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煉獄人間(14)

    「吱」

    深夜的公路之上,路燈昏黃,一亮黑色的奔馳車,原本正在平穩地行駛著,突然之間一個急剎車,車尾猛然猛然一轉,向路邊衝去,差點撞在了護欄上。

    隨後車子停了下來,只聽到車子裡傳來一陣焦急的聲音道:「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冷瞳真的還活著嗎?你再說一遍!」

    方大同瘋了一樣抓著我,拚命地搖晃著我。

    「嗯,」回答他的話,卻只是我微微的一點頭。

    「她在哪裡?帶我去見她,快帶我去!」他記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落山賓館,沿著這條路直走,就在第一人民醫院附近。」我對他說道。

    聽到我的話,他不覺是一怔,隨即猛地一踩油門,一打方向盤,車子像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一路向著落山賓館狂奔了過去。

    我靜靜地坐在車上,抽著煙,心裡卻是一陣的浪濤翻湧。

    我知道,現在到了冷瞳離開我的時間了。雖然說,從始至終,我和她之間一直都沒有發生什麼,而且還一直死對頭一樣鬥嘴,可是,想到她將要離開我,投入別人的懷抱,我的心裡仍然是一陣痛苦和酸澀。

    或許她注定不屬於我,我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還沒有到達落山賓館,我先給冷瞳打了個電話,讓她一個人出來到賓館門口等著,不要讓其他知道。

    冷瞳不明所以,但是還是按照我說的做了。

    然後,當車子到達落山賓館門口的時候,老遠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襯衫格子裙的女孩,一頭幽藍的長髮,亭亭玉立,風中百合一般站在了那裡。

    而見到這個狀況,方大同猛然一剎車,然後還沒有解開安全帶,眼淚已經湧了出來。

    隨後他下車,一步步地向著冷瞳走了過去,而冷瞳很快也發現了他,小丫頭的身軀不覺是一震,許久之後卻是猛地向前跑過去,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大哭了起來。

    見到這個狀況,我再次點起一根煙,靠在車邊靜靜地抽著,靜靜地看著他們,當時那種場景,讓我也由衷地感動。

    這一刻,我明白到,冷瞳算是徹底要離我遠去了,可是,同時我也明白到,成全別人的美好,其實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兩人見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最重要的是心情太激動,抱在一起好半天都沒能鬆開。

    我等得無奈,一根煙都抽完,不由很煞風景地上千咳嗽一聲道:「好了,抱得那麼久,也差不多了,時間晚了,路上涼,要抱回家抱吧,這裡人來人往的,小心帶壞了小孩子。」

    聽到我的話,兩人失笑,都是抹著眼淚分開來,隨即方大同問冷瞳這段時間到哪裡去了,還有在日本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冷瞳只好告訴他一言難盡,說是回去再和他慢慢說,然後卻是回身向我看了過來。

    我雙手抱胸,靠在路燈桿上,朝她笑了一下,問她還有什麼事情。

    她平時對我一直很強勢,這會子卻有些期期艾艾地看著我道:「那個,我,我要走了」

    「我知道,既然帶他來這裡,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我對她說道。

    「你放心,這一生,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小丫頭有點動情地說道。

    「拉倒吧,你少罵我兩句,我都謝天謝地了,」我撇嘴道。

    「你這人就是小心眼,」聽到我的話,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不過這一路,還是謝謝你,沒有你的話,我肯定回不來。」

    「沒關係,彼此彼此而已,沒有你的話,我在日本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對她說道。

    「嗯,總之,謝謝你,」她點點頭,隨即拉著方大同的手道:「大同哥哥,我們走吧。」

    「嗯,」方大同點點頭,隨即看著我,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我抬手打斷了。

    「感謝的話就不用說了,我不愛聽,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另外提醒你一句,小冷到現在都還是完璧狀態,我和她在一起呆了這麼多年,能讓她一直保全下來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勸你回去之後抓點緊,該做什麼做什麼,別再裝什麼聖人,不然的話,說不定我後悔了,會把她再搶回來的。」我對他說道。

    聽到我的話,方大同不覺是一陣的羞澀,而冷瞳卻是瞪著我道:「誰要你搶?你以為你是誰?」

    聽到這話,我不覺是失笑,和他們擺擺手,準備離開。

    而這個時候,冷瞳卻是突然叫住了我,然後猛然衝上來抱住了我,片刻之後,方才放開我,回到方大同身邊,拉著方大同的手,對我擺擺手,轉身離開了。

    我怔在那裡,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最後卻是有些失笑地歎了一口氣,爾後方才轉身向著賓館裡面晃蕩了進去。

    進去之後,眾女見到我神情異樣,問我怎麼了。

    我沒有什麼心情,冷瞳走了,孩子丟了,感覺失魂落魄,和她們簡單聊了幾句,怕她們擔心孩子的事情,也沒敢把實情告訴她們,只把冷瞳離開的事情說了。

    聽了這個事情之後,眾女都感到很驚訝,但是最後還是都釋然了,畢竟冷瞳一直都和我保持著距離,心裡一直念著她的大同哥哥,現在總算找到了她的大同哥哥,也算是終成眷屬吧,我們只能是祝福她了。

    當下房間裡少了冷瞳,花魂在住院,秀兒在陪著她,房間裡只剩下水兒、白竹、靈仙和胡靈兒四個人。

    大家圍坐在桌子前,神情不知道為什麼,都有些莫名的傷感。

    後來她們問我孩子的事情怎麼樣了,我說還在等著看,氣氛一時間更加凝重,有點呆不下去,最後只能囑咐她們早點休息,然後我則是離開了賓館,前往醫院去看花魂。

    心裡對花魂感到非常抱歉,真心的,我完全沒有想到李婷那個混蛋女人居然把孩子給弄丟了,她這麼厲害的人,竟然連一個孩子都看不住,這還真是出了天大的鬼!

    當時我左思右想感覺不得勁,總覺得這個女人心裡有鬼,指不準是不想把孩子還給我,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

    當時心裡這麼想著,我不覺是沉思了一下,覺得有必要找到她,徹底問清楚這個事情。

    計議已定,我回到醫院附近,找到一個負責暗中盯梢的人,從他嘴裡把李婷的住址和電話套了出來,爾後把他揍運,塞到了垃圾桶了,然後則是直奔李婷的住處趕了過去。

    李婷也屬於國家高級情報人員,住所極為機密,安保設施也很精密,比林士學家裡差不了多少。另外由於她自己本身是幹這個行當的,所以那房子周圍還隱藏著一些她私自設置的機關,情狀很有些危險。

    不過,與林士學比起來,她的住所小了很多,而且不是獨立的別墅,只是位於市郊的一座小院,環境也還算幽靜,家裡也沒什麼人,估計平時是一個人住的。

    我趕到她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天亮的時候,她還沒有回來,說不定真的在為找孩子的事情忙活著。

    我故技重施,潛入了她的房間,也不開燈,只是靜坐著等待。

    一直等到天亮,她都沒有回來,最後我自己都迷糊了,有些睏倦的時候,才聽到門口響起了車子聲,然後她從車上跳下來,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往裡走。

    「對,找,趕快去找,沒睡覺?沒睡覺也給我去找!一定要給我找到,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把我的臉都丟進了,這麼多人看不住一個孩子,你們到底是幹什麼吃的!」她臉色倉皇而憔悴,說話的時候氣急敗壞,看樣子孩子果然是丟了,這讓我禁不住更加是皺緊了眉頭。

    當下我沒有發出聲,悄悄躲到了窗簾後面。

    她進來之後,也不開燈,也不拉開窗簾,就是藉著窗簾透進來的微光,直接開始脫衣服,踢掉了鞋子,然後直到身上只剩下一身三點式的內衣,這才拽了一條毛巾往浴室裡衝了進去,隨即就聽到嘩啦啦的水聲,估計是在洗澡了。

    大約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她又衝了出來,這才身上一絲不掛,一邊擦著身上的水珠,一邊打開衣櫃一陣翻騰,找出換身的內衣穿上,由於太過匆忙,文胸和小內褲的顏色都不是配套的,形象很滑稽,爾後她穿上衣服,一邊拿著吹風機吹著頭髮,一邊又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她對著電話問道:「四小隊,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到底有沒有消息?!」

    「報告組長,沒有消息,」對方回答道。

    聽到那話,李婷長歎了一口氣,隨即有些失魂落魄都對手機裡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們趕緊找,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找回來。」

    說完話之後,她掛了電話,隨即頭髮也不吹了,反而是怔怔地兩手撐著床,坐在床邊,許久之後,卻是突然抓起桌上的一支花瓶猛地砸到了地上,爾後卻是氣急敗壞地大罵道:「見鬼,怎麼會這樣?!到底怎麼會這樣?!程小河,你不是說那不是你的孩子嗎?為什麼你還要去找林委員幫你要孩子?我就知道我被騙了。可是,可是,為什麼你那孩子也這麼奇怪?剛出生一天就可以自己到處亂跑了,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這麼妖怪?!」

    她估計是憋得有點要瘋掉了,居然自己對著空氣發脾氣。

    我看著她的樣子,有點不忍心,不覺是走了出來,對她道:「說說大人就行了,連小孩都詛咒上,可不是個好習慣。」

    聽到我的話,她驚得一跳,回身看著我,隨即愕然地問道:「你怎麼進來的?」但是隨即卻又釋然道:「你是來找我報仇的對麼?你殺了我吧,我認命了。孩子我找不到。」

    「我暫時還不準備殺你,至少看了你方纔的一番表現之後,我知道你已經盡力在找了,這一點為你換得了幾天的存活時間。」我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掏出煙盒,點了一根,問她要不要,她搖搖頭,隨即卻又是伸手道:「給我一根吧。」

    我給了她一根,幫她點上,她猛抽了一口氣,嗆得咳嗽了起來,眼淚都流了下來,好半天方才平復下來。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孩子怎麼弄丟的。」我看著她問道。

    「這個,我說了你不知道信不信,」她看了看我,皺了皺眉頭,許久才道:「我們搶到孩子之後,考慮到孩子太小,我們自己沒法養活,正好組裡有個人的老婆剛剛生完孩子,正在哺乳期,於是就把孩子給他抱回家,讓他先養著。他老婆的奶水比較足,足夠兩個孩子吃的。我還專門派了人過去幫忙照看孩子。結果,就在當天夜裡,他們說孩子突然自己從嬰兒床裡面跳出來跑掉了。速度如飛,他們三個大人跟著追,都沒能追上。」

    聽到她的話,我不覺是有些怔住了,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按照她這個說法,那孩子是出生不到一天,就可以健步如飛地奔跑了,這是不是有點太天方夜譚了?但是孩子出生的時候,我可是看到的,那完全是正常的嬰兒,絕對不可能發生像她說的那種事情。

    不過,事情往往也有例外,聯想一下那小東西在花魂肚子裡的情形,也不排除他能夠做到這一點。

    可是,他為什麼要跑掉,跑掉之後,又要做什麼去呢?他這麼小,總要吃奶水的吧?這樣跑掉了的話,豈不是要餓死了?

    當下我心裡一陣的氣悶,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只能是怔怔地抽煙發呆。

    李婷和我差不多,也是極度鬱悶,那煙抽得噴雲吐霧,感覺不像是在抽煙,而是在發洩。

    「如果孩子找不回來,」許久之後,李婷眼神有些躲閃地看著我道:「我是說如果孩子找不回來,你會不會殺了我?」

    聽到她的話,我有些疲倦地皺皺眉頭,看著她那幽藍的長髮,紫色的眼眸問道:「你為什麼長成這個樣子?你是什麼人?」

    聽到我的話,她怔了一下,看看自己的頭髮,隨即失笑道:「我也不知道,生來就是這個樣子,醫生說是基因突變。不過我除了基因突變之外,精神力也不弱,而且智商和應戰能力都很變態,所以我才一路走到今天,干到了這個位置。」

    「這麼說來,你是異人族的後裔,只是一直隱性遺傳,到了你這裡才表現出來。」我歎了一口氣,隨即起身,一邊掐滅煙頭,一邊對她道:「帶我去你那個組員的家裡看看,說不定能發現點什麼。」
《青燈鬼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