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闔府裡的大小主子都得了宋嘉言的禮物,就是宋嘉言身邊有頭有臉的大丫環也都得了兩塊兔皮的賞,把別個院的丫環羨慕的了不得。
    小紀氏剛打發管事媳婦去送了禮,為了讓綢緞莊的綢緞與宋嘉言準備的皮毛差不多,小紀氏叫人從綢緞莊拿了不少好料子出來。雖然有些心疼,但,送都送了,就送的大方些才好,
    想到送出去的那些好皮子,小紀氏真是心疼,暗道,宋嘉言個傻大方,這麼些上好的皮子呢。
    惜紅悄聲與小紀氏回稟,「二姨娘那邊,只得了兩張狼皮、兩張老羊皮。」
    「狼皮?」小紀氏笑,「可從沒聽說過用狼皮做衣裳的。」大戶人家,從來都是用狐狸皮、或是貂皮來做大氅、大毛衣裳,這樣穿出去才體面。狼皮做褥子倒是暖和,做衣裳就太不相宜了。再說羊皮,羊羔皮做衣裳還算講究,若是老羊皮,就忒不上檔次了。
    杜姨娘未得什麼好東西,小紀氏心下稍稍滿意,對惜紅道,「拿兩條狐狸皮給二姨娘送去吧。跟她說,知道她沒得什麼好皮子,這是我賞她的。」
    惜紅領命去了。
    杜姨娘是個恬靜的性子,溫和的謝過太太的賞,繼續領著丫環們做針線。她早盤算過了,兩張狼皮,正好給弟弟做條暖暖的狼皮被子。至於老羊皮,就做件厚襖給弟弟,也是儘夠了。
    想到剛剛惜紅話間的挑唆,杜姨娘唇角微翹,或許在主母眼中這不是好皮子,但對於她,卻是恰到好處的皮子。她在宋家吃的飽穿的暖,唯一所牽掛者唯弟弟而已。至於太珍貴的皮子,她還並不太想給弟弟用。她希望有朝一日,弟弟能用自己的本事穿用那些上好的衣料皮毛,而不是靠她在宋家的接濟。
    丫環蘇月笑道,「姨太太,你看這皮子多柔軟啊。」
    杜姨娘笑,「是啊,都是太太的恩典。」
    宋嘉言在跟宋榮說李睿行商的事。
    「先去了西蠻,又去了北涼,換了不少皮貨、紅參、寶石回來,都在找店舖交易。」
    宋榮笑,「看來,這次能賺不少。」
    宋嘉言眼睛也亮亮的,「具體能賺多少還不知道,不過,這次把鋪子贖了回來,手裡的活錢我估計不會太多。我想著,這些銀子還給李睿,叫他繼續做生意。」
    「跟李睿對半分成?」
    「這是早就說好的,當然不能變了。」宋嘉言道,「我想著,年前給夥計們多分些東西,再給他們一些銀兩,叫他們好生過個年。明年再用人,也好用。」又不是做一捶子買賣,這些小錢,宋嘉言向來不會吝惜。
    看來,不必提醒,宋嘉言也做的很好。宋榮問,「想好分什麼東西沒?」
    「過年,就是吃的吧。起碼大米一人分一袋,剩下的再一人分半頭豬,怎麼樣?」
    「要按職位高低輕重不同來分年貨,不要都一樣。」宋榮道,「若是掌櫃分的與夥計一樣多,夥計自然高興,掌櫃會覺著受了輕賤。還有,做事要低調,每一行都有行規,你是個大方人,但在這上面也要有自己的分寸掌握。去打聽打聽別家店舖過年分什麼,你再仔細想想。」李睿給宋嘉言的皮子,宋嘉言就留了兩件大毛衣裳的量,其他的都送了人。這種大方,宋榮很是讚賞。
    宋嘉言認真聽了,一一記在心裡。
    及至臘月二十,李睿來宋嘉言這裡交賬,賬本子與銀票,一併交給宋嘉言,道,「當時,東大街的鋪子當了五千兩,連帶你給的一千兩。現在除去贖回鋪子的銀錢、掌櫃與夥計的工錢,一共還有一萬兩千三百八十九兩。這裡是一萬兩千兩的銀票。」
    宋嘉言微驚,「邊境貿易竟然這麼賺?」家裡那麼些莊田鋪面,一年也不過上萬兩銀子的收入。
    李睿笑而不語。
    宋嘉言數出一半的銀票給李睿,道,「早說好的。」
    李睿接了壓在桌間,聽宋嘉言問,「其他店舖,過年會不會多給掌櫃夥計們發些銀子?」
    「有。掌櫃們會多發一個月的銀錢,至於夥計,扯上三尺布拿回家給老娘做件衣裳,他們就很高興了。」
    「這一趟,我們比別人賺的多,掌櫃夥計都是用了心的。」當然,最用心的是李睿。不過,這是應該的,她與李睿是合夥人。宋嘉言道,「我想,拿出一部分銀子來打賞他們,但是,又不知如何做才妥當。「
    李睿笑,「說說看。」
    「掌櫃多發兩個月的工錢,管事們多發一個月的,夥計們起碼過個肥年,發些米面肉食。」宋嘉言從銀票裡數出一千兩給李睿,李睿道,「用不了這麼多。」
    「我有一些別的想法。」宋嘉言溫聲道,「我們做的生意,與平常的店舖的生意是不一樣的。因為要來往於西蠻北涼,路途格外的遠,一去就是幾個月、小半年。一起去掌櫃、夥計,多是有家的人。這些人出遠門做生意,家人若是有個病啊痛的,那些遠行的掌櫃夥計難免牽掛。我只是有這麼一個想法,拿出一點銀子來,做為保證金。如果有哪家的家人有急事求到鋪子裡,可以應個急。這也是店舖的應盡之義。」
    「銀子是賺不完的,我們不要虧待了那些跟隨我們的人。」
    李睿微微動容,笑,「好。我正要跟你說,若是明年再帶著掌櫃夥計們出去,鋪子不能沒人看管,你派個可靠的人過去吧。」
    「就從你手下裡選一個出來,熟悉店舖生意的。」
    李睿做人向來有原則,道,「這是應有的規矩,那你就派個賬房到鋪子裡來。」兩個人的生意,不可能只他一人做主。
    宋嘉言方應了,把餘下的銀票交給李睿,「明年還要用,我就先給你了。」
    李睿笑,「我也放五千兩進去,明年依舊照這規矩。」五五分成。
    宋嘉言並未推卻,「好。」
    宋嘉言眼中含笑,唇角彎彎,道,「在帝都最好的館子,請掌櫃夥計們大吃一頓。山珍海味什麼的,讓大家都嘗嘗。讓他們知道你的恩惠,日後出門,自當更忠誠於你。」
    李睿正色道,「不是我,是我們。」宋嘉言考慮事情這樣深入,李睿也做不出架空宋嘉言的事。
    中午,李睿陪宋榮在書房用的飯,用過飯喝過茶,李睿便起身告辭。
    出榮府時,正見到秦崢一襲玉青氅衣,如風中青竹,溫潤儒雅,迎面而來。秦崢笑,「阿睿,你回來了。」
    李清與宋榮宋耀是同一科春闈,又都是榜上有名之輩,恰好那科的座師是秦老尚書。李家與秦家素有往來,兩人年紀相仿,早便認得。李睿見了秦崢也挺高興,道,「這些天一直忙些庶務,聽說你在準備明年的秀才試,便沒去打擾。」
    秦崢笑,「再準備考試,我們喝茶的時間還有的。現在怎麼樣,還順利麼?」眼中帶了幾分關切。
    李睿眉間自信淺淺,「還好。」
    看來他家言妹妹是賺著銀子了,秦崢笑,「那就好,你這次可是行了萬里路啊。有空我去找你,咱們好生聊聊,你也讓我開開眼界。」
    「行。」李睿見秦崢手裡握著兩本書,道,「你來找叔父請教文章吧?」
    「那我先進去了。」
    李睿回了家,李太太聞他身上有幾分酒味,問,「中午吃酒了?」兒子應酬頗多,喝酒更是難免。小小年紀就要出去打拼支撐家業,李太太很是心疼。
    李睿笑,「陪宋大叔喝了幾杯,沒多喝。」
    李太太問,「銀子給大姑娘送去了嗎?」
    「都辦妥了,母親不必擔心。」李睿數出一千兩銀票給母親,道,「母親用作家用。」
    李太太看那一小匣子銀票,問,「你真把銀子給大姑娘了?」看裡面的銀票可是不老少。
    「哦,給了,言妹妹又叫我帶回來,留著做明年生意的本錢。」
    李太太此方放下心來,李睿笑,「看母親,難道我還會坑了言妹妹不成?」
    李太太道,「你是我兒子,我自然信你。只是,銀錢的事,最易生隙。俗話說,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大姑娘為人很好,架不住旁人有別的心思。你也要把賬做明白,這樣才能長久。」
    「我知道。」李睿說,「言妹妹挺不錯的。」
    「這還用你說。」李太太笑,「大姑娘跟你妹妹早就是很好的朋友。朋友不以貴賤論交,你爹官位低,大姑娘卻不是那種勢利眼的人。所以,你跟她做生意,我也放心。」
    李清平日間,除了去翰林院當差,就是在家釀酒,如今兒子初初經商,李清也相當關心。
    別看李清正經書香門第、科舉出身,不過,他並不以行商為恥。且今年兒子賺到了一些銀子,晚間,李清在書房問兒子,「明年是如何打算的?」
    「言妹妹將今年賺的銀子又給了我,明年我想先去南下購得絲綢茶葉,再轉去西蠻、北涼,繼續做生意。」既然頭一票開門紅,李睿自不可能賺個千把兩銀子就收手。
    李清點點頭,「去吧,按你的心意過日子。」
    「你做生意是行遠路,夥計的忠心尤其要緊,不要虧待了手下人,過年的時候多多賞他們。」
    李睿想了想,將宋嘉言說的保證金的事說了。李清忽地一聲長笑,「這下子,宋子熙該傷心了。」李睿尚不明白父親何意,李清已笑道,「宋子熙不知道有多恨老天爺沒把嘉言那丫頭給他生成兒子呢。」
    看父親這種沒頭腦的幸災樂禍,李睿實在無語。
    笑一陣,李清又歎口氣,道,「可惜我無能,不然,把那丫頭聘來給你做老婆倒不賴。」哪怕李睿未行商賈事,憑他如今的官位,宋子熙也不可能把閨女許給他兒子,更不必提現在了。
    李睿忙道,「父親,這話可不好亂說。」在他心裡,也就是拿宋嘉言當個妹妹罷了。當然,宋嘉言的聰明靈慧的確讓人很有好感,而且,跟那丫頭說話,也叫人舒服的很,完全沒有雞同鴨講的麻煩。不過,若是真有這麼房媳婦,他……
    「就咱們父親說一說,有何妨。」李清就是這樣疏狂的性子,並不以為然,也沒注意到兒子若有所思的神色。
    李睿想著秦崢往宋家請教功課的樣子,約摸宋榮是有聯姻之意了。
    李睿心中暗暗一歎。
    當夜風涼,第二日一場大雪落下。
    丫環撐著油紙傘,李思披著暖融融的大氅,站於紅梅之畔,怡然賞梅。
    李睿出來正瞧見,笑她,「傻丫頭,待雪停了再看梅花,是一樣的。看凍著。」
    李思笑,「我正想剪一枝來叫人去送給言兒賞。」
    李睿便在一畔給妹妹出主意:「這枝好」「那枝佳」「那枝也不錯」「咱們自己也剪兩枝裝點屋子」
    待大雪初停,李清持美酒來賞紅梅雪景,就看到一株半禿的紅梅在瑟瑟寒風中,抖啊抖……抖啊抖……
《千金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