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開始

  樓上黃昏慾望休,

  玉梯橫絕月如鉤。

  芭蕉不展丁香結,

  同向春風各自愁。

  ──代贈.李商隱

  在這一望無際的千頃碧波草原上,突兀地聳起一座以長石堆積而成的沙山,山高百米,長約五公里,塔水河和柳條河繞著沙山的兩側蜿蜒流過。若是靜立其旁,風動沙移,沙鳴聲如泣如訴,如簫如笛,淒婉低回;當沙粒向下猛烈翻捲滾動時,沙鳴聲卻又宛如萬馬奔騰,隆隆作響(注)。

  這便是西域的鳴沙山。

  此刻,日頭正在東方天空慢吞吞地往上攀,有位少女遙遙自遠處盲目地朝鳴沙山狂奔而來。

  一個穿著很美麗的畏兀兒族(今之維吾爾族)少女,淡綠色的連衣裙,上身短至胸部,下方寬大且長及腿肚子,及膝的開衩外衣和褲子同為墨綠色,領口、胸前、袖口、肩、褲腳和軟鞋上皆繡上了精緻的花紋,烏黑的長髮綁成數十束的小辮子,頭上戴著一頂花紋細膩的墨綠色小花帽,後面還飄垂著淡綠色的頭紗。

  那深深淺淺的綠,既燦爛又雅致,彷彿與這碧綠的大草原融成了一體,只可惜瞧不清楚她的長相如何,僅能聽見她的恐懼尖叫聲劃破長空傳來。

  嗯!如果尖叫聲具有殺傷力的話,想必天上朵朵棉絮般的雲兒早就被她割成碎碎片片了。

  她踉蹌地奔跑著,一步三瘸,兩拐四跌,那可愛的小花帽都歪一邊了,真是說有多淒慘就有多淒慘。但是,追逐在她後頭的那幾個瓦剌族(西蒙古)大漢卻似乎根本不懂得何謂憐香惜玉,不但越追越緊,還不斷發出粗魯凶悍的警告。

  「別再跑了!妳敢再跑,待會兒抓到妳之後,就先打斷妳的腿喔!」

  而少女的回答則是,「嗚嗚~~救命啊~~哥哥呀~~救命啊~~嗚嗚嗚~~」腳底下更是一步也沒敢慢下來。

  可是,女孩子家再怎麼厲害,也厲害不過大男人,終於,在一個躓僕後,她便跌扑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只見她淚水狼藉的臉蛋上掠過一抹絕望後,便宛若鴕鳥似的,用雙臂抱著自己的腦袋繼續無助地哭叫著,「嗚嗚~~哥哥,救命啊!哥哥~~嗚嗚嗚~~」

  儘管她驚恐的哭叫著,但她心中仍是有數,她馬上就會被逮到了!

  然而,不知道怎麼搞的,她一顆心揪在胸腔口子等呀等、等呀等的,等了大半天,卻什麼也沒等著!可當她詫異地開始降低哭叫的音量時,卻又驀地聽見一個世界上最最低沉溫柔的聲音。

  「姑娘,妳沒事吧?」

  少女先是一驚,因為那聲音是陌生的。然而,那陌生的聲音卻又是如此輕柔,輕柔得彷彿比蝴蝶的羽翼還輕,輕柔得教她忘了哭泣。但是,她仍然不敢抬頭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因為那是個男人的嗓音,一個成熟男人的嗓音。

  「姑娘,妳還好吧?」

  那聲音更添一分憂慮,令她自覺有些慚愧,因為她明明沒事,卻讓對方如此擔心。於是,她怯怯地抬眼一瞧,卻驚訝地看見了這個世界上最最溫暖柔和的一雙瞳眸,似水般地蕩漾著滿滿的關切之情,瞬間便抹去了她的畏怯與恐懼。

  「我很好。」雖然她的聲音依舊微微顫抖著,但她真的不再感到害怕了,甚至還捨不得移開眼錯過那雙瞳眸中的溫柔──即使對方是個身著漢族銀色長衫的陌生男人。

  這大概是自她八歲以後,頭一回不害怕人吧?

  「真的很好?」

  「真的很好。」

  於是,那形貌俊朗灑逸,又斯文溫柔的銀衫男人笑了,笑得如此欣慰、如此柔和,教她又在剎那間失了神。

  「那麼……」銀衫男人體貼的伸出手,擔心她嚇得站不起來了。

  毫不猶豫地,少女立刻把纖細白嫩的柔荑交付到他手上,而銀衫男人微微一使力,少女便毫不費力地起了身。

  然而,就在她挺直身的那一剎那,忽然又瞧見銀衫男人身後尚有一名藍衫男人,即使那人同樣斯文溫和,且滿面笑容,看起來一副無公害的模樣,她卻依然宛如驚弓之鳥般,嚇得尖叫一聲後,就躲進銀衫男人懷裡去了,雙手還緊緊揪住銀衫男人的衣襟。

  「那……那……那人……那人……」

  
《恩人,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