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告別

所有人看向秦臨, 秦臨猶豫片刻, 李蓉便出聲道:“秦大人節哀, 還是來看望一下令妹吧。”

“節哀”二字,便代表著李蓉肯定瞭秦真真的身份, 秦臨頓瞭頓,終於還是走上前去。

秦真真的這句屍體已經是幾乎是幹屍模樣, 看不出面貌,有些骨頭變成瞭白骨, 驗屍官將秦臨的手上紮瞭針, 而後取血滴到屍體裸露的白骨處。

所有人屏住呼吸,就看那血緩緩浸入屍骨之中, 驗屍官觀察片刻後, 他回過身來,朝著謝蘭清道:“謝大人,此具屍身, 必為秦小姐無疑瞭。”

聽到這話,謝蘭清露出震驚神色來:“怎麼可能!”

說著,謝蘭清上前,旁邊人忙攔著謝蘭清道:“大人,此乃不詳, 勿太近瞭。”

謝蘭清盯著屍身,過瞭片刻後,他指向屍身道:“她死不過一個多月,就已經成這樣的幹屍, 這合理嗎?”

“大人,一般人下葬之後,三到七天開始腐爛,一到兩個月便會成為幹屍,氣溫低的時候會慢一些,如果沒有掩埋在土中,還放在外界停留,則會快一些,除此之外,男女、體質不同,屍體腐化的速度也就不同。這位姑娘下葬簡陋,並未有正常的防止腐爛的處理,棺材也並未封死,如果之前還在外界停留過時日,那她如今這個樣子,也不奇怪。”

謝蘭清聽著驗屍官的話,面上還是有些不可思議,李蓉輕笑一聲:“謝大人在怕什麼?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就算這秦真真化身厲鬼,謝大人若是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又有什麼好怕?”

“我怕什麼?”謝蘭清冷聲回頭,“殿下休得胡言亂語。老臣隻是怕有人借鬼神之說,禍亂朝綱,違紀亂法。”

“謝大人一片苦心,的確值得稱贊,”李蓉抬手鼓掌,“那如今,驗也驗過瞭,謝大人還有什麼疑惑嗎?”

“這……”謝蘭清看著屍體,緊皺著眉頭,“這怎麼可能呢?”

“謝大人,這世上,有許多事,人不得不信。秦小姐枉死,如今也不過是報仇雪恨,相信秦小姐冤魂已慰,我們還是不要驚擾她,讓她入土為安,得個安息吧。”

“謝大人,”人群中有些膽子小的朝臣忍不住出聲道,“還是讓秦小姐安息吧,算瞭吧。”

謝蘭清抬頭想要罵人,看過去,卻發現竟然是崔書雲的哥哥崔書雪。

謝蘭清一口氣憋在心口,旁人都勸著謝蘭清,李蓉笑著看著謝蘭清被所有人說著,謝蘭清終於忍無可忍,轉頭道:“裝棺吧。”

說完之後,謝蘭清便領著人回去,這回去的路上就熱鬧瞭,朝臣議論紛紛,都揣測著這還魂之事的真假。

李川走到李蓉邊上來,他緊皺著眉頭,小聲道:“阿姐,秦真真她……”

李蓉抬眼看他,笑瞭笑:“改日來我府上喝杯酒吧。”

說著,李蓉就從李川身邊走過去,裴文宣同她並肩走著,低聲道:“我說的沒錯吧?”

“要是錯瞭,我就宰瞭你。”

李蓉嘴唇甕動,輕語出聲。

官員回到朝堂之後,給李明報告瞭結果。

李明正在柔妃處聽曲子,得瞭結果,也有幾分驚疑,但他是不信鬼神的,想瞭想後,無論如何,這件事涉及瞭李蓉,他也不適合再查下去瞭。

柔妃在旁邊聽著這事兒,李明見她不說話,轉過頭去:“聽瞭半天,愛妃什麼感想?”

“就覺得這事兒令人驚奇。”

柔妃笑瞭笑:“一個死瞭的人借屍還魂殺人,還在這皇城之中,也……太匪夷所思瞭。”

說著,柔妃坐到李明腿上,靠在李明胸口,有些害怕道:“陛下,這冤魂,不會到宮裡來吧?”

“哪兒有什麼冤魂,”李明笑起來,“若這世上當真有鬼,這宮裡,怕是鬼最多的地方。”

“陛下的意思是,不是鬼?”

柔妃抬眼看向李明,李明將折子往旁邊一放,摟著女人,慢慢道:“沒有人變的鬼,隻有裝鬼的人。”

“那,”柔妃有些疑惑,“陛下為何不查呢?”

“查?”李明嗤笑,“朕查這隻鬼有什麼意思?她殺那幾個人,本就該死。要不是他們傢那些長輩拿瞭建督查司的事兒要挾朕,這鬼不找他們的麻煩,朕也饒不瞭他們!”

柔妃靠著李明,她想瞭一會兒後,慢慢道:“陛下,督查司,就交給平樂殿下瞭?”

“不然呢?”李明看她,冷聲道,“愛妃覺得交給誰合適?”

“陛下不要生氣,”柔妃知道李明是多心瞭,便嘆瞭口氣,“陛下對臣妾的心,臣妾心裡清楚,不會為瞭爭寵這些故意鬧事,隻是臣妾擔心著,督查司是為瞭監督世傢而存在的,殿下畢竟是上官氏出身公主……”

柔妃遲疑著,沒有說下去,李明卻聽瞭出來,他緩聲道:“朕知道你的擔心,不過如今沒有比她更合適當督查司司主的人瞭。你說我要讓華樂去,讓你去,你們穩得住這個位置嗎?”

李明說著,冷笑出聲來:“怕早就給這些老狼吃得骨頭渣都不剩。平樂如今和他們都,那是內鬥,咱們就觀望著就是瞭。平樂要是對世傢手軟,朕就把她的權力收回來。要是她一直好好辦事……”

李明想瞭想,嘆瞭口氣:“她畢竟也是我女兒,是李傢的子孫,既然向朕,朕也不會虧待她。”

“陛下說得是。”柔妃笑瞭笑,她想瞭想,“不過,督查司權大勢大,陛下還要多留個心眼兒。”

“行瞭,”李明笑起來,“這些事兒啊,你不用操心,朕心裡有數。”

“臣妾也是擔心陛下。”

柔妃抬手攬住李明:“陛下畢竟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一輩子都仰仗著陛下呢。”

李明聽著柔妃這樣說,心上也軟瞭幾分,他抱著柔妃,嘆息道:“你放心,朕在一日,就會護著你們母子一日。”

柔妃輕聲應是,沒有多說。李明攬著她,心裡想著事兒。

等回去的時候,李明走在禦花園裡,福來跟著他,李明想瞭許久,緩聲道:“你說平樂的折子,被人給扣瞭?”

“是,”福來低聲道,“折子如今取來瞭,陛下要看嗎?”

李明應瞭一聲,從福來手中拿瞭折子,他看瞭一眼,隨後笑出聲來:“其他不好好學,同那些老東西一樣學著威脅朕,罷瞭,人都死瞭,她要管就拿去吧,擬旨吧,軍餉案和秦氏案都歸督查司管,督查司正式建制,督查司司主為平樂,另外配一個監察副司主。”

福來聽到這話,有些疑惑:“監察副司主?”

“柔妃說得也對,”李明將手背在身後,緩聲道,“這麼大的權力給到平樂手裡,總得有個制衡她的人。你覺得蘇容華怎麼樣?”

“蘇大公子?”

福來想瞭想,笑起來:“蘇大公子是肅王的老師,又是世傢子弟,必然會盯緊殿下。”

“他看著不著調,其實是個心裡清楚的。”李明抬手道,“就這樣吧,讓中書省啟旨,平樂自己挑個日子,把督查司正式建起來。”

“是。”

福來應瞭聲,過瞭一會兒後,他恭敬道:“陛下,殿下這些該封的都封瞭,您慣來最看好駙馬,怎麼不提他一句呢?”

“裴文宣啊,”李明笑起來,“他的賞賜多大,就看平樂能咬下來的肉,有多大瞭。”

福來愣瞭愣,等明白過來後,他跟著李明走在長廊裡,笑道:“陛下對駙馬,果然恩寵有加。”

“刀是容易斷的,”李明看著大雪覆蓋的園景,緩聲道,“多點寶石點綴,也是應該。”

李明的旨意由中書省啟旨,門下省審核過後,便送到瞭李蓉手裡。

李蓉領著人在公主府上接瞭旨,她正式建立督查司,接受秦氏案、軍餉案的消息便傳瞭出去。

這消息飛奔在整個皇城,百姓津津樂道,畢竟有瞭女鬼還魂索命的故事在,一切都變得玄妙起來。

李蓉在民間的聲望空前高漲,一個為民請命的公主,為瞭忠良平反、從此成為懸在世傢頭頂督查司司主的女子,一樁死而復生的奇案,生來便帶瞭幾分傳奇色彩。

李蓉一鼓作氣,讓欽天監給她選瞭一個吉日,在明盛校場舉辦瞭督查司的建司大典。

那日風和日麗,李蓉早早起來,侍女侍奉她穿上火紅繡牡丹禮服,頂瞭金色華冠,裴文宣也穿上官服,笑著看著她盛裝打扮。

等她打扮好後,裴文宣微微躬身,抬起手來,笑道:“公主請。”

李蓉看瞭他一眼,忍不住笑瞭:“裴文宣,你這個樣子,可真像個狗腿子。”

“能做殿下的狗腿子,”裴文宣笑起來,“也是下官的榮幸。”

“裴文宣,我可算是知道,為什麼君王都喜歡你瞭。”

李蓉將手搭在裴文宣的手上,裴文宣扶著她走出門去,李蓉看著近日難得的晴日:“若是權勢就能讓人卑躬屈膝至此,那可真是讓人喜愛的東西。”

“殿下說錯瞭一點,”裴文宣跟在她身邊,“微臣可不是對誰都願意彎腰的。”

“哦?”

裴文宣笑瞭笑:“殿下是特別的。”

李蓉頓瞭頓,而後低頭一笑,假作什麼都不知道,將目光挪移開去。

兩人上瞭馬車,從公主府一路行到明盛校場,到瞭明盛校場之後,所有人都早已等候在那裡。

如今督查司從番號,旗幟,著裝,官署,編制都已經備好,代表著李蓉的黑底金色描邊牡丹旗幟插在周邊,李蓉從馬車上下來,由裴文宣一路攙扶著走到高處。

而後裴文宣便退到下方,看李蓉一個人站在高處。

“奉天得詔,承蒙聖恩,今日吾等匯聚於此,建督查之司。守朝政綱紀,護法道倫常。我司之根本,便在於公正二字。”

李蓉抬眼看向周遭,落到那些青年面容之上。

今日來看熱鬧的百姓也很多,他們站在校場之外,遙遙看著李蓉,聽著李蓉清亮的聲音,響在校場之上。

荀川和蘇容華領頭站在侍衛前列,上官雅和裴文宣站在旁邊,抬頭仰望著日光下的女子。

“無論諸位何等傢世門第,於督查司之中,有能者居之。願我等為刀,斬破邪佞;我等為燭,光耀人間。遇不公者還之以公正,遇不平事,鳴之以眾聽。自今日起,督查司始建,劍佑大夏,筆護蒼生。”

說完之後,李蓉廣袖一揚,手執三根貢香,向前鞠瞭一躬,而後將香插入香爐之中。

荀川和蘇容華領著士兵一起,跪拜下去。

“自今日起,吾等為督查司所遣,全憑司主吩咐。”

“劍佑大夏,筆護蒼生!”

眾人呼聲如浪潮拍打而過,裴文宣仰起頭來,看向陽光下站在高處如鳳凰一般的女子。

上官雅尋著裴文宣的目光看過去,忍不住道:“駙馬不會覺得壓抑嗎?”

“嗯?”

裴文宣轉過頭去,有幾分奇怪:“上官小姐指什麼?”

“妻子強勢至此,駙馬不覺得壓力很大嗎?”上官雅笑起來,“我聽說,男人都很害怕這樣的女子,都喜歡女子溫柔如水,當個賢內助最好。而如今看殿下的樣子,”上官雅想瞭想,“怕是要駙馬當賢內助瞭。”

“當賢內助又有何妨呢?”裴文宣看著李蓉,目光沒有移開半分。

“駙馬不怕人說您軟骨頭,沒本事嗎?”

“隻有沒本事的人,才一定要妻子比自己弱來彰顯自己的本事。”裴文宣轉頭看向上官雅,輕笑道,“而我隻希望,我的妻子,能如她心意活著。”

“她若想天下,我可以送她。她想要一方安穩,我也可以給她。身為丈夫,我對我妻子寵愛,並非給她一個金絲鳥籠。”

“而是她無論她做什麼,”裴文宣轉頭看向李蓉,輕輕一笑,“我都能讓她肆意去做。”

上官雅愣瞭愣,片刻後,她試探著道:“說得這麼好,話說,你們不是朋友嗎?”

裴文宣得瞭這話,他僵瞭僵,上官雅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來駙馬的朋友之路,還很長啊。”

“這可不一定。”裴文宣神色冷淡,這時候李蓉正在授予荀川官印,他瞧著李蓉,頗有幾分不服氣道,“說不定,就快瞭呢?”

上官雅壓著笑,也不再激裴文宣。

建司大典結束,李蓉便邀請瞭督查司主要辦事的人到公主府上吃飯。

荀川被她任命為負責督查司監督地方的巡察使,本來早要啟程,但一來她身上有傷,二來也是為瞭建司大典,便留瞭下來。

李蓉擺瞭幾桌,在院子裡吃得熱熱鬧鬧,蘇容華是個會說話的,領著人在院子裡劃拳喝酒,投壺鬥詩。

裴文宣之前贏過蘇容華一次,蘇容華整晚就揪著裴文宣不放,盯著他一樣一樣比,裴文宣被他吵得腦子疼,便抓瞭李川和秦臨進來,四個人一番混戰,喝得昏天暗地。

上官雅、李蓉、荀川三個人就擺瞭個小桌,坐在一邊看這幾個人胡鬧,上官雅愛說話,先同李蓉說著自己在幽州偷雞摸狗的事兒,慢慢就說到進華京來,而後她嘆瞭口氣道:“說來的時候,講真的,我就覺得我完瞭。殿下,咱們今晚說心裡話,您可別介意啊。”

上官雅說著,抬手拍瞭拍李蓉,李蓉揮手道:“說說說,我是這麼小氣的人嗎?”

“那我就說瞭,當時我聽說要當太子妃,我就想,完瞭啊,這輩子都完瞭啊。你看我那姑姑,當皇後一輩子,多可憐啊。你說要權勢多大有什麼用?我當著上官傢的小姐,有什麼是我吃不到玩不到的?進瞭宮,賭錢不賭瞭,喝酒不能喝瞭,和朋友出釣魚爬山打馬球也不行瞭,活在裡面幹嘛?看人傢磕頭啊?”

“你說的對,”李蓉喝瞭口酒,點著頭道,“是這個理。”

“嗯,”荀川也應瞭聲,“我也覺得,所以那天晚上宮宴,你嚇死我瞭。”

“對不住,”上官雅拍瞭拍荀川的肩膀,“當時沒想到還有人不想當太子妃。”

“你得想有誰願意當太子妃。”荀川語氣頗為嫌棄。

“那個柔妃的侄女兒,”上官雅打著結巴,“叫誰來著?”

“這不重要,”李蓉揮瞭揮手,“反正也不能當我弟媳婦兒,我弟多好的人啊。”

“是啊,”上官雅點頭,“多好的人,被太子的位置耽擱瞭。”

荀川也點頭:“上官小姐說得對。”

三個女人低低說話,上官雅喝得多,早早撐著下巴在一旁打盹,李蓉看瞭她一眼,親自給荀川倒瞭酒,兩人碰瞭杯,李蓉低聲道:“明天就走啦?”

“嗯。”荀川輕聲開口,“就不特意同殿下告別瞭。”

“行。”李蓉點頭,“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不知道再見的時候,是什麼日子瞭。”

“那可能要等殿下大權在握瞭。”荀川笑起來,“殿下放心,卑職在外,會好好為殿下辦事的。”

“我知道,不過你也要改改性子,別太直。”李蓉和荀川碰杯,荀川應聲,“殿下放心,我不懂的事,我會謹慎的。”

李蓉沒說話,荀川喝著酒,過瞭一會兒後,她慢慢道:“殿下,那天雪地裡說的話,我給您道歉。”

李蓉得瞭這話,她愣瞭愣,隨後她抬眼,笑起來道:“不是什麼大事兒,你也不必道歉。”

“其實那天,我也隻是不給殿下添麻煩,殿下對人好,荀川心裡明白。”

“你說的也沒錯,”李蓉淡道,“我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幫你的確有私心,我也不會不承認。”

“殿下說的這話,我不信。”荀川說著,抬眼看向李蓉,“其實殿下心裡有公道,也不會真的把人當成棋子。所謂爭權奪利,對於殿下,其實更多隻是自保,自保之餘,殿下心中還有幾分熱血心腸。我知道,殿下心中有殿下想要的世界,而那也是荀川心中,想要的世界。”

李蓉靜靜看著荀川,荀川舉起杯來:“其實,秦真真死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跟隨殿下這些日子,荀川過得很開心。”

“荀川敬殿下一杯,謝殿下救命之恩。”

李蓉沒說話,看荀川將酒一飲而盡。

而後她又滿上,繼續道:“第二杯酒,謝殿下知遇之恩。遇見殿下,荀川才知,女子天地廣闊,本也有另外一種活法。”

“客氣瞭。”

荀川將酒喝盡,而後她又滿上,再道:“這第三杯酒,說出來也不怕殿下笑話,第三杯酒,是感激能與殿下、阿雅相遇,雖然相交時間不長,但荀川卻將兩位當做朋友。這一杯酒,算作朋友情誼,祝願未來長路漫漫,我等三人,不負此生。”

“這杯我喝。”

上官雅本睡著,突然就醒瞭。荀川看過去,看上官雅舉瞭杯子,高興道:“來,喝完這杯酒,我也得走瞭。”

“你們都喝瞭,我怎麼能不喝呢?”

李蓉笑起來,她舉瞭杯子,同另外兩人的杯子輕輕觸碰而過。

杯子輕觸的時候,李蓉心中微漾,這是她上一世從未體會過的感情。

不同於愛情纏綿悱惻,不同於親情濃厚深沉。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但就像這一杯水酒,清爽中帶瞭幾分甘甜,潤得人通身舒暢。

三個人喝瞭酒,荀川便起身去,低聲道:“我去找我哥說說話。”

“你哥知道你活著?”

上官雅頗有些好奇,荀川點頭:“嗯。”

說著,荀川便舉瞭酒杯,朝著秦臨走過去。

“我有困瞭,”李蓉也起瞭身,“去醒醒酒。”

上官雅點頭,揮手道:“行吧,我也得走瞭。”

人群各自散去,李蓉回瞭長廊,她也不知道怎的,趁著酒意,用衣袖一掃臺階,便坐瞭下去。

這一夜月朗星稀,倒也是個好天氣,李蓉坐瞭一會兒,裴文宣便尋瞭過來,他看見李蓉坐在臺階上看著月亮,他輕笑起來:“殿下。”

“啊,”李蓉轉過頭去,看向裴文宣,“外面的人都送走瞭?”

“送走瞭。”

裴文宣說著,走到李蓉身邊來,溫和道:“地上涼,殿下起來吧。”

“我都捂熱瞭,”李蓉抬手,拍瞭拍自己身邊,“你讓我起來,倒不如你坐下。”

裴文宣輕輕一笑,便坦然坐在瞭李蓉邊上:“殿下在做什麼?”

“荀川今晚走。”

“殿下不去送她嗎?”

裴文宣陪著李蓉,頗有些奇怪,李蓉笑瞭笑:“送瞭做什麼?別離易傷悲,這種時候,就不見瞭。”

“殿下不是矯情人。”

裴文宣輕笑,兩人靜靜坐瞭一會兒,李蓉看著天上的月亮,她輕聲開口:“裴文宣,我有朋友瞭。”

裴文宣轉頭看李蓉,李蓉笑起來,她面上有幾分高興:“我有朋友,有傢人,這一輩子,我覺得挺高興的。雖然未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可現在,我覺得該有的,我都有瞭。”

“殿下還差一樣東西。”裴文宣溫和出聲,李蓉有些奇怪看他,就見裴文宣轉過頭來,含笑瞧著她,“殿下還缺一個丈夫。”

李蓉沒說話。

他們距離得很近,裴文宣的瞧著她的目光,像是一張溫柔的網,它輕輕飄落下來,攏在她周身。

她低頭一笑,轉過頭去。

裴文宣見李蓉不應聲,他倒也不惱,他看著天上的月亮,心裡開始勾勒瞭一個方案。

凡事都是要有計劃的。

裴文宣心裡琢磨著。

把李蓉推出去的時候,要有計劃,如今想把李蓉追回來……

也得有個整體方案才行。

裴文宣漫無目的思索著時,上官雅被蘇容華攙扶著往府外走去。

“我沒有醉,”上官雅一臉認真和蘇容華強調,“我走路都還穩穩當當,你看。”

《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