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從唐氏入住之後,仟夕瑤就覺得這小日子太舒服了,好像又回到曾經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母親事無鉅細的照顧著她,但凡吃什麼穿什麼,都是會想了又想,比了又比在會安排,為了讓她舒服重新給她用舒服的松江棉布做了好幾身新衣服,什麼東西她只要多吃一口,唐氏就會記住下次給她多做點,其實唐氏的手藝自然是比不上皇帝御賜的廚子,但是重要的是那種曾經熟悉的味道,讓仟夕瑤吃著無比的安心,至於父親仟秋白則是整日的笑呵呵的,就跟彌勒佛一樣的和藹可親,大家也都很喜歡他。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但是順利的過著,很快就到了春節,仟夕瑤和父母闊別兩年之後第一次一起過年,別提多高興了,整張小臉煥發著快樂的神采,幾乎跟父親仟秋白一樣,都笑成了彌勒佛。
    仟夕瑤覺得好像沒有老公,只要肚子的孩子平凡,父母健康和樂,這日子就很好,這邊仟夕瑤高高興興的過年,皇帝這邊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榮王府的案子剛剛告一段落,高毅就在皇帝的暗示下上了廢除海禁的折子,頓時整個朝堂又沸騰了起來。
    那些個言官們指責皇帝藐視先帝的意願,自作主張的要廢除海禁,有一個甚至跑到了皇帝的龍溪殿死諫,屍首被放了不到一刻鐘就被人抬了下去,卻是讓皇帝氣的七竅生煙。
    欒喜最近有點神經質,不止是皇帝要廢除海禁帶來的連鎖反應,更重要的他覺得皇帝太難伺候了,就跟炸毛的獅子一樣,一點毛沒捋順就開始發作起來,皇帝本來就脾性不好,他這人話也不多,不悅的時候只要眉頭一皺,下面的人嚇的瑟瑟發抖,但是皇帝不說,誰知道他到底為什麼不高興?
    上了湯說太燙了,明明欒喜試過溫度,冷熱正好的,換了個菜又說太涼,欒喜簡直都快抓頭髮了,只有到了晚上的時候皇帝的心情才會好點,那時候就會隨著諜報一起送過來珍嬪娘娘的信。
    皇帝看著信的動作很慢,在欒喜看來只恨不得把一個字拆開兩當作兩個字讀,其實寫的都是平常的內容,不過說早上吃了什麼,什麼時辰起床,最近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動了,鬧騰的她睡不著什麼的,又或者說母親唐氏給她做了什麼好吃的,她又多吃了一碗飯,但是徐太醫說太胖不易生產,弄得她對著好吃的直流口水,抱怨的說什麼時候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橘紅色的燈下,皇帝的神色越來越柔和,冷硬的面容去了菱角,少見的柔和神態越發顯得俊美無雙,就連欒喜見了都忍不住想著,怪不得這後宮的女子都伸長了脖子等皇帝,不僅是這寵幸的榮耀,更重要的是……,陛下也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如果換成是他是女子也肯定會心生愛慕的吧?
    皇帝意猶未盡的收了信紙,把信紙折好放起來,他案桌下面的有個金絲楠木做的匣子,裡面都是仟夕瑤這些日子寫來的信,皇帝都會好好地存放起來。
    欒喜趁著皇帝心情好,想著趕緊把事情說了,別是一會兒又遭殃了,說道,「陛下,皇后娘娘下午就過來了,不過陛下一直在御書房忙著也就沒有進來打擾,這會兒已經回去了,說是晚上還要過來。」
    皇后並不是一個喜歡主動邀寵的人,她在皇帝寵幸的問題上一直保持被動的狀態,皇帝來她就高高興興的伺候,皇帝不來,甚至寵幸別的嬪妃她也不會多加干涉,只要事情不出格就行,所以今天這麼過來一趟,顯然是有事。
    皇帝想了想說道,「擺駕鳳棲宮吧。」自從皇帝回宮之後只去過一次後宮,那還是第一天回來參加皇后安排的洗塵宴,後來皇帝太忙就一直都沒去過。
    欒喜見皇帝臉上不見喜怒的發了話,趕忙就去安排鑾駕,等著皇帝的龍輦到鳳棲宮的時候,皇后早就盛裝打扮等著了。
    皇帝上前親手攙扶著皇后,攜著她的手到了廳堂裡。
    等著宮女捧了茶果上來,皇后已經斂去了自己激動的神色,她穿著大紅色的百蝶寬袖襖,下面配著芙蓉色的深紫五彩刺繡鑲邊裙子,雖然容色不過中上,卻是雍容矜貴,一副大家姿態。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問道,「最近皇后一直操持春節的事情很是辛苦,朕那邊剛收了些幾塊好料子,給皇后拿來做些衣裳好了。」
    皇帝說的是從猩玀國進貢而來的幾批料子 ,雖然不夠厚重,但是顏色鮮艷,樣式新穎,倒也是難得,皇后又要跪了下來謝恩,被皇帝重新扶著坐回了座位。
    兩個人說了一番客套話,乾巴巴的就跟外國使臣來訪一樣的沒有趣味,一旁的欒喜早就習以為常,皇帝待皇后談不上多麼親熱,但是夠敬重,皇后的性子也向來一板一眼,你要說她要是像是皇帝心頭肉……,珍嬪娘娘那般撒嬌,欒喜想想也覺得不適應,這每個人都每個人的性情。
    等著茶喝了一杯,皇帝就露出疲憊的神態來,問道,「皇后向來不會無事來找朕,今日可是有事?」皇帝累了,實在是不想晚上還跟人應酬著說場面話,想著沒事就回去歇著了。
    皇后整了整衣服,突然間就跪了下來。
    燈火通明的鳳棲宮內,一身金貴的皇后就這麼跪在皇帝的面前,不過一會兒眼淚就嘩啦啦的流了下來,幾乎帶著幾分痛心疾首說道,「陛下,臣妾知道這話不應該臣妾來說,但是臣是陛下的皇后,是先帝親封的太子妃,臣妾不能看著陛下走了歪路而不去諫言。」
    皇帝的臉頓時就黑了,他這幾天太忙,還真就忘記了皇后的秉性。
    皇后既然說了自然早就做好了準備,像是根本就沒有看見皇帝臉色,又繼續說道,「陛下七歲入京都,先帝怕陛下受了委屈養在身邊,就連騎馬寫字是手把手教的,先帝待陛下的情分更勝親生父子,可是陛下現在怎麼就忍心不顧先帝的意願要廢除海禁?」
    皇帝眼中醞釀著暴風雪,冷聲問道?「就為此事?」
    皇后猶不知死活的說道,「陛下,此事難道不是大事?」
    皇帝笑,眼睛裡毫無笑意,說道,「朕記得後宮不得干政,皇后那些女戒,列女傳都讀到了狗腦子裡?」
    皇后見皇帝說話這般難聽,眼淚洶湧的流了出來說道,「陛下,臣妾知陛下惱怒,但是臣妾不說,誰又能敢說這話?臣妾這不是干政,這是為了大祁的未來,為了陛下的威名,臣妾就算死了也不會為了討好陛下,說些虛與蛇尾的奉承話。」
    皇帝連連冷笑,都已經不知道說點什麼了。
    皇后見皇帝沉著臉不說話,雖然心裡恐懼,卻還是膝行過去,捧住皇帝的長靴說道,「陛下,大祁向來是以孝治天下,陛下這樣忤逆先帝的意願,會被……人所不容的,陛下!難道前幾日言官的死諫言也沒有讓陛下有一絲絲的動容嗎?」
    欒喜在一旁只差捂著眼睛了,心裡想著,這皇后有時候看著聰明無比,有時候看著卻……,怎麼說呢,迂腐的老夫子一樣沒有一點的成見,他可是聽跟著皇帝去的人說過,那浙閩一代的百姓因為海禁,日子過得苦不堪言,皇帝這做法連他都知道是造福百姓,皇后怎麼就不明白?
    難道說皇后的眼裡,名聲這東西要比造福百姓還重要?
    欒喜多多少少懂皇帝的想法,先帝的時候一直堅持海禁,還為此絞殺了一大批做海上私貨的商賈,那一次牽連之人數百,包括當地的父母官,曾經轟動過一時,那時候先帝不遺餘力的堅持,到了皇帝這會兒,卻是要廢除掉,這多多少少有點打先帝臉的意思。
    但是到底是為了百姓,還是為了自個兒的名聲,皇帝最後選了前者,連欒喜瞧著都欽佩不已,怎麼作為皇帝堅實後盾的皇后卻是不理解呢?
    「陛下,臣妾知道這話臣妾不該說……」
    皇后還在哭訴,皇帝卻已經忍無可忍,豁然站了起來,皇后剛才正抱著皇帝的腿,一下子就向後傾倒,摔在地上,皇帝說道,「既然不該說就閉上你的嘴。」
    「陛下!」皇后見皇帝大怒,心裡越發的覺得自己做的對,她是大祁的皇后,可不是後宮那些只知道邀寵的女子,她要讓皇帝知道自己正確的道在哪裡?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皇帝走錯路,廢除海禁對不對,對於百姓是好是壞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一點就夠了,那就是這海禁是先帝堅持的,皇帝作為先帝的嗣子,是不應該忤逆他的意願,不然還不知道多少人要說皇帝忘恩負義,不守孝道。
    皇后越想越發澎湃了起來,她一臉堅毅的站了起來說道,「陛下,你要是不聽臣妾的,臣妾只能……」說道這裡突然停了下來,帶出幾分決然的神采。
    皇帝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說道,「你要怎樣?」
    「臣妾只能以死明志。」皇后語氣顫抖,眼神悲壯,但是身子卻帶著幾分意料之外的興奮,這大祁朝似乎還沒出過一位因為要諫言而悲壯死去的皇后吧?以後後世人的人會怎麼說她呢?皇帝知道他自己錯了之後會不會才想起她的好?
    一旁皇后的奶娘趙李氏都快暈過去了,心想,娘娘這又是要犯傻了,都怪那什麼淑德夫人,不過是讓她過來教導皇后禮儀,結果卻是卻是有些矯正過度,皇后最是喜歡那些名垂千史的女子。
    「娘娘,你可不能死啊。」趙李氏這會兒也顧不得皇帝在長場了,上前就是死死拉住皇后,皇后卻不耐煩的說道,「乳母,你放開我!」
    皇帝從開始的震怒,到現在漸漸的平復心情,只覺得就跟看一場鬧劇一樣,目光冷然看了她一眼就轉身離去了,如同在看什麼污濁的東西一樣,只留下抱著皇后痛哭的趙李氏和不知所措的宮女太監們。
    ***
    柏淑女雖然被貶了,但是該有的派頭一點也不減,伺候的兩個宮女佔著屋內窗戶的位置給擦臉,一旁兩個同屋的淑女忍不住看了眼,說道,「還以為自己貴妃呢?這麼認真打扮給誰看去。」
    另個一淑女說道,「可能以為陛下會記得自己吧?」
    「做夢吧?都說那位珍嬪娘娘有了身孕了,如今陛下牽掛那位還來及,哪裡還有空想她?」
    「哎,不就是因為人不在京都,這才想著趁虛而入。」
    另個人聽了笑道,「那也得能見到陛下才行啊?別癡人說夢了。」
    「也說不準,陛下向來看重她們家,如今她妹妹死了,爹也死了,陛下總是要憐惜憐惜吧?」
    「噢,我才想起來她爹死了。真是可憐。」
    「別這樣說啊,她爹總歸是被人害的,還不是為了陛下辦差事。」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大柏氏說的臉色難看的很,正在柏氏忍不住發作的時候,忽然間就聽到了外面太監說話的聲音,「柏淑女接旨。」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等著片刻之後,柏氏耀武揚威的走了進來,看了眼那兩淑女,眼睛裡藏不住的惡毒,說道,「你們剛剛是怎麼說的?」
    兩個人嚇的撲通跪了下來。
    這一年的春節宴席皇后並沒有露面,大家都說是因為惹怒了皇帝被罰思過,倒是另一外卻大放異彩,代替皇后管理後宮,陪著皇帝出席宴會。
    那人就是曾經被貶為淑女的大柏氏,藉著她父親信陽侯功勞,也或許是皇帝想要補償柏家,又或許是珍嬪不在,皇帝又想起了她的好來,大柏氏重新被封為貴妃,一下子就恢復了曾經的風光。
    眾人都說,因為珍嬪不在身邊,即使是在身邊她有了身孕也不能伺候皇帝了,總歸藉著這空擋柏氏就重新活了起來,只可惜她的性子還是不變,依然我行我素,傲慢任性,不過誰叫皇帝寵著?如此後宮裡的風向又變了。
    ***
    仟夕瑤跟著父母親度過了愉快的春節,很快就迎來了春暖花開的春天,福建的春天來的比別的地方都要早,遍地都是黃色的迎春花,湖水碧綠,人們也都換上了春衫,一切都顯得生機盎然。
    這會兒仟夕瑤已經很顯懷了,肚子微微隆起,仟夕瑤沒事就把手放肚子上做胎教,最常說的話就是,「寶寶,媽媽好餓啊。」囧,因為擔心仟夕瑤吃太多不容易生,所以飯量一直都是減半,好幾次唐氏都問徐太醫,這會不會營養不良,徐太醫看了眼仟夕瑤紅潤的臉蛋,神采奕奕的眼眸,心想,這叫營養不良?是營養過剩吧?再說他不過就是讓仟夕瑤從一頓吃兩碗飯給她減成了吃一碗而已,這叫少?=_=
    仟秋白的醫術偏於藥理惡疾,對於婦科還是沒有徐太醫熟練,雖然的得知女兒懷孕之後惡補了很多知識,但還是會以徐太醫的為準,聽了唐氏的話溫聲說道,「肚子裡的小皇子很好,珍嬪娘娘吃的也夠,你平時不也是一頓吃一小碗,咱們珍嬪娘娘用的還是大海碗呢,你放心,不會營養不良,倒是補的過多,導致胎兒過大,那就是難產了,你不要為難徐太醫了。」
    仟夕瑤在聽到大海碗三個字的默默的把頭低下來了,忽然覺得有點羞澀好不好,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懷孕後,特別是孕中期之後飯量就蹭蹭的往上長。
    唐氏忍不住說道,「大海碗算什麼,我懷著夕瑤的時候可是用飯鍋盛飯。」
    仟夕瑤忍不住熱淚盈眶,她就說著怎麼這麼能吃,原來都是遺傳的,仟秋白在徐太醫瞪大眼睛驚訝的目光中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兩聲,說道,「夫人,你從小習武,身子結實,個子又比夕瑤高,這還是二胎,自然是不一樣。」說完就瞟了眼仟夕瑤。
    仟夕瑤淚流面。
    其實仟秋白和唐氏的個子都高,仟秋白屬於高瘦型,唐氏因為是北方人也很高挑豐腴,她哥哥仟召陵也是高個,唯獨到了仟夕瑤就變成了一米五六的樣子,雖然因為這身高,她和皇帝是她最喜歡的最萌身高,比如她的個子剛好到皇帝的肩膀,什麼公主抱,翹起腳尖接吻都是小意思,但是想起小時候被姐妹嘲笑還是有點不高興的。
    唐氏聽到這裡歎了一口氣,話題又變成了,當初為什麼不給孩子多吃點骨頭湯,不是說這東西長個兒?
    徐太醫樂不可支的看著這一家人聊天,時不時插一句,他和仟秋白也是相熟的關係,雖然仟夕瑤目前是以為身份貴重的娘娘,但是另一方面又像是看待世家侄女一般,幾個人從骨頭湯到底能不能促進長個,又說道以後小皇子的個子問題上,總歸外面春年花開,屋內幾個人都笑語晏晏的,一派和睦的神態。
    香兒在屋簷下作針線,萬福提著他的茶壺喝一口走一步,晃晃蕩蕩的好不自在,沈魚兒看著伍泉身子利落的指揮者兵士們巡邏,眼睛裡冒著星星。
    仟夕瑤掃了眼相談甚歡的父親仟秋白和徐太醫,還有摸著她的頭的慈祥母親,看著窗外一派安然之色,想著,如果皇帝在就好了,總覺得這樣滿滿的幸福裡缺了最重要的一個人。
    等著破了冰,北上的官船就準備好了,這一天陽光明媚,看著黃歷也是宜出行的黃道吉日,仟夕瑤只抱著肚子,在母親唐氏和香兒的扶持下上了船,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竟然有種不捨的心情,這裡的百姓淳樸,海味道新鮮,雖然前期不能吃,等著到孕後期,仟夕瑤一吃就是一碟子的白灼蝦,幾位誥命夫人在新任總督夫人的指引下上送別仟夕瑤,個自都包了許多禮物。
    等著船緩緩的開啟,仟夕瑤帶著紗帽站在窗口看著外面,許多悄悄過來送行的百姓延綿的站在岸邊,或磕頭,或者揮手,眼睛裡都流露出不捨的神色來,仟夕瑤心裡湧出說不來的感受,揉揉的,軟軟的。
    這一路上倒也順利,走走停停的,費了一個月半月,終於到了京都。
    仟夕瑤滿心的歡喜,還從來沒想過自己這般思念皇帝,也或許是當了母親的緣故?仟夕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想著。
    萬福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伍泉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就見面了,\(^o^)/~
《寵妃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