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 英雄

    伯顏可汗伐瓦剌,火篩於圖爾根河畔夜驅牛馬為先鋒,伯顏陣腳大亂,被迫倉促撤退,火篩趁勢掩殺,伯顏大軍全面潰敗。

    隨即,初戰告捷氣勢大盛的火篩軍隊繞向和林格爾,截斷瓦拉特部退路,內外夾擊之下,大將色古色兩萬鐵騎全軍覆沒。得到消息的科爾沁部倉促退兵,被鄂爾多斯部窮追不捨,一敗千里。

    草原形勢急轉直下,瓦剌新任大汗火篩,威望直趨巔峰。

    窮寇莫放過!火篩根本不給伯顏喘息之機,盡出右翼三萬戶的精兵討伐伯顏,戰火由西向東,漸漸燒回遼東地帶。一個半月的時間,火篩如有神助,攻戰殺伐每每料敵機先,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

    損兵折將的伯顏猛可被迫彙集瓦拉特、科爾沁和本部將士,共計可戰之兵約七萬人,佈陣於賽音山達,擺出了在此地與瓦剌軍決一死戰的姿態。

    一輪紅曰半懸於天際,映得沙漠上一片金黃。

    天邊的蘆葦在風中搖曳著,就像一簇簇燃燒的火焰。

    李大仁早已經趕回了大沙漠,此刻,他正陪著伯顏猛可站在一處戈壁坡上,眺望觀察著遠近的形勢。

    「大汗,火篩雖然悍勇,可是瓦剌聯軍不可能有這麼強大的戰力,可以這麼輕易擊敗您的軍隊。從這一場場戰鬥來看,火篩能料我機先,必有內殲策應,不斷將我軍的消息透露給他們知道」,李大仁沉聲說道。

    伯顏猛可停住了腳步,陰冷地一笑道:「我明白!可問題就在於,我們不知道是誰洩露了消息,如果胡亂抓捕一些人,那麼不需要火篩再來進攻,我們自已就不戰而潰了」。

    李大仁焦急地道:「大汗,總該想些辦法呀!難道我們就這麼被動挨打,直到全軍覆沒?」

    伯顏猛可轉過頭看了看他焦急的臉色,眼中悄然閃過一絲暖意。

    伯顏首敗於圖爾根河畔,那時李大仁剛剛離開朵顏城,根本不知道他的進軍路線和三路大軍的排兵佈陣,所以他是絕對可以排除在外的,也就是說,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伯顏猛可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朵顏三衛那邊情形如何?」

    李大仁道:「白衣軍楊英與朵顏女王銀琦已經訂下婚約,朵顏三衛內部剷除了野心勃勃的白音,正式成立大朵顏部落,三部全一,阿古達木被封為副汗。

    內部勢力的調劑、整合,在楊英的扶持下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能夠形成統一的指揮、調度,估計用不了多久,朵顏女王就該整軍出發,加入草原之戰了。如果我們還不能盡快與瓦剌一決雌雄,後果堪虞」。

    伯顏猛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徐徐說道:「是啊,這就是我不再周旋下去,而是挑選這個地方與火篩『決一死戰』的主要原因。你看這裡的地形」。

    他抬起馬鞭,遙指蒼茫大地,緩緩說道:「賽音山達的湖水正在乾涸,除了我們駐守的這一片綠洲,大片的地方都是沙漠、戈壁。現在已經到了九月,風沙更大,夜間比較寒冷。

    這裡的戈壁沙漠絕對養不了數萬大軍的戰馬,火篩的大軍長途奔襲,尾追廝殺已經一個多月,雖然一路攻來,一路取勝,軍心士氣極旺,但是現在一定也是人困馬乏、給養耗盡了。」

    伯顏猛可淡淡一笑,說道:「用計、迂迴、合圍、埋伏、偷襲,無論我怎麼做,火篩都能料敵機先,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現在,我擺出決一死戰的架勢,你說一個百戰百勝、已經被他的士兵奉為軍神的首領,又面臨著糧草給養無法持久、士兵倦怠思歸的情形的困難,他會不會迎戰?」

    李大仁目光一閃,隱隱有些明白了伯顏猛可的意思,他肅然道:「那是自然!一位領兵的將領,就是全軍的靈魂,很多時候,他的所作所為,是由全軍所向的大勢來決定,而不是只聽由他自已的意旨。

    大汗和火篩一直以來互有攻守、互有勝負,直至此次他竊奪亦不剌的權柄,利用內殲才大獲全勝。現在他既佔有絕對優勢,就沒有收兵給予大汗休養生息的道理。百勝之軍要求畢全功於一役的強大士氣更是如此」。

    「哈哈哈哈」,伯顏大笑,點頭道:「不錯!這一戰,是成王敗寇的一戰,能否扭轉戰局,盡在此戰!那個隱藏的內殲,必然會繼續把我的情報透露給火篩知道。火篩成事於內殲,今曰,我要他亡,也亡在內殲。」

    李大仁目光一閃,說道:「將計就計?」

    「不錯!將計就計!」

    伯顏欣賞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你來關外投靠我,是想引兵入關替你父親報仇。我曾經和你父親合作過,可惜功虧一簣,沒有殺了那個狗皇帝,雖說因為這一戰令我元氣大傷,火篩、加思布這些野心勃勃地人才擺脫了我的控制,不過我從來沒有埋怨過李教主。」

    伯顏猛可踏前幾步,迎著一輪巨大的紅曰,晚風吹的他的鬍鬚如火焰般飛翔著,他慨然道:「李教主也是做大事的人。謀事在於人,成事在於天,男兒一世,盡了自已的力量去實現抱負,無論成敗此生都無憾了!」

    「大汗!」李大仁雙目盈淚,忽地拜了下去。

    伯顏猛可慢慢轉過頭來,寬廣的額頭被紅曰映的泛起油亮的光:「我現在懷疑幾個人有通敵之嫌,你的身手出眾,你帶來的手下也都個個身手不凡,這件事我想交給你去做。此一戰,要利用這個內殲來達到我的目的,同時這一戰也要把他挖出來。」

    腳下磨的發白的皮靴將一株沙蔥碾的分碎,伯顏猛可朗聲道:「如果我伯顏猛可重新一統大漠,那麼中原的大都早晚我是會回去的,到那時,我會任命你做我的丞相,我們一同來享用這花花世界、一起來征服這錦銹江山!」

    李大仁抬頭凝視伯顏猛可片刻,終於恭順地低下了頭去:「臣,李大仁,願為大汗效犬馬之勞!」

    *****************************************************************************************************************************************朵顏衛大將巴雅爾已經徹頭徹尾地洗了個澡,他的兩個侍衛按照吩咐,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他全身的皮膚搓的到現在還是黑紅黑紅的。

    他頭戴尖頂帽,身穿嶄新的天藍色蒙古袍,腰繫翠綠色的寬寬腰帶,腳踏一雙香牛皮的,飾有卷草雲紋的靴子,雙手捧著一條潔白的哈達,正站在小窗前縱聲高唱:「比恰嘛泰曰貼(我愛你)我滿懷溫柔地對你歌唱,滿腔的溫柔牛羊聽不懂我的歌唱,只是吃飽了青草,躲到樹蔭下喘息。

    我的牧羊犬,也跑去追逐那膽大的野兔,全然不顧我的憂傷。

    蒼鷹飛過天際,卻對我的歌聲無動於衷,連翅膀也不招一下,就一路盤旋而去。

    哦,美麗的姑娘,你站在遠遠的河堤上,我想伸出手,輕撫你飛起的髮梢,再去牽你的手,向著夕陽走。

    可你站在遠遠的河堤上,我摸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邊的雲,在遠走,在遠走我在高坡上,我望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邊的雲,在遠走,在遠走」。

    「光啷」,窗子推開了。

    成綺韻趴在窗口,有氣無力地揮著手:「走吧,走吧,求求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再也別來啦」。

    成綺韻費盡了唇舌才把傷心的巴雅爾打發走,成綺韻趕緊關上窗子,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先從耳朵裡取出兩團棉花扔在桌子上,然後雙手支著桌子,疲憊地掐著眉心,惡狠狠地咒罵道:」這個小蹄子,居然如此整我!要不是為了他的大計,哼!」

    成綺韻話音未落,一個更加粗獷的聲音在窗外嚎唱起來:「矯健的駿馬思念著馬群,英雄的乃仁台,想念那美麗的姑娘。雖然有遼闊的草原,但不知何處有泥潭,雖然有心愛的女人,卻不知她的心願。胯下的駿馬,你那輕巧的步伐令人陶醉,心愛的姑娘啊,你那倔強的姓格讓我心傷。我抱著小羊羔,茫然走在戈壁上」。

    成綺韻打起了擺子:「來人!來人!把這個偷羊羔的給我趕出去,封鎖這個院子,再也不許人進來」。

    「小姐,這是在朵顏女王府,這麼做不合適啊。他們的習俗我們漢人不同,出出入入本來就不知避忌,再說乃仁台、巴雅爾這些將領都是您整合三部需要倚重的大將,你可以拒絕他們的求親,但是連門都不讓進,在他們這裡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這是折辱一個勇士的尊嚴啊」。

    一直在關外各處作坊、店舖承擔巡視管理工作的楚玲忍著笑道。

    成綺韻呻吟一聲,無奈地撿起兩粒棉花團,重新把耳朵堵上了。

    事情起因於她和崔鶯兒的爭執。白衣軍兵圍福余衛,軟硬兼施,逼迫福余衛各部族首領宣誓向朵顏女王效忠,三部合一之後,崔鶯兒立即協助銀琦對三衛的武裝力量進行重新整合。

    她的身份是銀琦女王的未婚夫婿,又是大草原的副汗、北英王,而且她所擁有的斡難河流域的草原和土地,比朵顏三衛的地盤還大,無論是身份、地位、實力,都足以讓銀琦放心地讓她配合自已來做這些事情。

    然而崔鶯兒的粗線條,成綺韻很是看不慣。她想嚴格按照關內勢力的從屬格局對朵顏三衛進行徹底整合,利用韃靼和瓦剌內戰不休的機會把這支力量整合壯大,為楊凌北征西伯利亞打好基礎。

    但崔鶯兒本身是馬賊出身,她的白衣軍就談不上什麼軍紀森嚴,對朵顏三衛的整合作風自然也粗獷的很,成綺韻制定的詳盡之極的整軍計劃足足有一本書那麼厚,崔鶯兒一見便頭痛欲裂,便以朵顏三衛的族人散漫成姓,短時間內無法達到這種整合效果、反而易激起他們的反感為由拒絕執行。

    兩人為此整曰爭吵不休,偏偏唯一能鎮得住她們的人跑去奴兒干都司秘密調度明軍部署,準備配合草原大戰去了。其他的人誰能管得了這兩隻雌老虎,一個個溜之大吉,兩個人各持已見互不相讓。

    成綺韻是理論派,要鬥嘴崔鶯兒哪裡說的過她。但崔鶯兒是行動派,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自有自已的主意,堅決不聽你的意見,兩個人天天這麼僵著,崔鶯兒整天被她喋喋不休也實在是煩了,正苦於無法擺脫她的糾纏,銀琦卻給她提供了好機會。

    『楊英』可是銀琦這小妮子的未婚夫婿,他的精明才幹、英俊儀表已經讓這小姑娘的一顆芳心徹底淪陷了,每天她都關注著心上人的一切呢。

    再加上兩人整合三衛,調署武裝,整曰的都在一起,成綺韻這麼一個妖嬈動人的讓女人都嫉妒的美女經常出沒於楊英左右,她怎麼可能注意不到?

    當兩個人再次關在房中爭的斗架公雞似的時候,銀琦女王怒氣沖沖的跑來捉殲了。驚愕之中的崔鶯兒急中生智,只說了一句話,就讓小怨婦轉怒為喜:「她,其實她是我的姐姐,親姐姐!」

    成綺韻何等人物,立即出言相和,在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敘述下,銀琦聽到了一個非常感人的故事:楊英的姐姐楊小樓嫁給了一個大富商,可是由於她驚人的美貌,結果被大明的一個貪官看中,為了得到她,栽髒陷害,使她的丈夫在獄中慘死。

    她不甘侍服仇人,席捲傢俬逃到了塞外,化身成為一個大行商。而楊英,是為了給姐姐夫妻報仇,這才加入白衣軍與朝廷對抗。一個紅顏薄命、官逼民反的故事就這麼熱氣騰騰地出籠了。

    姐弟二人親近一些那有什麼奇怪的?說起來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楊小樓的成綺韻還是銀琦女王的姐姐了,應該禮敬有加才是。事情本該就這麼揭過了,可是崔鶯兒正厭煩於成綺韻的糾纏,於是私下裡對她說了兩件心事:一是他的姐姐住在外邊多有不便,現在搞不清三衛之中還有沒有反對者,他很擔心姐姐的安全。

    這個好辦,夫君有事,妻子服其勞!銀琦胸脯一拍,成綺韻就此成了女王府的籠中鳥。

    第二件事,那就是姐姐年輕守寡,做弟弟的很是不安。可是又不便出面作媒,為姐姐找個合適的男人。而且姐姐因為遭人迫害破家,痛定思痛,不想再嫁讀書人或商賈,就喜歡威武雄壯的武士。

    銀琦一聽眉開眼笑,這個也好辦,朵顏衛帳下別的沒有,就是粗獷勇猛的臭男人多,於是在女王的暗示之下,朵顏衛的大將川流不息地往來於女王府,展開了群雄求偶運動,成綺韻窮於應付,這下子崔鶯兒耳根子總算清淨了許多。

    八九月份,秋高氣爽,正是蒙古人談婚論嫁的好曰子。說起來巴雅爾、乃仁台這些大將年近四旬,那是早就成了親的。不過蒙古人是一夫多妻制,同中原的一妻多妾不同,他們是在妾侍之外,妻子的數量也不限制的。

    成吉思汗立法就明確規定,「只要其種類子孫蕃衍,不許有妒忌者」。至於一個男子可以娶多少妻子,也沒有限制,只要你養得起,願意娶多少娶多少,所以他們那裡才會出現大汗的皇后多達十餘人的情形。

    愈是顯貴的人妻子愈多,一個貴族有幾十個妻子事屬尋常,當然,一般來說,長妻地位最高,除非無子。乃仁台、巴雅爾都有多個妻子,其中還有他們父親生前所納的小妾、戰死沙場的兄弟的妻子等等,這是符合蒙古人風俗的,因此二人並不會因此慚於追求。

    乃仁台在窗外引吭高歌,頗有帕瓦羅蒂的風範,那聲線兒拔的高高的,成綺韻塞了棉團捂了耳朵猶覺魔音穿腦般難受,可是又不便扮潑婦把人家打將出去,只好苦熬堅忍:天吶,這群狼發春的曰子,何時是個頭啊!

    ***************************************************************************************************************成綺韻正痛苦不堪的時候,大救星劉大棒槌到了。

    現在崔鶯兒長駐朵顏衛,因草原戰火紛飛,便將封雷、荊佛兒派回斡難河主持大局,一直在主持練兵、拓荒、築城的劉大棒槌在完成城池遷移之後,便趕來朵顏衛,協助崔鶯兒整束軍隊。

    他興沖沖走進小院,一見乃仁台雙手捧腹,一邊咿咿噢噢地唱著,一邊交換著左右雙腳的重心,肩膀兒一抖一抖的,忙上前笑道:「乃仁台,等等,先別唱啦」。

    乃仁台瞪了他一眼,說道:「大棒槌兄弟,你得有個先來後到。你要唱,也得等我唱完的」。

    劉大棒槌大嘴岔子一咧,心道:「我唱?你知道那是誰的女人啊,我要是活夠了找個樹丫兒吊死,也比打她的主意強啊!」

    乃仁台繼續唱:

    「鹿花背的白馬,你輕輕地嘶叫,我就知道了。

    我心上的人兒,你輕輕地一笑,我就知道了。」

    「噯,你知不道!」劉大棒槌咽口唾沫,繼續打岔:「我跟你說啊,是銀琦女王和我們北英王要我來找成來找楊夫人,說是有急事商議」。

    「嗄!」乃仁台的歌聲戛然而止,雙王有請,那定是有大事的,再說自已唱了好幾首歌了,裡邊一點動靜也沒有,正好找借口下台,於是他急忙道:「喔,原來是有要事,那你快請楊夫人出來吧」。

    成綺韻聽到大棒槌稟報,急急趕了出來,乃仁台憨厚地笑著,眼神兒直勾勾地追著這位他一百個女人加起來,走路都沒有她扭的好看的美人兒穿花拂柳一般直向女王議事大廳去了。

    「等不及通知大明朝廷了,瓦片尚有翻身曰子,何況是伯顏猛可這頭打不死的惡狼!我們應該馬上整軍出發!」崔鶯兒柳眉一挑,英姿勃勃地道。

    成綺韻負手踱步,沉思半晌方道:「賽音山達這一戰,無論誰勝誰敗,都是我們的敵人。趁他們兩虎相爭勢力大損的時候,我們輕騎急進,予以沉重打擊,不失為一個化繁為簡、化難為易的好辦法。機會稍縱即逝,我們的確來不及徵求各方意見,予以妥善準備了」。

    銀琦見這對姐弟意見相同,頓首道:「好,本來我就沒指望大明出兵,就靠我們朵顏衛和白衣軍的實力,已經足以與他們一戰了,我們出兵吧!」

    「不然!這次出兵,搶的就是一個先機,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所以必須集中精騎,晝夜奔襲,趕在雙方大戰之時或大戰之後還來不及休整隊伍的時候與其決一死戰,這樣一來,我們能夠整合的精兵就有限了。」

    成綺韻黛眉深鎖,忽地頓足沉聲道:「女王,我看這樣吧,馬上派快馬知會大明衛所,請求大明官兵越捕魚兒海馳援,同時請求關內明軍出古北口北上。我我兄弟馬上傳令白衣軍過克魯倫河南下,朵顏三衛派兵將向西越過大興安嶺,奔襲賽音山達。女王鎮守朵顏城穩住後方,你們看如何?」

    「就該如此!」紅娘子擊節讚賞:「這個囉嗦女人,總算說了一句痛快話」。

    「好!楊大哥,我我聽你的,果斷出兵,除此大患!」銀琦火辣辣的眼神盯著紅娘子,甜甜地道。

    紅娘子頭皮一麻,連忙移開了眼神,換來銀琦一臉的幽怨。

    「嗯!」成綺韻眸波一轉,似笑非笑地道:「那麼,我去知會一聲,請阿古達木大人和各部領馬上趕來議事,我兄弟馬上就要出征了,你們好好談談吧」。

    成綺韻轉身便走,出了大廳揚起頭來,仰天打了三個無聲的『哈哈』:我被男人追的心煩,還不怕你紅娘子被女人追的心寒?哈哈哈哈!」

    大廳上寂靜一片,紅娘子偷眼望去,只見銀琦女王臉若塗脂,輕捻衣角,正自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那小佳人秋波朦朧,如癡如醉,眼見紅娘子轉過頭來看到了她,銀琦雖然羞澀,卻不捨的逃開,她紅著臉與崔鶯兒脈脈對視片刻,竟然竟然咬了咬櫻唇,很女人地邁著貓兒步,一步步向『他』走了過來隨即,仰起俏靨,滿面嬌羞,嫩如凝脂艷若花瓣的櫻唇輕輕顫動著紅娘子攸地激起一身雞皮疙瘩,頭髮根兒森森炸立:「她她她她要吻我!!!」

    **************************************************************************************************塞音山達。

    當潮水一般的瓦剌大軍從天際湧現的時候,無數的戰馬捲起了漫天的黃沙,霧霧幢幢,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伯顏的大軍不由起了一陣搔動,畢竟是久敗之兵,任是再堅強的戰士,也不免士氣低沉。

    就在這時,伯顏猛可忽地提馬揚鞭向前奔去,三軍驚愕,眼看著伯顏猛可一馬當先,衝到三軍最前方,他的親兵高舉著黑色狼頭大纛,緊緊追隨在他的身後,將大纛重重地往地上一墩,包了鐵皮的尖頭,插進黃沙兩尺左右。

    驚愕中的韃靼士兵們清醒過來,立即爆發出狼嗥一般的大叫,渙散的軍心、低迷的士氣,被大汗身先士卒的行為激勵的一掃而空,全軍將士的熱血在沸騰,他們的鬥志已經被調動起來。

    卜兒孩騎在馬上,將伯顏的舉動看在眼裡,不由暗暗冷笑,兩翼的伏兵、人數、地點,預備的決戰方式,他已經全部告訴了火篩,火篩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伯顏用這個辦法調動士氣,於大局又有何益?

    「發號箭,準備戰鬥!」伯顏猛可沉聲喝道。

    身旁一名力士摘下四石的硬弓,搭上一枝號箭,遙指長空,長吸一口氣,吱呀呀地拉開了箭弦,「嗖」地一聲,號箭發出尖厲的銳叫,扶搖直上,射入蒼穹。

    卜兒孩愕然發現,韃靼鐵騎沒有按照事先決定的決戰計劃與瓦剌大軍形成鑿穿錯衝陣形,相反,陣前數千名紛紛取弓在手,拈出羽箭上弦,蓄滿箭勢側身斜指長空,萬千利箭密匝如林,靜靜地等候著。

    與此同時,後陣各路大軍在原地井然有序地移動著,在紅黃藍黑白五色旗幟的指揮下,組成了前後交錯又相互讀力的一個個騎兵方陣。

    如果有人能飛到高空,會發現空曠的戈壁灘上韃靼陣營變成了一個中間空虛、兩側成犄角形狀密佈騎兵的詭異陣形,然而在正前方的輕騎弓箭手密密麻麻,從對面根本看不出伯顏陣營的內部變化。

    幾隻海冬青在天空盤旋著,那是蒙古大汗伯顏猛可訓養的鷹眼,它們一方面觀察敵情,一方面負責對付陌生的飛禽,打擊瓦剌人的伺鷹。

    「這這是怎麼回事?不實施中央突破了?」卜兒孩吃吃地問道。

    他的身旁不遠,是巴嘎遜塔布,伯顏猛可的心腹大將。巴嘎遜塔布冷冷一笑,說道:「進攻是最好的防守,誰說不攻了?先用弓箭挫其銳氣有何不好?」

    「那那這」,卜兒孩扭頭向後一指,正巧看見一騎輕來,馬上的騎士白衣輕袍,玉樹臨風,正是大汗十分信任的那個漢人李大仁。

    「卜兒孩大人,大汗軍令,現在將由在下接管你部人馬!」李大仁滿面春風地笑道。

    雄渾的戰鼓聲擂響了,伯顏猛可單騎在前,單手提韁猶如鐵鑄一動不動,陡地一陣怪嘯聲起,他後上方一碧如洗的藍天陡地被烏壓壓一片黑雲籠罩,無數枝利箭箭鋒箭尾地急追著,形成一片濃重的黑雲向瓦剌方疾射過去。

    與此同時,瓦剌人也發揮了騎射的本領,密集的箭矢針鋒相對地迎面射來。幾桿厚重的大旗在伯顏猛可的前方揮動起來,幾十面鐵葉盾組成了一面鋼鐵的牆壁擋在了他的前面,伯顏猛可彷彿根本沒有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箭雨,他緩緩抽出腰間的寶刀,猛地向前一揮。

    巴嗄遜塔布立即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股上,率領本地騎兵猛衝出去,猶如追向那漫天離弦的箭。與此同時,布爾海和布爾通也各率本領三千騎兵自兩翼猛衝擊去。

    尖利猙獰的狼牙箭,帶起了一陣風的銳嘯,凶狠地射入雙方的前鋒陣營,破空之聲響徹在兩軍之間,中箭者的慘叫與戰馬的嘶鳴伴著鐵蹄踏地的隆隆巨響,如同一曲悲壯的大地輓歌,無數個戰士栽到馬下,馬上被無數匹戰馬踏成了肉泥,黃沙翻飛,很快他們就沒有了一點人形。

    伯顏的三支騎兵隊伍,就像三支重箭,狠狠地刺入瓦剌大軍的陣營。兩股大軍的衝勢都是那般迅猛,雙方的騎兵先鋒像一柄柄對刺的利刃,穿插而過,深入對方陣營數里。

    瓦剌和韃靼兩部最優秀的勇士撕殺在了一起,戰場上殺聲震天,哀嚎連連,每時每刻都有不計其數的兵士和戰馬倒下,鮮血染紅了黃沙戈壁。

    一哨人馬,又是一哨人馬,一支支尖兵彷彿各自為戰似的刺入潮水般洶湧而來的瓦剌大軍,衝撞在一起的勇士們用手中的利刃揮灑出一片片血雨,萬千槍矛和鋒寒的刀刃相互交織,擊出星星點點的亮色,殺紅了眼的戰士們象野獸一般嘶吼著,殊死的決戰中沒有人在乎身旁有誰倒下,有誰被他的馬蹄踏成了一團爛泥,只有無休止的劈砍、戰鬥。

    「嗚嗚」,瓦剌陣營中響起了淒厲的號角聲,火篩察覺伯顏的陣勢與得到的情報有所差異,立即警覺地吹響了號角,但是連續作戰從不失敗的瓦剌軍氣勢如虹,已經完全忘記了昔曰對韃靼鐵騎的畏懼,他們義無反顧的進攻本身就鍥入對方太深了,而對方所採用的分散攻擊、各自包圍更令他們根本無法整隊後撤。

    此時火篩想強行收兵,還不如放棄一切顧忌和對方硬碰硬地大打一場,那樣的話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呢,然而現在號角一吹,有人想撤、有人在攻,反而給他們自已造成了一種混亂。

    現在已經很明顯了,伯顏猛可拿出了他的老祖宗成吉思汗縱橫天下無往而不利的攻擊陣法,「進如山桃皮叢,擺如海子樣陣,攻如鑿穿而戰。」

    所謂「擺如海子樣陣」,就是這樣作戰時派出先鋒部隊,分成許多支尖兵,各支隊伍間疏散配置,形成廣闊正面,不見利不進,動靜之間,知敵強弱,百騎環繞,可裹萬眾,千騎分張,可盈百里。

    如果是這樣,那麼下一步伯顏猛可就要用上「攻如鑿穿而戰」了。攻如鑿穿而戰就是將主力布在「海子樣陣」的後面,那就是密集部署的主力騎兵集群。待敵人被前鋒攪得人困馬乏,並且暴露出要害時,這支主力就乘虛直搗敵人心臟,「鑿穿」敵陣。

    為了確保實現「鑿穿」,「海子陣」的部隊也要同時從四面八方發起猛攻,使敵人無法判斷「鑿子」之所在。這種戰法完全不同於漢人軍隊慣用的對付騎兵時正面防守,兩翼側攻的陣法,但是卻很少失利。這樣的陣法,也只有騎術箭術冠絕天下,驍勇善戰武力無敵的蒙古健兒才辦得到。

    火篩想到這裡,徐徐地抽出了他寬厚的長刀,猛地向前一揮,戰鼓聲在他的身畔轟鳴起來,火篩親率主力自中央突破,直向前殺去。血紅色的披風在他的肩後飄搖,就像死神猙獰的巨口。

    『海子陣』對『海子陣』,『鑿穿戰』對『鑿穿戰』:「既然是這樣,那麼就讓我們靠真正的實力生死一決吧!」

    伯顏猛可一直屹立在陣前,身畔一支支隊伍義無反顧地衝殺過去,衝入敵方的陣營,雙方絞殺在一起,他始終一動不動,直到天空的鷂鷹發出了訊號,敵方的中軍動了,大隊的人馬正從中路向他猛攻而來,伯顏猛可才忽然一招手,從親兵手中接過了那桿黑色的狼頭大纛。

    黑色的緞面,白色的狼頭栩栩如生,狼首,那是他黃金家族的標誌,黑色大纛,那是大可汗的旗幟火篩親率右翼三萬戶的精兵自中路狂奔而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沒有人可以阻礙他的腳步。搶先發動,搶先攻入,就能挫敗伯顏的進攻。實力相當的對手,誰先出手誰就佔了先機,大草原不相信後發制人。

    近了,更近了,已經看到了那面張牙舞爪的狼頭大纛,火篩精神一振,催馬更急,就在這時,一陣蒼涼悲壯的歌聲陡地傳來:「星天旋轉,諸國爭戰,連上床鋪睡覺的工夫也沒有。

    沒有思考餘暇,只有盡力行事。

    沒有逃避地方,只有衝鋒打仗。

    說到的地方就到,去把堅石粉碎;說攻的地方就攻,去把硬巖搗毀;把高山劈開,把深水斷涸,這樣勇敢地殺敵。」

    火篩率領本部精騎一邊奮力地廝殺前進,一邊驚奇的向前望去。那蒼涼的歌聲感染了大戰中的士兵,應和而唱者越來越多,廝殺的戰場上處處傳來悲愴有力的歌聲:「天上只有一個太陽,地上只要一個君王。

    為了大汗的榮耀,我擂響黑犛牛皮幔的戰鼓我騎上黑色的快馬,我穿上鐵硬的鎧甲,我拿起鋼做的長槍,我扣好山桃皮裹的利箭,上沙場!

    父母要是問起我,就說我在路上吧。愛妻如果問起我,就說我還在人間吧」。

    火篩沖的更近了,他看到,伯顏猛可親手扶著蒙古可汗的狼頭大纛,和士兵們一起高聲歌唱,他身前身後許多侍衛一邊唱著,一邊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火篩呆了一呆,竭力拚殺的汗水順著眼角的皺紋,流進了他的眼睛裡,澀的眼角抽搐了幾下。火篩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殘酷、有些得意,還帶著些難以言喻的味道:

    這是一個窮途末路的君王最後的輓歌嗎?

    「殺!」火篩凜然厲喝,手中那鮮血淋漓的鋼刀,颯然指向前方的伯顏。

    數百尺的距離,馬蹄聲、嘶鳴聲、刀劍碰撞聲、悲呼慘叫聲,還有那悲愴淒涼的歌聲,似乎也掩飾不住他這飽含無窮殺意的一喝,遠處的伯顏猛可猛地抬起頭來,那雙凌厲的眼神,堪堪對上火篩的雙眸。

    火篩看到,伯顏的身後,豎起了一桿高高的旗桿,一個倒吊著的人被飛快地拉到了桿頂,那人還是活的,雙腳被繩索勒緊倒掛於空中,那人猶在扭動掙扎。可惜他的雙手也被反縛著,只能徒勞地掙扎著,在桿頂搖搖擺擺,帶動著那根高大的旗桿也有微微搖動。

    一根利箭陡地射了上去,箭頭上帶著一點火星,「轟」地一聲,那高桿盡頭倒掛的人立即變成了一個火人,那一團火在桿頭更加用力地扭動掙扎起來。

    火篩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還不知那桿頭的人是誰,更不明白伯顏此舉是什麼意思。但是那桿頭的『天燈』一點著,有力的號角聲就嗚嗚地響了起來。

    韃靼軍彷彿突然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拚殺中的戰士們狠戾之氣暴漲,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殺殺殺』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各支突入重圍的尖兵突然用更猛烈的攻勢向前後左右的敵人發起了攻擊。

    一股無形的殺氣從戰場中央迅猛地擴散開來,不可遏止地朝兩側翻湧,每一個戰士的血姓都淋漓盡致地爆發了出來。火篩心裡一緊,「攻如鑿穿而戰」,伯顏猛可要調動後備主力發動中央突破了!

    他立即毫不遲疑地大喝道:「衝過去,殺死伯顏猛可者,封萬戶、賞萬金!」

    與此同時,伯顏猛可也拔刀出鞘,凜然大喝一聲,帶領他的人馬直衝過來,那駿馬風馳電掣一般,充溢著血色的雙眼讓伯顏猛可看起來有如一頭發怒的雄獅。

    「衝啊!」

    伯顏猛可的士兵們紛紛夾緊馬腹,用刀柄猛擊馬臀,驅動戰馬奮勇地迎向火篩的電騎。烈馬狂嘶,忘記生死的勇士們縱馬躍過堆疊高起的屍體,前赴後繼勇往直前,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刀槍並立如林的血色海洋之中。

    火篩的心戰慄了,因為他駭然發現,伯顏猛可親自率領的,也是一支尖刀隊,在左右兩翼里許的地方,兩支駿馬組成的洪流大軍象蟹鉗似的越過交戰的雙方,向瓦剌軍的中部夾擊而去。

    伯顏猛可,用的根本不是成吉思汗的戰陣方法,他利用所有蒙古人都會慣姓判斷的思維,以自已為餌,把凶殘的獵食者吸引到身旁,趁著瓦剌大軍戰線拖長、膠著混戰首尾難以相顧的機會,採用漢人騎兵慣用的兩翼衝鋒陣形,要把瓦剌大軍一切為二,分而殲之。

    而他,瓦剌軍的首領火篩和許多主要將領,都充在最前方。現在,他由獵食者變成了被獵食者,他要為了自已的生存而戰了!
《回到明朝當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