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8月28日

昨天晚上,雨果·斯泰恩在美術大街和我撞個正著。雨果從各方面看都是地道的德國人,唯獨說起話來有希臘味。

「親愛的奧斯卡,」他告訴我,「我們在慶祝聖·澤菲利努斯[84]節。你一定要來參加啊。」

「你說遲了一天,」我回答說,「不過,或許教皇也不會馬上知道吧。」

所以我就陪他一起到卡裡薩雅酒吧去。這次活動不大成功。有兩個美國小伙子加入到我們中間來。他們一口咬定說他們是因不道德行為被哈佛開除的。我說你們去上哈佛本身就是不道德的。他們給我買了一杯苦艾酒:美國人吃驚的時候總要買酒喝。他們倆都有一個可怕的壞習慣,互相以「她」相稱。到最後喝昏了頭,居然要把這把戲用到我頭上。

「她可是個名女人。」他們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我感到噁心:我在文明世界經過這麼多磨難,遭到這麼多謾罵,結果卻成了文學界的包迪西亞[85]—哎,夠荒唐的吧。

我不卑不亢地離開了酒吧後,出租馬車出了個不小的事故。我們正要拐到波拿巴大道,車子突然撞到了一輛馬車上,我身子猛地一下倒向前,頭磕到扶手上。我的嘴唇差點裂成兩半,血流不住,活像個殉難的聖徒。不過這時候發生了一件我至今弄不明白的事—我笑了。我大笑不止。我莫名其妙地為自己的受傷而笑。

《一個唯美主義者的遺言:奧斯卡·王爾德別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