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趙長卿等人回到家的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因是元宵節,家裡也掛著新鮮花燈。這倒不是買的,趙長卿蘇先生小梨花兒三人合夥做燈,故此,今年的燈都是免費的。
    凌氏也還沒睡,與趙勇在屋裡說話,聽到外頭說話響動便知道是孩子們回來了。
    趙長卿趙蓉趙長寧進了屋,凌氏笑,「這一出去就玩兒的不知時辰了,還以為你們不回來了呢。」見柳兒抱著許多東西,趙長寧提著新鮮又精緻的花燈,凌氏問,「怎麼買了這些東西?」她倒不是小氣的性子,尤其過節呢,孩子們出去時凌氏都給了他們錢,就是想著若燈市上有什麼喜歡的叫他們自己買。
    趙長寧搶先舉著花籃燈道,「不是買的,是姐姐和阿蓉贏回來的,綵頭!」趙長寧說了來龍去脈,趙長卿間作補充。凌氏看過趙蓉贏回的金鐲與文房四寶,又有趙長卿得的玉珮和兩隻毛筆,凌氏笑,「倒還真是好運道。」
    趙勇問,「騰哥兒與明寶得了東西沒?」
    趙長卿道,「騰表兄約摸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寶,李哥哥得了一張新弓。鈴姐姐是第二名,拔頭籌的是鄭御史家的千金。」趙長卿問,「我記得以前是李御史啊,我還見過李御史家的姑娘呢,難不成又換了新的御史。」
    趙勇是軍戶,對於這些官員任免更換的事並不十分清楚,道,「約摸是這樣的。」
    趙蓉解下斗篷,搓了搓手道,「還有位老夫人,頭髮都白了,瞧著年紀與老祖宗相仿,竟是這位老夫人做的主位,將軍夫人知府太太在一畔坐陪。」
    趙勇想了想,道,「啊,那應該是王相夫人。」
    趙蓉好奇的問,「爹爹,哪個王相?難道是城南王家的老相爺回來了不成?」邊城王家,據說就是「舊時王謝堂前燕」裡的那個王家的分支,實乃邊城第一家族。便是以朱家的富貴,跟王家一比那就是剛爬進書香門檻的土鱉。當然,王家能在邊城如此閃耀,並且被視為邊城第一家族,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王家的老爺子在帝都為相輔,正二品兵部尚書,正一品大學士。
    趙勇微微頜首,「是啊,王老相爺年紀大了,辭官回鄉貽養天年。年前回到邊城,聽說將軍大人與知府大人都曾前去拜見。若是咱們邊城,論誥命猶在將軍夫人之上的,也就是王老夫人了。」
    接過白婆子送上的溫水,趙蓉喝一口,笑道,「老夫人看著蠻慈和的,半點不威嚴。」
    趙勇笑,「對你們小姑娘,那般威嚴做甚。得了這許多東西,給你們祖母看過沒?」
    趙蓉笑,「我們回來先去的祖母屋裡。」她天真乖巧的說,「娘親爹爹,我得的這套文房四寶送給哥哥好不好?等哥哥進學時就可以用了。」
    凌氏趙勇皆欣慰於小女兒的懂事,趙長寧卻道,「我又不是沒有,你自己留著用吧。」他根本不喜歡唸書,自然對文房四寶沒什麼深厚感情。
    趙蓉捧著茶盞笑,「這怎麼一樣,這是我送給哥哥的啊。」
    趙長寧勉勉強強地,「哦,那就給我吧。」對凌氏道,「娘,你先給我收起來吧。」
    凌氏十分自得兩個女兒得的綵頭,東西好壞是一方面,關鍵是長臉啊。凌氏笑對兒子道,「你看,你姐姐妹妹都是念了許多書,才能贏得這許多東西,以後你也要好生唸書才是。」
    「明寶哥武功好,也得了一張新弓呢。那弓才叫一個漂亮!」趙長寧十分羨慕。
    凌氏知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並不勉強兒子,一笑叮囑道,「那就跟你爹爹好生習拳腳。」
    趙長寧響亮的應了。
    趙蓉又拿出自己的贏來的金鐲道,「這鐲子大的很,我現在戴不了,就送給姐姐戴吧。」
    「我有鐲子,你自己收著吧。再說,我已經得了玉。」趙長卿哪裡會要趙蓉的東西,只要趙蓉不算計她的東西,她就謝天謝地了。
    果然,趙蓉接著道,「我也沒有玉珮,我能拿鐲子跟姐姐換嗎?」
    趙長卿在炭盆上烤著手,笑吟吟道,「若是等閒東西,妹妹喜歡,送你也無妨。只是,這玉珮是王老夫人特意給我的,怎好轉送妹妹?若是叫王老夫人知道我如此不珍視她的心意,轉送他人,豈不是平生事端?咱家有的是玉,母親,你給妹妹兩塊吧,我跟阿寧都不眼饞,誰叫她年紀小,我們都讓著她。」真個做的好夢!鐲子再精巧,也是尋常之物。她這玉是王老夫人隨身的物件兒,在王老夫人面前便有輕重之別。趙蓉莫不是把她當做大傻子!
    凌氏撫摸著小女兒的頭髮,溫聲道,「行了,明天我另找兩塊玉給你戴。你姐姐的玉珮的確不好給你玩兒。」
    趙蓉咬牙,乖巧的應了。
    見夜已深,凌氏便打發兒女去睡了。
    李明寶李明珠兄妹也回了家。
    李太太見兒子得了新弓,問其緣故,亦是滿心歡喜,問李明珠,「不是說也有閨秀們能比詩詞麼?你沒去看看?」
    李明寶在燈下細看自己的新弓,笑道,「她跟我去看比箭了,卿妹妹她們姐妹可是得了綵頭。」
    李明珠抱怨,「娘是不知道,我哥一看到卿妹妹,我這個親妹妹都得靠邊站。叫他買串糖葫蘆,他都得先問卿妹妹喜不喜歡,簡直氣死個人!」
    李太太笑嗔,「寶哥兒,你做哥哥的,讓著你妹妹些。不過是要你買些吃的給她,你平日裡也沒少給她買,在外頭,更得給你妹妹面子才行。」
    「我給她面子,她也得給我面子哩。當著卿妹妹的面就捶我,卿妹妹已經答應要做山楂醬送我,她又悄悄的跟卿妹妹說不叫她給我。」李明寶道,「娘還說我,我以前是白疼她了。別人家的姑娘都是斯斯文文的,你看明珠,活脫脫跟個野人似的,以後哪裡嫁得出去喲。」李明寶十分為自己妹妹的終身擔心。
    「明珠是跟你鬧著玩兒的。」李太太笑道,「你也別總往趙家跑,長卿比你妹妹還小三歲。」兒子的心事,做娘的沒個不知道。趙長卿與李明珠交好,也常來李家。憑心而論,趙長卿真是越大越出息,且不說模樣,就是說話行事也叫人喜歡。更兼兩個女孩子交往,李太太時常見趙長卿送給女兒的禮物,什麼荷包啊手帕啊,有時還會送吃食點心。並不是多麼貴重的東西,有許多都是趙長卿自己做的,手藝很不錯。這樣的女孩子,自然叫人喜歡。尤其自己兒子去年彷彿突然開了竅,雖說趙家的家境比起自家略有不如。不過,這年頭講究「高門嫁女,低門娶婦」,趙家知根知底的,李太太心裡也並不是很反對。
    李明珠喝了半盞蜜水,笑道,「我看我哥是瞎熱心,卿妹妹年紀還小,半點那個意思都沒有。」
    李太太嗔道,「莫說這樣的話。你跟長卿是好朋友,現下你哥也才十三,長卿更小,自然是沒什麼的。咱們兩家交好,又是親戚,哥哥妹妹的,親近些也是有的。」說到與趙家的親戚,還真不遠。李太太的親娘也姓朱,說起來同趙老太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李太太與趙勇是正經的兩姨表姐弟。只是趙老太太同李太太的親娘張老太太在閨中時就關係平平,故此,婚後也極少走動。這親戚還是趙勇做了總旗後,兩家才真正慢慢的論起來的。
    李明珠笑,「我知道我知道。娘,今天我跟哥哥還遇到了鸞姐兒。」
    李太太問,「莫不是碰到你表哥表姐他們了?」
    「不是。鸞姐兒一個人跟著凌家姐弟在一處。」李明珠解釋一句,「凌家姐弟就是卿妹妹舅家表親,你說多稀奇,大過節的,鸞姐兒不與自家人一起,反倒與外人一處。」
    李太太歎,「鸞姐兒心高。」
    李明珠笑,「才不去理她呢。還有一樁稀罕事說給娘知道,卿妹妹的妹妹,叫蓉姐兒的,娘知道不?」
    「當然知道。」
    「以往我只覺著卿妹妹就是萬中無一的聰明人了,蓉姐兒這麼小小年紀,竟然會做詩。」李明珠道,「蓉姐兒得了第三名,等閒孩子,在她這個年紀也就剛識得幾個字罷了。」
    李太太問,「不是長卿替她做的吧?」
    「不是,卿妹妹詩才尋常,她自己的詩都沒中。」李明珠感慨,「她們姐妹真是絕了,一個兩個的都這樣聰明。」
    李太太笑,「這也是天生的。家裡不是沒給你請過先生,你根本不學,倒白費了我的銀錢。」
    「咱家祖墳上根本沒冒那陣煙,我跟我哥都不是讀書的材料。」李明珠眨眨眼,「卿妹妹可是經史子集樣樣都有的學,她屋裡抄的書就有半架了。說來我哥還真正有些眼光,不是我說大話,像卿妹妹這樣讀書識字的女孩子能有幾個?而且,她既通詩書,女紅針線也好,為人半點讀書人的酸架子都沒有。」女孩子知事早,李明珠與趙長卿關係好,雖然趙長卿小幾歲,不過,若趙長卿以後真能嫁到她家來,可比個外人強多了。
    李明寶立刻道,「可不是麼。卿妹妹是正經的斯文人。」
    李太太李明珠俱笑了起來,李太太笑,「那你也收著些。你現在正當學些本事,只要你出息,咱們兩家這樣好的交情,待長卿年長,我才好跟人家開口。」
    「誒!」李明寶心下一喜,大聲應下,擦拭著自己的新弓,唇角彎起,笑道,「娘儘管放心,我這身武藝可不是白白學來的。」
    待丈夫回家,李太太跟丈夫說起兒子贏得新弓的事,李百戶摸著短鬚,自得一笑,「還算沒白學這幾年的武藝。」
    李太太遞給丈夫一盞溫水,轉而說起趙家來,李百戶險些嗆了水,哭笑不得道,「你莫說瘋話了,趙家孩子都小,她家長女還是個娃娃,咱們寶哥兒過兩年就能說親了。」
    李太太白他一眼,「長卿今年已經九歲了,也只比咱們兒子小四歲而已。我看那孩子實在好,寶哥兒也很有那麼幾分意思呢。」
    「啥?」李百戶瞪大眼珠子,驚問,「他們兩個好上了?」
    「你這是什麼不著邊際的話!」李太太恨不能堵上丈夫這張沒邊際的嘴,嗔道,「人趙家的閨女自幼讀書,再知規矩禮儀不過。是你兒子有事沒事就跟著明珠去趙家,他那點子心事,長眼的都能看出來。長卿年紀還小,只當明寶哥哥一般。其實這也無妨,本就是親戚,先這樣哥哥妹妹的叫著,以後再看。」
    李百戶不以為然,「明寶這是啥眼光啊,就趙勇那相貌,還不如我呢,他閨女能有多好看?記得小時候見過一回,圓圓滾滾,白胖白胖的。難不成咱兒子喜歡胖子?」李百戶倒不是非要兒子娶什麼天仙佳人,但,樣貌上也不能忒不像樣,一家子的臉面呢。
    李太太嘖嘖兩聲,「你兒子眼光好的很!」
    李百戶道,「什麼時候趙家丫頭來了,你跟我說一聲,我也見見。」就這麼一個兒子,身為父親,不可能不為兒子的親事操心。
    「這也容易,只是長卿年紀還小,又是我表弟家的侄女,咱家可不能唐突了她。」
    「看你說的。咱們可是正經親戚,論理,她得叫你一聲表姑,我就是表姑夫。」李百戶笑,「我跟她爹兄弟一般。不過是以往我忙,才沒見過。咱們丫頭正月底的生辰,請她來玩兒一日,我休沐,索性不出門,也瞧一瞧她。」
    夫妻兩個商議定,才休息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
《歡喜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