縫上向外看著我。

    對啊,到了這裡,我心中不覺再次一陣恍然,暗想,雖然我現在不能陪著水兒去山裡,可是,我可以幫她穩定後方啊,至少是除掉這只不知名的陰煞,還是可以的。這樣一來的話,也算是幫了她不小的忙了。

    心裡想到這些,我轉身再次進了房間,然後找來幾張草紙,把自己的中指咬破,用血在紙上畫著符文。很快就整出了三張鎮魂符。這些道符都是很小的時候,爺爺就手把手教我畫過的,熟得不能再熟,幾乎已經形成肌肉記憶性,也就是說,即使我的記憶全部喪失了,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但是只要咬破手指,給我一張紙,我可能就會自然而然地把這種鎮魂符文畫出來。

    畫好紙符之後,我把紙符小心藏在兜裡,爾後則是拎著雞血桃木棍來到了白大叔的門前。

    在門前,我停住了腳步,呼吸變得有些緊張,不知道等下進去之後會發生一些什麼。按照我的猜測,現在那個藏在房間裡的髒東西,很顯然也早就感覺出來,這棟吊腳樓裡面,我才是它的最大威脅。所以,如果這玩意有些靈智的話,定然會想盡辦法給我製造一些麻煩。我是打定主意不讓它好過,而它定然也不會讓我順心。

    這樣正好,咱們冤家路窄,算是撞上了。

    心裡想著這些,我深吸一口氣,將手裡端著的油燈提前點亮,然後則是緩緩地推開了房門。

    「吱呀呀——」

    一陣輕響,竹子做成的房門緩緩向後打開,現出了門後略顯黑暗和空洞的空間。

    一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從裡面透出來,落在身上,讓人的雞皮疙瘩自然而然地暴起來。這股氣息,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只會以為是夜晚山風的涼意,但是,在我看來,卻是一種極為明顯的陰邪之氣。現在這房間裡已經進了不乾淨的東西,而且那東西不是被完全封閉起來的,它現在已經趁著夜色出來活動了,說不定,現在它就站在門內那一方黑暗一點的地方,兩眼直愣愣地看著站在門口的我呢。

    「呼——」心情太過緊張了,畢竟我現在的元氣很弱,真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降住這東西,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一手端著油燈,那火苗在山風裡搖曳著,光線明滅不定,另外一隻手則是費力地抬起雞血桃木棍,向前探出,先伸到了門內的空間之中。

    感覺沒有什麼異常,這才敢踏步走進房中,將油燈放在了桌子上,爾後掃視一下房間,發現這個房間的擺設也很簡,和我的房間基本差不多,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在這個房間的角落裡,正擺著一口兩尺來高的大肚子暗紅色的瓷罈子。

    見到那瓷罈子,我的精神瞬間警覺起來,不自覺兩手同時攥緊了桃木棍,然後則是緩緩地向那瓷罈子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豎著耳朵聽那罈子裡的聲音。

    這麼一聽之下,我不覺一陣頭皮發麻,因為我居然聽到「嘎吱吱」的聲音從那罈子裡傳來,那感覺就好比那罈子裡正裝著一個人,此時正在用指甲抓撓著瓷罈子的內壁,試圖從罈子裡衝出來一般。
《青燈鬼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