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990 | 飽,知人饑;溫,知人寒

1990

飽,知人饑;溫,知人寒

語錄

不,人不會無求的,人要講有沒有志氣、有沒有人格,那不是金錢可以加分的,哀莫大於人格破產。是,魅力是種與生俱來的東西, 但是你得不斷灌溉它才不會消失,人光是有貌有才都不夠的,還得有志氣。

——2002年

張國榮談到永不停歇的追求

張國榮和周潤發的「潤國慈善基金會」因種種原因沒能成立,但是「在紅館做一個星期的慈善演出」卻在7年後實現了,而且遠遠不止一個星期。

1996年底,張國榮舉辦復出歌壇後的第一場個人演唱會,原定從12月12日開唱,到次年1月2日結束。後因演唱會反響太過熱烈一票難求,又在尾場後加了兩場。總體場次雖及不上他的「告別歌壇演唱會」,但在當時流行音樂界整體低迷的環境下,連續24場已經是樂壇盛事。

這場演唱會被人記住了重返舞台的霸氣,記住了妖嬈嫵媚的紅色高跟鞋,記住了跨年倒數的熱情,記住了尾場向媽咪和摯愛獻唱,卻很少有人提起,這是一次張國榮的慈善show。

在演唱會前,張國榮已經請設計師好友專門設計了一套「RED Card」作義賣之用。R.E.D.三個字母分別代表REGAIN(重新)、EXTENDED(延續)及DREAM(夢想),結合意思是「為他人重新延續夢想」。整套卡片用紅色為主色調,既對應「RED Card」名稱,又與演唱會上著紅色高跟鞋的《紅》遙相呼應,可謂用心巧妙。

演唱會記者會上張國榮展示R.E.D卡張國榮在記者會上向媒體說明,演唱會期間,將在紅館外設置募捐攤位,只要捐款港幣100元以上,即可得到這套RED Card。而所得善款,將全部捐給香港兒童癌病基金會。同時,他將首先捐款100萬元港幣。

隨後,他又呼籲歌迷不要鮮花送禮,將費用省下奉獻一份愛心。演唱會的24天裡,通過他的不斷號召,歌迷反響熱烈,待到24場演出全部結束,一共募集到80餘萬元善款,張國榮與朋友又添上十餘萬,湊足100萬元。亦即通過這場演唱會,他與歌迷一共為香港兒童癌病基金會募得200萬元港幣。

明星做慈善並不是新聞,對比當今各類轟轟烈烈的明星公益基金會,張國榮所為並不張揚顯眼。但是他的熱忱助人之心,如涓涓細流溫暖著每一顆心。這份「潤物細無聲」的低調踏實,更顯得難能可貴。

張國榮出生中產家庭,環境富裕。在他出生的50年代,香港尚有許多人為一份口糧掙扎,張家卻能為7個孩子每人配一個貼身傭人,確實頗為奢侈。在這樣環境中成長的張國榮,卻天生有一顆「善」心。

在80年代他的歌唱事業開始攀上高峰之時,媒體問他是否有座右銘,他親筆寫下「飽,知人饑;暖,知人寒」。隨後進一步解釋說,這是晏子的名句,「不但要有同情心,而且要推己及人,肯去幫人。我飽,也希望所有飢餓的人都有飯吃;我暖,也同時念到他人寒冷,可以贈衣。助人為快樂之本。」

明報週刊 張國榮的座右銘(1989)這句話他是真正地在實踐著。

從出道開始,張國榮對慈善事業始終不遺餘力,多年來不僅參加多項慈善活動,主動宣傳香港慈善事業,更常常出力又出錢、自掏腰包支持。

我們從新聞裡能看到的他第一次出現在慈善活動的場合是1977年11月9日。這時候他入行剛剛半年,被公司安排出席「星期三晚會」節目的「保良局籌款之夜」特別演出,這是為響應香港慈善團體保良局百年籌款活動。從那時起,他與保良局結下了緣份,不僅時常在保良局一年一度的籌款晚會「白金巨星耀保良」中見到他的身影,亦常常親自到保良局探望孤殘兒童,為他們帶去歡聲笑語。

1986年生日與保良局的孩子們一同玩耍香港社會有著良好的慈善基礎,慈善機構多且經營公正,他們往往與電台、電視台達成合作,每年定期舉辦各類慈善公益活動,而旗下的所屬藝人被號召參與這些慈善籌款、義賣等活動,用藝人的名氣來號召公眾捐款行善,久而久之形成了一股積極正向的力量。慈善活動能增加藝人的曝光,為藝人樹立正面的形象,得到歌迷良好的反響,也令藝人從被動轉向主動行善。因此我們可以在80、90年代許多香港公益宣傳中看到演藝界明星集體出動的盛況。

如果說參與這類活動免不了還有一些被迫和功利心態,那麼從80年代後期開始,張國榮發自肺腑的慈善之心已經令人欽佩。

1988年他參與義賣籌款活動時為了活動效果傾盡全力,不僅賣力演出,更將代表這自己成就、不可複製的全套86演唱會門票和《Summer Romance》六白金唱片全部捐出,令現場沸騰。

現場捐出極其珍貴的六白金唱片

在前期節目中捐出自己僅有的一套86演唱會門票88年演唱會時,他就有意想請沒有條件的小朋友入紅館觀看,最後與一家孤兒院協商,免費贈送了30張門票給孤殘孩子們。

89年上半年,張國榮在東南亞、澳洲、歐洲、美加等各地舉辦全球巡迴演唱會。每到一站,他都將部分演出收入捐給當地的兒童機構作慈善用途。在新加坡、馬來西亞、澳門等各地均受到當地政府官員的鄭重接見,這對藝人來說極是罕見。這不僅是對他的演藝事業的景仰,亦是對這位巨星的「真、善、美」給予肯定。

與馬來西亞高級官員進膳

告別演唱會DVD中也有此鏡頭

1989年張國榮退出歌壇後,期望他重返歌壇的聲音不絕於耳。但他心意已決,總是一口拒絕,不過又加了但書——除非「是做善事,做善事我義不容辭」。

1991年,中國華東地區發生大面積嚴重水災,災情嚴重,中國首次呼籲國際援助。9月26日,遠在加拿大的香港演藝界人士,合力舉辦了兩場「香港演藝界為華東水災賑災」籌款義演。演出中,又再次見到張國榮活躍在舞台上的身影,他不僅客串主持人,更在第二場壓軸時開金口演唱歌曲。

雖是慈善義務演出,他毫不含糊。久違了舞台,卸下了壓力,他不僅更加丰神俊朗,歌聲更顯得輕鬆自在,《風再起時》和《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聽得在場觀眾如癡如醉。張國榮動容道:「以後如果開金口,希望都是為了做善事。」

其實在上個月,他還返回香港參加了「演藝界忘我演出」,拍攝賑災電影《豪門夜宴》,這部電影由香港202位明星為華東地區水災籌款而合力義拍,每人每天僅收取酬勞5元。張國榮在其中客串了「張國榮」這個角色,頗為搞笑。

《豪門夜宴》電影截圖

1998年之後,已經基本不參加商演活動的張國榮卻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各地的慈善演出中。對慈善活動邀請,不論是演唱、義賣、站台、捐款捐物……各種形式各種場合都能見到他的身影。

99年新加坡電視台為當地老人院籌款舉辦慈善義演,行程極其緊張的張國榮聽說是慈善活動便一口答應,且沒有向對方提任何要求,全部費用和行程自理。演出中,他一連唱出《你是明星》、《全世界只想你來愛我》、《共同渡過》,更專門用英語介紹和感謝了台上為他伴奏的新加坡國立大學樂隊成員和指揮。優雅貴氣的舉止,優美動聽的歌聲,令新加坡善長仁翁紛紛慷慨解囊,三首歌共籌得六十萬坡幣。演出後,他甚至沒有時間在當地逗留一晚,直接飛回香港繼續自己的工作。

同年,他還應邀出席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日本廣島舉辦的「廣島和平慈善音樂會」,演唱《A Thousand Dreams of You》和《追》等歌曲,令我們有幸欣賞到精彩絕倫的現場演繹。

廣島和平慈善音樂會

台灣發生「9‧21」特大地震時,張國榮正遠在法國拍攝自己的音樂電視《左右情緣》。在工作之餘,他當即錄製了一段呼籲視頻號召民眾捐款賑災。回港後馬不停蹄,立刻參與TVB舉行的「送暖到台灣」籌款晚會,與陳寶珠搭檔上台,嘗了一口陳寶珠的炒飯,即刻表示捐出25萬元,與影迷捐款湊足50萬元。第二天的公益歌曲錄製他也沒有錯過,可以說,張國榮就是《這城市有愛》的代言人。

錄製公益歌曲《這城市有愛》

眾多慈善項目中,張國榮特別熱心幫助兒童。他解釋說:「兒童是國家棟樑,也是我們的接班人,應該好好培養,況且我的童年很不愉快,故很想各地兒童幸福點。」

92年拍攝《家有喜事》期間,他與周星馳兩人去特殊兒童中心探望緩智兒童,周星馳向媒體表示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而張國榮,則早就是香港這類機構的老朋友了。他說雖然每次看到這些孩子都為他們感到難過,但是自己能給他們帶來快樂,又非常高興。

1992年探望特殊兒童

「跨越97演唱會」為兒童癌病基金會籌款200萬元後,他更是對各個救助兒童的慈善基金會不遺餘力。

1999年,香港前輩藝人蕭芳芳創立了「護苗基金」,旨在防止兒童受到性侵犯。對這個慈善基金會,張國榮簡直將自己當成其中的一份子。1999年及2000年在「護苗基金星輝夜」節目中,張國榮連同多位香港影壇巨星亮相電視屏幕,一忽兒打慈善羽球賽,一忽兒做搞笑擊劍表演,傾力支持籌款活動。

2002年,張國榮更成為「護苗先鋒大使」。在「護苗先鋒」成立大典上,張國榮於現場親自向市民派發宣傳單,介紹兒童防止性侵犯的信息,以推動基金的長遠捐款計劃;同時,又對患有耳疾的蕭芳芳照顧有加,悉心相扶、噓寒問暖,令蕭芳芳感動不已。

他亦多次在自己的生日宴會上號召親朋好友不要送禮物,全部折成現金,以便捐贈給兒童癌病基金會和護苗基金會。在他去世前一個月,他又為原定於4月中舉行的「護苗基金星輝夜」率先捐出10萬元善款,甚至在他生前最後一天,原本還約定好為護苗基金拍攝公益宣傳片……「護苗先鋒大使」現場派傳單張國榮為人低調,這些活動雖為媒體披露,但他本人從不多談,不願被人認為借善事博宣傳,令善舉「變味」。而被媒體報導的這些善舉,只是他所做的一小部分。許多善事直到他離世後,才陸續有當事人告訴傳媒。比如他曾多次以私人名義向各基金會捐款,又如他80年代曾探望身患絕症的小歌迷。他的鄰居、他的同事亦更是多蒙他照顧,這些事例怕是說上十天十夜亦不能窮盡。

跟他合作多次的音樂人唐奕聰感歎說,自問自己是絕對無法做到這些,所以這位偶像的所作所為更特別令人尊敬——或許這才是他能成為傳奇巨星的原因。

生前的善,身後的果

張國榮出道26年,善舉無數,且他生前種下的種種的「善」,至今仍在結出纍纍碩果。

1989年張國榮發行了一張名為「Salute」的唱片。這張唱片是他在告別歌壇前執意向前輩歌手致敬,將自己喜歡的10首作品進行翻唱,並親筆逐一寫下對歌曲與歌手的感受。同時,這張唱片的所有收益全部捐獻給香港演藝學院,贊助學院發展。他解釋說:「我們香港需要優秀的演藝人才,而我知道演藝學院的經費向來不太夠。」

演藝學院在2000年設立了「演藝星河」芳名牆,並邀請張國榮和蕭芳芳擔任揭幕剪綵儀式,該芳名牆是為了給香港演藝學院籌款、並表彰對演藝界有貢獻的人士而建的,張國榮的名字赫然在目。

其實80年代始,張國榮還有意願在此設立獎學金,但先後談了幾次均未談妥。至他離世後一週年,他的家人為他實現了這個願望,以他的名義在香港演藝學院設立了「張國榮紀念獎學金」。獎學金分為兩部分,一部分鼓勵出類拔萃的學生,另一部分幫助家庭貧困的學員。至今該獎學金已經是演藝學院最高規格的獎學金項目了,第一批受到資助的學生已經在業內發揮自己的貢獻。

位於香港演藝學院的「芳名牆」

張國榮離世後,其好友秉承遺志,將所有帛金轉贈香港兒童癌病基金會。

2003年9月12日,張國榮離開後的第一個壽辰,香港商業電台舉辦了一場慈善音樂會,取名為「繼續張國榮慈善音樂會」。為了紀念這位令人懷念和尊重的巨星,多位藝人身著紅衫前往參加活動,獻唱張國榮的經典金曲,與在場7000名歌迷一起分享他的生前片斷。這場音樂會,收益扣除開支外,全數受益捐往兒童癌病基金及護苗基金。

他的粉絲們,在他離去的這些年也從來沒有停下過為善的腳步。

香港的張國榮迷於2003年12月正式註冊成立「RED MISSION繼續張國榮歌影迷國際聯盟」,按照香港特別行政區法例登記為非牟利團體。「RED MISSION繼續張國榮歌影迷國際聯盟」不僅在每年舉辦各類大型的公開紀念活動(如紀念晚會、小型音樂會、展覽會、講座、書籍出版及電影欣賞會等),讓公眾更深入認識這位香港不可多得的巨星外,更延續偶像的善心,通過各種活動為慈善基金會募捐,及向有需要的人或地區捐款。

2004年底印尼大地震並引發巨大海嘯, Red Mission於地震發生後立即發起捐款行動,得到香港、大陸、台灣榮迷的熱烈響應,在短短兩星期籌得善款7萬餘元港幣,以「繼續張國榮歌影迷國際聯盟」名義捐予香港紅十字會。

2008年5月12日,中國四川發生8級嚴重大地震,大陸榮迷立刻召集募捐,於20天後將全國榮迷捐贈的善款共RMB180,569.12元以「繼續張國榮歌影迷國際聯盟」名義捐給中國紅十字會。日本和香港榮迷亦籌得善款超過10萬元港幣給當地紅十字會。

榮迷為5.12地震捐款人民幣180569.12元2011年3月的日本東北部大地震,亞洲各地榮迷又在短時間內籌得近35萬港幣善款,捐贈給日本紅十字會,望給災區帶去希望和安慰。

除了這些突發災難,榮迷們更通過紀念活動、出版刊物、慈善義賣等各種形式支持偶像生前長期幫助的香港「兒童癌病激進會」和「護苗基金會」,迄今已為兩家機構捐款超過106萬元港幣,亦多次得到書面感謝。

張國榮60大壽時,「網絡世界」聯盟製作了R.E.D.卡2.0義賣共籌得港幣32萬餘元捐給兒童癌病基金不僅香港的榮迷組織,在世界各地亦有各種各樣的榮迷慈善組織。雲南成立了「愛國愛榮愛助學」慈善助學機構,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們帶去溫暖;上海榮迷亦曾組織以張國榮名義向福利院捐贈;香港更成立了「榮之聯盟」義工隊,用實際行動支持各慈善機構和慈善活動。在亞洲各地,每次慈善活動中,總能輕易看到榮迷們帶著偶像的「善」去幫助有需要的人。

繼續張國榮,繼續的是張國榮對藝術的執著,對工作的努力,對朋友的友愛,更是對「善」的追求。

繼續張國榮,這「善」的腳步永遠不會停息。

註:張國榮離世後獲得的獎項,請查閱附錄10 | 張國榮生前所行善舉不完全紀錄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資料✔ 《Leslie的座右銘》,20世紀80年代《明報週刊》。

✔ 《為兒童癌病基金賣卡籌款 張國榮帶頭捐一百萬》,1996年12月12日新聞,《蘋果日報》。

✔ 《溫哥華華東賑災卡拉OK籌款紀詳 張國榮善事開金口》,《清新週刊》,1991年。

✔ 《張國榮周星馳傳送愛心》,《張國榮的電影世界2》,香港電影雙週刊出版社有限公司,2006年6月初版。

✔ 《春天該很好 你若尚在場——張國榮離開5週年紀念特輯》,南方都市報,2008年3月30日。

✔ 「RED MISSION繼續張國榮歌影迷國際聯盟」官網www.redmission.org.hk ✔ 微博@redmission繼續張國榮 @張國榮網絡世界

《這麼遠那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