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家都知道夏震因為沒有成婚,對這唯一的外甥女很是疼愛,誰能想到今天會當眾打她,而且毫不手軟,一巴掌拍過去直接滾落在地上。
    朱梅娘剛開始還有點發愣,捂著臉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可是等著臉上*辣的疼就知道這是真的,只覺得臉頰迅速的腫了起來,從來都沒有這麼委屈。
    頓時碼頭上只能聽到朱梅娘嗚嗚的哭泣聲。
    仟夕瑤這會兒帶著紗帽,遮住了面容,讓別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同樣她也看不清外面的,囧,不過她約莫知道朱梅娘被打了,香兒拽了拽她的手臂,咬牙說道,「夫人,真是痛快,這種人活該被打。」
    仟夕瑤到沒有想過香兒這麼憤慨,她平日裡都溫順的不得了,說道,「打的厲害嗎?」
    香兒笑,帶著暢快,說道,「臉都腫的不行了,唇角還流了血。」
    站在中間的夏震看著捂著臉哭的外甥女,簡直是殺她的心都有了,他謹小慎微在海上生活,步步為營,結果呢?朱梅娘為了一己之欲的舉動,破壞了他所有的計劃!
    他死了不要緊,這些跟著他的兄弟呢?還有那些島上的婦孺呢?他們何其冤枉,大家都是在岸上過不下去了,找他討口飯吃,誰能想到……,一夕之間一切都要稱為泡影。
    夏震越想越是頭疼欲裂,只覺得眉頭突突的,太陽穴鼓漲,正要說話,見到朱梅娘又爬了過來,拽著他的褲腳說道,「舅舅,我也沒辦法了,我爹娘還有姐妹兄長們判了秋後問斬,總要想辦法施救不是?」
    「糊塗!」夏震狠狠的甩開朱梅娘,「你做的事情不是救他們,而是在害他們!」
    ***
    仟夕瑤和香兒被一個穿著花裙的中年女子帶到了一處廂房歇息,這廂房佈置的很是雅致,倒是讓憤憤不平的香兒舒了一口氣,對著仟夕瑤說道,「他們還算識相。」說完就推著仟夕瑤去床上歇著,說道,「夫人,你在船上吐了一路,還是躺著歇會兒吧。」
    仟夕瑤也正暈的慌,索性躺了上去,香兒給仟夕瑤掖好被褥,悄聲說道,「剛才我看那夏震打那朱梅娘打的可真狠。」
    仟夕瑤沾上柔軟的床鋪就覺得睡意如約而至,很是迷糊,迷迷瞪瞪的說道,「不是被打了一巴掌?」
    香兒湊了過去,悄聲說道,「哪裡那麼簡單,先是被打了個耳光,現如今被吊在柱子上,嘖嘖好可憐。」香兒的聲音帶著十足的幸災樂禍。
    仟夕瑤還真沒有想過夏震能這麼狠心,畢竟是自己的親外甥女……,只是很快她就意識模糊睡了過去,真的太累了。
    等著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香兒聽到動靜趕忙走了過來給仟夕瑤拉紗帳,又伸手把仟夕瑤扶了起來,說道,「夫人,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可是嚇著奴婢了。」
    仟夕瑤也沒有想過自己這麼嗜睡,打了個哈欠說道,「好餓啊,有東西吃沒?」
    「有。」香兒伺候著仟夕瑤梳洗,那邊已經有人把飯桌給擺好了,是昨天帶她們來的那個中年婦人和一個約莫十一二歲歲的小女孩,小女孩長的很可愛,頭上紮著兩個角鬢,插著兩朵正開得鮮的雛菊,見香兒扶著仟夕瑤過來,總是偷偷的打量著。
    仟夕瑤是真的餓了,一小碗的紫米粥一口氣給喝完了,又吃兩個素餡兒的小籠包,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香兒也不勸仟夕瑤多吃,怕她胃不舒服又吐,去倒了杯消食的茶水過來,那小女孩之前擺飯之後就那中年婦人出去了,這會兒又重新進來,手裡拿著個托盤,上面用一個白瓷碟裝了削好皮切成塊的蘋果。
    「夫人,吃點水果吧。」小女孩巴巴的對著仟夕瑤說道。
    仟夕瑤見眼神清亮,說話又是脆生生的,很是伶俐,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魚兒。」
    仟夕瑤見魚兒一直對著蘋果流口水,忍不住笑,拿了一塊遞給她說道,「賞給你吃。」讓這麼小的孩子來做事,她挺於心不忍的,不過古代就是這樣,這個年歲的女孩就算是大孩子了。
    魚兒卻搖頭說道,「我不吃,也不想吃。」然後就低著頭。
    仟夕瑤塞了過去,說道,「我吃不完,你替我吃幾塊好嗎?」
    魚兒看了眼親切和藹的仟夕瑤,動容的說道,「夫人,你真好。」
    ***
    鄭三等人跪在地板上,只覺得外面的海風吹在窗戶上的嗡嗡聲,如同心口的悲鳴一般,他抬頭,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夏震,說道,「夏爺,我不知道你怕什麼?東瀛的領主都想把女兒嫁給你了,在這裡沒有活路大不了你去東瀛,到東瀛我們又是一條好漢……」
    鄭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夏震一腳踹歪了身子,他倒在地上,面露驚愕,說道,「夏爺,你為什麼要打我。」
    「鄭三你給我記住,我夏震雖然被大祁通緝,但是我永遠都是大祁人,東瀛再好,那也是別人的家園。」
    「你當大祁是故土,可是朝廷又對我們做了什麼,幾年前夏爺的老母親不就是被楊躍所殺?再說,信陽侯活著的時候說過要釋放朱娘子的父母,可是到現在卻是判了個秋後問斬,大祁對我們不仁不義,我們何必要……,不然朱娘子又怎麼會鋌而走險的走這條路?」鄭三悲憤的說道。
    信陽侯本來說好要釋放朱梅娘的父母的,可是不知道後來怎麼弄的,信陽侯被人殺了不說,那信陽侯手下的楊躍卻違背當初的說法,把朱梅娘的父母判了個死罪。
    夏震揪著鄭三的脖領子就走到了門口,他推開了窗戶,海風忽然就吹了進來,吹的他都睜不開眼睛,夏震冷漠中帶著無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看看外面,看到那些男人,女人了嗎?看到那些小孩子了嗎?」
    鄭三憋著不說話。
    夏震又說道,「他們都我們的兄弟姐妹,甚至是你我的侄女侄兒,我經營龍興島這許多年,隱忍了多少?不過就是想給他們一個安穩的生活而已,可是就因為你們愚蠢的舉動,所有人都要遭殃,你現在不僅不悔過,竟然還要讓我帶著人去投敵賣國?那東瀛的倭寇年年進犯我大祁的海岸,燒殺掠奪,做了多少惡事?你竟然說要與那種人生活在一處?」
    鄭三低著頭,好一會兒才說道,「大不了,我鄭三一個人做事一人當,我和朱娘子去自首去。」
    啪啪兩聲,鄭三被夏震打的兩個耳光,直接從窗戶邊上滾落到地上。
    「你當這是你和你侄女過家家玩?你說自首就自首?已經晚了。」夏震說道這裡忍不住長歎一聲,說道,「多的話我也不說了,你有什麼沒有了的心願現在說出來,我還能幫一幫你。」
    這話一出,鄭三的臉頓時就白了,夏震的意思就是讓他留遺言呢,結果他正想說話,門突然被人推開,穿著紅色的窄袖小襖的朱梅娘含著淚走了進來。
    她二話不說就撲通跪在夏震的面前說道,「舅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拿了我的命去抵好了,不要怪鄭三幾個人。」鄭三這幾個人是朱家的世僕,本來都跟著她父親在外跑海,自然和一般人不同,情分非比尋常。
    夏震看著憔悴不堪的朱梅娘,似乎有些不忍,把頭轉過去,暗啞的說道,「你以為你能摘出去?」
    朱梅娘只覺得心神一震,抖了抖身子,問道,「舅舅……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一個人還不夠?」
    就在這時候,一個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他冷著臉說道,「夏爺,按照你的吩咐把島上的婦孺都集中在了一處,只是……」
    夏震一回頭,皺著眉頭問道,「什麼?」
    那男子低著頭,一副愧疚的樣子,「已經晚了,水軍提督雷長清帶過來的一百二十隻船,十萬的水兵已經把龍興島圍了個水洩不通。」
    夏震抖了抖身子,只覺得眼前一黑,好一會兒才穩住心神,他在外漂泊多年,從來都沒有這樣的狼狽過,即使是有次船誤靠在猩玀國的碼頭上,那猩玀國的兵士拿著刀抵著他的脖子也沒有這種絕望的感覺。
    窗外海風呼呼的吹著,吹的人心口冰涼。
    夏震對著那那男子說道,「你先出去。」
    那男子對夏震恭敬的很,低頭領命而去,只是心裡卻是恨死這個朱梅娘了,夏爺花了多少心思和經營這個龍興島,為了能讓官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暗地裡給信陽侯辦了多少事情?
    眼看信陽侯就聽之任之了,結果一轉眼信陽侯被人殺了不說,大家都說這是他們夏爺做的!
    簡直就是笑話,當初信陽侯來任浙閩總督的時候,夏爺就說過,信陽侯這個人雖然有些小心思,但不失為一個肯為百姓做事的人,倒是可以在他身上下功夫謀下出路,為這,這幾年費了多少心思?有幾次夏爺為了暗暗幫信陽侯做事,差點命都丟了,這麼拚命不過就是以為能說服信陽侯給皇帝上個折子,解除海禁的事情,讓這些因為海禁的律法而背井離鄉的人能回到故土而已,結果一轉眼就這樣的計劃都成為了泡影。
    信陽侯死後,夏爺頭髮都要急白了,他說以前他自己帶著兄弟做這種海上倒賣私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他們自己也認了,大不了換個地方,可是現在龍興島上光是普通的民眾就是上千,這要怎麼辦?萬一皇帝下旨清剿又要如何應對?
    結果就在這關鍵時刻,朱梅娘竟然為了救自己的父母,掠了皇帝身邊的貴人過來。
    當初他聽聞的時候,差點嚇暈過去,最可憐的倒不是他,是這些島上無辜的民眾,是那些以為雖然犯了海禁律法,但是還能有個活口的兄弟們。
    男子心事重重的走了出去。
    屋內朱梅娘聽了男子的話就像是失了魂的人偶一般,頹廢的跪坐在地上,夏震冷眼看著她……,目光裡毫無親情,不過幾秒鐘,朱梅娘捂著臉像個小孩子一樣痛哭了起來,「舅舅,我真的就是想讓他們把爹娘放出來而已啊,為什麼會成現在這樣?」
    夏震從袖子裡丟了一瓶藥在地上,對著朱梅娘說道,「梅娘,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吧。」夏震無不悲哀的想著,皇帝微服私訪都要帶著的枕邊人,那是何等的看重?怪只能怪她太過愚蠢貪婪,為了一己私慾,賠上了一個島嶼的人命。
    ***
    仟夕瑤跟魚兒聊天,隨口就問道魚兒怎麼會來著島上,魚兒也是單純的很,只覺得眼前的夫人很好,便是不疑有他都有說了,提起自己的傷心事也是眼淚汪汪的,說道,「我娘生我的時候就死了,我和哥哥是被奶奶帶大的,爹爹是個捕魚的好手,日子雖然過的緊巴巴的,但是一家人在一起也是讓人羨慕的,夫人不知道,我們村子裡好幾家都因為過不下去把女兒給賣了,我爹爹寧可自己多苦點也不不說賣我的事情,我心裡不知道多害怕……,可是後來有一次天氣不好,雨下了個一月,別說是魚兒了,根本就沒辦法出海,那差役又過來收魚稅,我爹實在是給不上,那些差役就說要把我爹爹抓走。」
    魚兒說道這裡眼眶微紅,低著頭吸了吸鼻子說道,「奶奶年紀大了,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哥哥還也不過比我大一歲,要是爹爹被抓走了,我們就都餓死了。」
    仟夕瑤聽著不自覺的停下了吃蘋果的動作,香兒顯然也是聽的入神,帶著同情看著魚兒。
    魚兒嘴裡發出難過的哽咽聲,「我就……把自己給賣了,賣到人牙子手上給人當侍女不過是二兩銀子,不過賣到青樓裡卻是十兩銀子,他們都說我長的標緻。」
    仟夕瑤都快聽不下去了,卻還是強忍著說道,「後來呢?」
    「後來我就把銀子給了家裡,去了青樓。」魚兒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顯然過去的事情現在說起來也很痛苦。
    仟夕瑤以前還覺得宮裡的日子壓抑而寂寞,結果遇到魚兒等人才發現,什麼才叫過不下去了?跟這些人相比,她在宮裡受寵前雖然被太監欺壓,但是好歹有飯吃,有衣服穿的日子實在是太幸福了。
    「我以為這輩子就這麼完了,後來我都準備接客了,我爹就來找我了。」小女孩睜大了眼睛,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看起來可憐的很,「我爹拚死把我從青樓救了出來,一路拉著我跑,那些人卻窮追不捨,後來就跑到海邊,我爹說,閨女,是爹沒用,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咱們來生在做父女,爹一定要讓穿暖吃飽。」
    香兒眼淚模糊的,使勁兒的拽著帕子。
    仟夕瑤想起父親仟秋白也是一陣陣的辛酸。
    「本以為就這麼死了,誰知道老天還是給了一條活路,我和爹爹在海裡暈死過去了,等著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被夏爺的人救了,再後來我們就在龍興島住了下來。」等著魚兒說完,仟夕瑤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這故事雖然傷感,但是聽著幾分耳熟。
    香兒率先反應了過來,她跳起來說道,「夫人,這魚兒的身世怎麼跟那沈小北的那麼相似,魚兒姑娘,你爹不會是叫沈三吧?」沈小北就是仟夕瑤買過青魚的那可憐小童。
    仟夕瑤一聽,還真就是,聽到香兒這麼說就轉過頭去看魚兒,她聽到沈三的名字也激動了起來,說道,「夫人,香兒姐姐,你們怎麼知道我哥哥的名字?」
    果真是無巧不成書,魚兒一聽仟夕瑤見過自家哥哥,趕忙問道,「我哥哥和奶奶還好嗎?」說完就又眼淚朦朧的,剛剛收起來的淚水又湧出了出來,說道,「我和爹爹住在龍興島一直都沒有跟哥哥聯絡過。」
    仟夕瑤想起沈小北的情況也是歎了一口氣,當初走的時候讓伍泉送了些銀子,但是總歸一個老人,一個孩子,又能好到哪裡呢?
    想要徹底解決問題,還是得先把收魚稅的事情解決了,然後讓他們家人團聚才是。
    魚兒見仟夕瑤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說道,「都是我害了哥哥和奶奶,爹爹要不是為了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有家回不得。」
    香兒奇怪的問道,「不過回家打個招呼,我們來的時候看那來往船隻也是不少,怎麼就回不得家了?」
    魚兒搖頭,說道,「夫人,香兒姐姐,你們有所不知,只要入了這龍興島我們就同等於海賊了,回去了就是死罪,哪裡還敢回去牽連親人?更何況,我家的魚稅也沒有交齊,回去也是被抓的份兒。」
    仟夕瑤深深的覺得,這海禁和魚稅兩樣東西,真的是把這裡的百姓害的夠慘的,也不知道皇帝是什麼打算,想到皇帝,仟夕瑤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不過是一個人質,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要當個救世主?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魚兒對於仟夕瑤很是親近,似乎知道她救過自己的哥哥,只恨不得黏在她身上,把自己所知道的跟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說了。
    「雖然我爹爹不讓說,但是我知道……,我們這大帆船就是有三十艘,經常還能看到膚色發黑,眼睛很大的猩玀國人,還有幾乎是剃著光頭的東瀛人,偶爾還有藍眼睛紅頭髮的人,不過我最不喜歡東瀛人,以前信陽侯大人沒來的時候,經常幹搶劫勾當的就是他們。」
    仟夕瑤聽著魚兒的話,只覺得這龍興島就是一個大中轉站,東瀛應該就是日本,猩玀國可能是印度,馬來西亞之類的,至於藍眼睛的估摸就是北歐人了。
    她越聽越發覺得夏震這個海盜頭子不簡單,顯然還是非常有眼光,有頭腦的人,這個龍興島據說是近幾年才建立起來的,和信陽侯達成了某種共識,似乎是每年交不少的銀子,所以官府一直都沒有來動這裡。
    龍興島就相當於現在的一個大碼頭,船隻靠在這邊補充淡水和吃的,還有休整船隻,只要捎給給點錢就好了,然後還可以在這裡買到大祁的絲綢,茶葉,瓷器,只要下個單子,過了幾天就會從內陸運輸過來,可以用他們的犀角,香料來換,簡直就是現代版的國際港口,富的都要流油了,怪不得昨天看到那個小島嶼住的房子都是那麼奢華。
    仟夕瑤對於夏震這個人的認知終於從他是個海盜頭子進階成了他是一個有知識的海盜頭子。
    魚兒對這個夏震顯然是屬於崇拜級別了,說道龍興島的船隻就自然說氣來這裡的住戶,說道,「但凡過不下去的人都會來龍興島,有時候一天都能遇到好幾個人,大多都是因為交不上魚稅,也有想要補貼家裡偷偷做海上私貨的生意結果被逮住的,總歸大多數都是無處可去的逃難之人,夏爺的心是慈的,給我們找住處,安排活兒,過的竟然是比在內陸還要好。」
    香兒忍不住問道,「可外面都說你們是海賊,經常坐那殺人越貨的勾當……」
    香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魚兒打斷了,沈魚兒顯得很激動,兩隻小拳頭握在一起,兩眼淚汪汪的,說道,「那都是別人誣陷我們夏爺,夏爺可從來不幹殺人的事情,我們都是做正經的買賣,每日裡靠著管理停靠的船隻,卸貨的費用就夠我們吃喝的,更何況還有買賣可做呢,幹嘛還要去搶劫?」
    仟夕瑤要是以前肯定就不信了,覺得這沈魚兒姑娘信口扯謊,可是她看到這龍興島的港口之後還真就覺得這沈魚兒說的是真的,因為她剛剛不過就那麼撇了一眼就感覺到這裡的碼頭特建的特別大,海水也夠深,屬於深水港,有能力也有條件停靠大的船隻,這個島嶼不算大,但是供應淡水,還有食物,進行交易卻是綽綽有餘了。
    最後仟夕瑤下了個定論,這個夏震,簡直讓人刮目相看,如果是放到有夢想就可以實現的現代,估計就是第二個比爾蓋茨也說不準,這種眼光,這種決策能力,更重要的這種憐憫大眾的心胸,根本就是無人能及的。
    香兒皺眉,說道,「做海上的生意本就是禁止的,怎麼能算得上是正經買賣呢?」香兒說的海禁的事情。
    沈魚兒聽了就低著頭,絞著手指頭說道,「姐姐說的是,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海禁,我們一不偷東西,二不搶東西,不過就是拿了自己的東西去換他們的好東西過來,就像是南貨北移一樣,最是簡單不過了。」
    等著沈魚兒走了之後,香兒顯然也是被她說服了,拽著仟夕瑤問道,「夫人,你說為什麼海禁啊?那魚兒妹妹這麼一說,我還真就覺得奇怪了,這不是頂好的事情?」
    「看你,不過說了幾句話就把你收買了,別忘了,我們可是被這位夏震的外甥女給掠來的。」仟夕瑤無奈的說道。
    香兒提起朱梅娘就一肚子氣,氣鼓鼓的說道,「我就不明白了,這個夏爺既然這麼磊落,怎麼會有這樣的外甥女?簡直就是理解不了。」
    夏震從屋內出來的時候王大海正一臉陰鬱的在門口等著,見他出來,說道,「夏爺,我們怎麼辦?要不要兄弟們拿了武器,跟他們拼了!」
    「拼了?找死嗎?」夏震望著遠處碧水蕩漾的海水,心裡想著,那可是朝廷的水師,就算因為海禁而大不如以前,但是曾經祁明帝的時候名揚海外的大祁水師可不是說說而已。
    這位貴人,可真是了不得人物了,竟然在這樣被掠的情況下,還能讓皇帝動了唯有戰役時候才會調用的水師來,要不是真心看重……,恐怕為了顧及名聲,只當是死了吧?
    「夏爺,我們可是都配有火銃,還有幾門大炮呢。」王大海不甘心的說道。
    夏震笑,那是苦笑,說道,「你難道不知道,這一次除了水師,還帶著炮台營?」
    王大海嚇了一跳,說道,「夏爺這不是真的吧?」據說炮台營的火炮的射程很遠,火力也很威猛,足可以吧一個小島嶼炸成灰燼。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夏震看著島上的建築,民宅,商舖,還有那碼頭,都是他先在圖紙上一點點畫出來,然後傾盡家產打造出來的,現在卻都要毀了。
    這興許就是命吧?
    夏震深吸了一口一起,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說道,「大海,你現在聽好了。」夏震突然間冷了聲音,表情肅穆,那氣勢一下子就震懾住了王大海,他趕忙站直了身子,又見夏震繼續說道,「你把庫房裡的那兩箱黃金運走,我還在綠松島上藏了一些家當,你知道那個地方的……,這不是給你的,你分發給兄弟們,還有那些婦孺們,你快帶著他們逃吧。」
    「夏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還不懂嗎?我們完了。」夏震悲哀的說道。
    「夏爺,我不相信,我跟著你在海上飄了十幾年,即使是在猩玀國被人在脖子上架著刀子也沒見你眨下眼睛,怎麼現在反而這樣放棄了呢?」王大海忍不住要哭了出來。
    「這一次可不是東瀛小國的海賊,而是大祁的水師,根本就沒有勝算。」夏震說道,回頭對著王大海說,「大海,如果不能,下輩子咱們還是好兄弟!」夏震狠狠的拍了拍王大海的肩膀,快步而去。
    王大海站在原地,像是一個失去雙親的孩子一樣,大聲痛哭了起來。
    仟夕瑤總覺得整個島嶼正發生著什麼奇怪的變化,因為噪雜聲還有人慌亂的叫聲,各種不安的情緒在沸騰。
    怎麼了?
    正在這時候,門突然被推開,沈魚兒出現在仟夕瑤的視線裡,她身後站著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在陽光下,劍眉星目,凌厲的鷹鉤鼻,都顯示這個人不凡的氣勢。
    沈魚兒侷促了一會兒,很快就恢復了鎮定,說道,「夫人,我們夏爺要見你。」
    仟夕瑤除了皇帝,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一個氣質渾然天成的人。
    香兒給仟夕瑤戴上了紗帽,又給她披上了竹葉青鑲金絲飛鳳紋大毛斗篷,這才出了門。
    雖然是下午,但是外面海風很大。
    夏震顯然很守禮,一直跟仟夕瑤保持著距離,但是又剛好可以聽到對方的聲音。
    仟夕瑤被夏震領到了一處山坡上,這個山坡剛好可以看到島嶼的全貌,東邊的大碼頭,西邊是正在建築中的小碼頭,還有中間的商舖,左邊的住宅樓,每一個都顯得整整齊齊,費了心思。
    可是現在這個島嶼沒有之前的寧靜,充滿了恐懼的意味,是個人都背著行李,帶著焦急的心情,朝著碼頭而去,碼頭上停靠著幾艘大船,正拉著人上去。
    仟夕瑤有點懵,又往遠去看了看,忽然間她就頓住了,代表著大祁帝王的九龍的黃色旗幟在旗桿上飄揚,烏壓壓一片的海船圍繞著島嶼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這是皇帝來了?
    這麼大動靜?
    正在仟夕瑤思緒翻飛的時候,一直站在她旁邊的夏震忽然跪了下來。
    「夫人,我知道你身份不同尋常。」夏震顯然不習慣跪拜,剛開始還扭了下腰,不過很快他就低下頭。
    仟夕瑤看著夏震,忽然就不知道說點什麼。
    夏震又說道,「夫人,這次事情是我外甥女的錯誤,我已經整治了她,她和鄭三,還有所有見過夫人的人都已經被關在了西廳裡,我已經叫人餵了啞藥,至於是殺是剮都聽夫人的。」
    仟夕瑤心中一震,她明白夏震話裡的意思,她的身份不能暴露,一旦別人知道她是皇帝的妃子……,她還有什麼面目回到後宮裡去嗎?夏震卻是一下子就解決了她所有的顧慮。
    「也包括藍先生?」
    夏震眼睛也不眨的說道,「自然是……,至於魚兒和雲姨,這兩個人雖然有些粗鄙,但是還請夫人收在身邊,雲姨略懂些功夫,魚兒也是個機靈的好姑娘。」
    夏震顯然是把仟夕瑤後面的路都給鋪好了。
    仟夕瑤卻沒有想像當中的輕鬆,反而帶著審視的疑問問道,「你的要求呢?」仟夕瑤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夏震跟她不過第一次相見,沒有目的,又怎麼會讓他這般囑托?
    夏震咬了咬牙,「夫人,我只希望夫人能讓那位……,給這島上的人留個活路,他們都是可憐的百姓,並不是海賊,不過就是走投無路了。」
    仟夕瑤看著夏震第一次有種說不來的震撼,這種震撼超越了她的認知,如果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太無私,那就是太狡詐了。
    「就是這個?」
    夏震似乎看透了仟夕瑤的想法,坦然的笑,「這還不夠嗎?這裡是二千條活生生的命。」
    海風呼呼的吹,仟夕瑤看著夏震,只覺得心情沉重的不行。
    鄧啟全找到仟夕瑤的時候,她正站在山坡上看風景,衣炔翻飛,如墨的長髮,像是要飛昇而走的仙峨一般,他愣怔的看了半天,直到一旁的侍從捅了捅他的胳膊,提醒他時間不夠了,這才如夢初醒一般上前打了招呼。
    「夫人。」
    仟夕瑤這會兒正沉浸在剛才夏震的話中,她以前一直以為自己不過是後宮的一個女人,朝中的大事,什麼洪水也好,旱澇也好,除非民眾造反殺到後宮,那些都跟她沒什麼關係,可是這一次的微服私訪卻給了她另外的感觸。
    原來她也可以左右這些人的命運,這種權利並沒有讓她感到激動,反而是有種沉重的負擔,生怕自己做不好就,做出錯誤的決斷,傷害他人。
    皇帝是不是也這樣呢?看著高高在上,其實肩上的擔子卻那樣的重。
    鄧啟全拿了一套侍衛的衣服給仟夕瑤換上,從後面坐著小船而去。
    仟夕瑤見到皇帝的時候他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穿著明黃色的九龍長袍,頭上的九龍珍珠冠拿了下來,露出紮著的圓鬢,上面插著一根玉簪,午後的陽光下,俊朗深邃的面容還是那樣淡定從容,好像和往常一般悠閒喝茶。
    萬福拉著香兒走了出去,靜悄悄的關上了門,他想,陛下肯定有很多話對珍嬪娘娘說。
    仟夕瑤突然有點覺得不自在,這一刻,什麼夏震,什麼朱梅娘都拋在了腦後,她的心裡現在只有一個念頭,皇帝到底沒有放棄她。
    這是不是說明他真的很喜歡她?
    估計要是萬福聽到仟夕瑤這麼不確定的話,氣的都要吐血嘍,這都不是喜歡,那什麼是喜歡?這幾日陛下那麼辛勞忙碌他可是都看在眼裡呢。
    當然這時候的仟夕瑤自然不知道。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平時的機靈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其實她就覺得特別愧疚,調動水師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皇帝就做了,而且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猶豫,從她被掠,到今天回來其實不過短短七天,這樣神速的速度……,她都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快要溢出來的情感。
    好一會兒,仟夕瑤才把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句話,說道,「陛下,我回來了。」
    皇帝抬頭看著仟夕瑤,當那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簾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覺得眼眶有些濕潤。
    那麼凶險的事情,卻像是剛剛去了趟御花園回來一樣,不過輕輕的說了一句,我回來了,卻是比任何一句動聽的情話還要撩動人心。
    「過來。」皇帝朝著仟夕瑤招了招手。
    仟夕瑤剛走過去就被皇帝狠狠的抱在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丟雞蛋,我已經努力了,真滴,看看這都幾點了啊 =_= ,明天撒糖,使勁兒的甜蜜的,讓你們夠夠的。
《寵妃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