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皇帝難為之二五

    番外皇帝難為之二五
    宋淮在迎駕的路上還在不停的思考,太子怎麼就來了浙閩呢?不是去西北了嗎?
    王大人則思量,太子是如何來的浙閩呢?腳程也忒快了吧?
    侍郎大人們暗道,果然是太子啊,神出莫測的。
    神出莫測的太子坐在帳中,待諸人行過禮,賜坐之後溫言道,「宋大人的消息也忒慢了,我這麼一大隊人來將軍府,你就不犯尋思,來的是什麼人?做什麼來著?我還想著宋大人給我個驚喜呢。結果宋大人完全沒察覺,警覺性不夠啊。」說著還一幅極其失望的口吻。
    這是什麼變態心理啊!焉不啾的來了,不露一點風聲,其實是在等你來找,莫不是捉迷藏的意思?饒是宋淮宋大人也覺得太子殿下種種行為令人費解。只是如今也不是研究太子費解之跡的時候,見太子似有不滿,忙道,「微臣本不知將軍府來客,倒是馬將軍,也不提醒微臣一聲,讓殿下空等這幾日,都是臣的罪過。」宋淮並不知馬維也是受害者,心道這姓馬的外頭只瞧著實誠罷了,這樣的大事,竟然都不暗示一聲。以宋淮之涵養也忍不住抱怨了馬維一句,推一下責任。
    明湛哈哈大笑,「馬將軍比宋大人更笨,我在他這裡吃住三天,他竟然一無所覺。」
    這事兒,除了明湛一個人歡喜,其他人想附和著笑笑都覺得笑不出來。王大人一馬當然起身,一撩官袍,曲膝跪在地上,一臉忠心,中氣十足,擲地有聲的開始進諫,「殿下何等貴重身份,這樣微服出行,千里迢迢的,路上或有什麼萬一,要如何是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當為國家為社稷為百姓珍重己身吶。」
    「行啦,父皇都答應的。再說,如今國泰民安,能出什麼事?我這不平安到了嗎?」王老頭兒素來會挑毛病,明湛索性尋他個錯處,堵上他的嘴,省得他沒完沒了的囉嗦,於是一哂問道,「若是一個國家的官員嘴裡喊著天下太平,而儲君卻不敢離開護衛軍出行,這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嗎?倒是你們,早早出門,怎麼還不如我腿腳快!」
    王大人臉上一窘,「是臣等無用,在山西遇著風雪,走不得路,便在驛站停了三日,待雪停了,路又不好走,耽擱到了現在。」
    「這就是了,我想著必是有個緣由。老天爺留客,也是沒法子的事,跟你們有用無用不搭邊兒。你們若是沒用,我做什麼派你們當欽差。」明湛道,「以後縱使謙虛,也別說這種話了。你們自謙沒什麼,連帶著我也跟著沒面子。」
    王大人道了聲「是」,明湛歎口氣,指一指他,「還有這有事兒沒事兒『撲通撲通』嗑頭的毛病,莫非你站著說話我就聽不明白了?起來起來,一把年紀的老遠的過來,本就辛苦,地上寒涼冷硬,怎麼還這樣不知保養?」
    王大人嘴裡說著「禮不可廢」,從地上起身,心裡覺得太子殿下雖然口氣不大好,可真是體貼老臣哪。
    杭州城裡是的有行宮的,只是事先也不知太子過來,平日裡只是幾個老太監看守,難免荒疏。宋淮便道,「微臣想著行宮未曾準備接駕,想來一應家什用物都不齊全。今日過去,怕不周全。不若太子殿下暫且移駕總督府,臣即刻派人收拾行宮,待行宮一切妥當,微臣等再奉殿下移駕。」
    「何必這樣麻煩,就打擾宋大人吧。」
    明湛這樣一說,宋淮滿心歡喜的謝恩,這可是天大的體面,把太子殿下伺候好了,比演武啥的更有益處。
    明湛又道,「我素來用度簡單,你也不必從哪裡想方設法的去給我弄什麼稀罕物什,我不喜歡那些虛排場。馬將軍這邊調五千過去護駕,一應防衛由馬將軍與宋總督、宋侍郎瞧著安排吧。近衛交給黎冰、陳盛。我在這裡花銷的銀兩,到最後報了帳給我,我行了印,介時隨折子一道報予內務府,內務府自然會撥內帑下來。不必用你們浙閩的銀子了,也省得勞民傷財。」
    宋淮忙道,「太子賢明,實是百姓之福。」
    明湛不耐煩聽這些奉承,便起身準備去總督府。
    馬維素來是騎慣了馬的,還好將軍府自有規制,也是有馬車的,只是長久不用,灰飛塵起的,即便立元元小說~網手打碼刷洗乾淨,也得有個晾乾的時間呢。明湛打量了馬維窘迫的神色半晌,過足了癮,方道,「無妨,騎馬就是。飛飛,你與我共乘一騎。」
    王大人板著臉問,「不知這位先生姓名?」阮鴻飛一直站在明湛身畔,王大人早瞧了他好幾眼,既不像朝中臣子,也不是侍衛打扮。太子在外,一切都得小心,王大人憂心君父,故有此一問。
    「飛飛是父皇給我的貼身侍衛,這一路多虧他方面周全。就是晚上睡覺,我離了他也睡不安穩。」明湛大嘴一張,信口開河的給阮鴻飛編了個來歷,一面笑瞇瞇地轉頭看向阮鴻飛,問王大人,「我這麼在外頭明晃晃的騎馬,若是什麼地方『咻』的射來一箭,或是什麼人暴起行刺……沒個高手在我身邊護著,出了事如何是好呢?你說對不對,王大人?」
    說天下太平的是你,懼人行刺的又是你,王大人厚著臉皮弄明白了阮鴻飛的來歷,撂下一顆老心,奉承一句,「皇上與太子思慮周詳,勝臣萬千。」閉嘴了。
    明湛過去拍了拍王大人的肩膀,歎道,「知道你是不放心……」話說一半,抬腿走了,倒叫王大人感動的紅了眼眶,想著太子殿下如今體恤臣下苦心,焉能不以死相報,忙急腳追了上去。
    明湛三言兩語,便令素來忠耿的王大人改變了對他的看法。以往王大人覺得太子殿下偶爾會幹些不著調的事(情書事件以及微服出行事件),現在卻給太子殿下找好了理由,年輕人嘛,偶爾跳脫也是有的。不過,在王大人看來,太子的確是有聖君之相。
    宋淮是個心眼兒多的人,出門時便暗示了貼心小廝去稟告夫人收拾院子,招待太子爺。
    待明湛這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到了總督府,總督府的正房已經騰了出來,一應用具都是新的,擺設都是挑了壓箱底兒的上上好的。明湛掃了一眼,道了聲「叨擾」。饒是元元小說~網手打日」的話來。
    明湛打發了眾人下去,他這次出來路遠,便沒帶方青何玉,好在如今有個搖光可以勉強充為近身,明湛還打趣搖光,「看你這個子,扮個小丫環也能糊弄過去的。」
    搖光氣道,「殿下只說我矮,莫非殿下自己就高了?不信比一比,我個子比您還猛一些呢。」
    「飛飛,你說我們誰高誰矮來著?」明湛過去同阮鴻飛並坐在榻上。
    「做什麼,高一點兒有什麼好處不成?」阮鴻飛優雅搗弄著一套紫砂茶具,心道,兩個小矮個兒比高,這有什麼好比的,遂漫不經心的說,「你們都還小呢,還得再長幾年,過幾再比吧。」
    明湛笑,「我年紀雖不大,奈何內心成熟,且輩份高。算了,何必跟小孩子計較。」
    搖光白了明湛一眼,對阮鴻飛道,「先生,我去看看下面的人。」就下去了。
    明湛守在阮鴻飛身畔,看他在那小茶爐裡夾了幾塊兒銀霜炭,舀水煮茶,正想動一動手腳,就見陳盛進來回稟:浙閩巡撫、布政使、杭州知府……前來給太子殿下請安。
    反正是杭州數得上名號兒的離的近的都來了,明湛歎口氣,「讓宋淮安排晚上的宴會,不要奢靡。跟來請安的大人們說,我現有些累了,讓他們先喝兩杯熱茶,沒事的話歇一歇,有事的話就先回去忙,晚上一道吃飯吧。」
    「好生囉嗦!」阮鴻飛轉頭對陳盛道,「傳太子殿下口諭,太子遠途而來,身體疲倦,免請安。晚上太子設宴,到時再見吧。」
    陳盛也覺得阮鴻飛的話更有氣勢,行了一禮,忙去回了。
    阮鴻飛待屋裡沒人的時候問明湛,「朝廷是不是沒銀子了?」
    「哪兒啊,有呢。」明湛死要面子的不說實話,拍胸脯一幅充大款的派頭兒,「誰沒銀子,我也不能沒銀子吶。」
    阮鴻飛似笑非笑地看明湛一眼,「看你這不大工夫,已經說了兩次『不要奢靡,崇尚簡樸』的話了,我以為庫裡沒銀子了呢,想著要不要幫襯你些。」
    「銀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明湛得知情人的好意,笑道,「真沒銀子我會跟你張嘴的。」
    阮鴻飛一臉看透人心的微笑,「這倒是,現成的金銀擺著。魚米之鄉,還能餓死人不成?」
    「李方那裡不會出差錯吧?」對付這些官員,明湛業務熟練,不過他是頭一遭跟海盜打交道,也不知李方根底,雖然飛飛素來可信,明湛仍忍不住想多打聽一二。元元小說~網手打
    阮鴻飛淺笑,「你沒聽說過盜亦有道麼?到了李方這個地位,說話就不能跟放屁一樣了,何況他是當了我的面兒應承的。」茶水已滾,冒出裊裊的白霧,翻手遞給明湛一盞,「這茶怎麼樣?」
    「還成。」明湛也品不出個好歹,他對李方的興趣比對茶大的多了,而且話題已開,追問阮鴻飛,「昔日我聽說李方□擄掠,曾經把一個村子的人點了天燈……」惡名可不是一般大。
    「不是一個村子的人,是一家人而已。」這些事,阮鴻飛還是清楚的,一笑道,「李方原本是福州什麼村兒的一個漁民出身,朝廷禁海,漁民的日子民不好過。後來他跟著鄉里大戶兒去了西北鋪子當學徒。待過了幾年,回家一看,爹娘妹妹都死了。你別看李方如今破了相,且在海上多年,身上帶了幾分殺氣,難免惹人懼怕。其實年輕時聽說也眉目端正,他妹妹是村裡出名的美人兒。鄉下農家,這麼個小女兒,縱然比不上高門大戶的姑娘小姐們尊貴,父母也極是疼愛的,便給女兒定了同村的一戶人家,想著女兒嫁的近,守著娘家,嫁的知根底,也不會受委屈。誰知道待這姑娘長大,眉目越發漂亮,有一次給這村裡大戶的兒子瞧見,非要納了做小。李方父母怎能同意,這家大戶走了縣裡的關係,治了李家一個罪名,強搶了李方的妹妹去。最後,李家家破人亡。李方是個有血性的人,知道了家裡的事,當夜便提刀去了那家大戶,只殺了三五個下人,便負傷而逃。他臉上那道疤便是那時候落下的。後來舉縣通緝,他索性便下了海做起海盜。漸漸手裡有了人手,一次上岸劫掠,將那家大戶圍了,家裡有一個算一個,全都點了天燈。只是這事給人傳的邪性,李方的凶名也就這樣起來了。」
    明湛歎道,「還算事出有因,他也算條血性漢子。」
    「其實像李方這樣的頭目,上岸搶個三瓜倆棗的,還不夠累呢。」阮鴻飛道,「大家不過是求財而已,誰還殺人有癮呢。」
    「飛飛,你為何會出海呢?」
    「開始我只是在南面兒做些生意維生而已,」阮鴻飛並無所隱瞞,見明湛湊上前,曲臂將他攬住,歎道,「後來生意做的大了,我看他們有些人暗地裡與海上人交易,利潤驚人,便也找了路子。那時我有裡有些人手,皇上登基後也知江南長時間把持在方皇后手裡,細細的盤查了一遍,有一些人在江南呆不住了,我便買了條船,讓他們到海上躲躲。說起來,都是生活所迫,慢慢發現咱們這裡不值錢的松江布販到南洋去都能賣出絲綢的價錢來。時間久了,有了地盤兒,就到了現在。」
    明湛道,「你這也是白手起家,比我強多了。」
    阮鴻飛笑歎,「多天意弄人吧。我年少時自負有幾分本事,想的不過是學成文武藝售於帝王家,日後做一代名臣什麼的。誰知會突生變故,一步步被情勢逼至此等境地罷了。若是你有我的遭遇,也不會比我差。」
    「我要是碰到你的事,也不必別的,先把太子閹了出口惡氣。」
    阮鴻飛哈哈大笑,「這個我倒是信。你剛來帝都的時候把杜家那小子砸的頭破血流,我就覺得別看長的醜,還有男人幾分氣性。」
    「我醜嗎丑嗎丑嗎丑嗎?」明湛氣呼呼的咬阮鴻飛臉一口,這可不是**一樣親呢的輕咬,直接啃出兩排大牙印,把阮鴻飛氣的哭笑不得,一面擦臉上的口水,一面道,「說笑而已,怎麼這樣容易當真?看你糊弄大臣們一套一套元元小說~網手打的,這倒聽不出來了?」
    宋淮正抓心撓肺的琢磨明日的安排,話說明湛來的真不是時候,若是春暖花開,還能去逛逛西湖,聽一聽柳浪鶯啼,看一看雷鋒夕照,如今這麼大冷的來了,太子殿下遊湖,看滿眼的枯枝敗葉,能有什麼意趣?如果老天下場雪,也能賞一眼斷橋殘雪,偏這賊老天不幫忙。
    再者,太子殿下的性子與常人不同,倒難住了宋大人。
    宋淮實在是有些捏不準,與周之源商議了半宿,也沒個準確的法子,只得疲憊不堪的回了臥室休息。
    宋總督為了給太子殿下騰地方,不得不與老婆搬到另一處空著的院子,宋夫人也沒睡呢,撓心抓肝兒的問丈夫,「不知道太子殿下對晚宴還滿不滿意?」
    「沒說不好,就是好了。」宋淮拍拍夫人的手,「辛苦你了。」
    宋夫人鬆一口氣,眼中有淡淡的喜悅,唸了一聲佛,笑道,「這我就安心了。還有一事,因未與老爺商議,我也不敢做主。聽說太子並未帶侍女,咱們是不是挑幾個伶俐的過去服侍。」
    「你選好了,明天我問一問殿下的意思再說。」
    宋夫人倒了盞溫茶遞給丈夫,壓低聲音道,「老爺,咱們女兒也是將芨茾的年紀了。」
    「萬萬不可!」宋淮瞬間明白妻子的意思,果斷拒絕,瞟一眼自己的夫人,皺眉不悅道,「咱們是什麼人家,即便想女兒從龍伴駕也要正經選妃,走這樣陰私的手段,即便女兒入了太子的眼,日後進了宮能有什麼好不成?」
    宋夫人倒有自己的小算盤,低聲道,「我是聽說太子只有兩位側妃,一個是北威侯阮家女兒,如今北威侯府早已不比從前;再有一個是西藏公主,那些蠻女能懂得什麼溫柔小意。咱們女兒正當妙齡,模樣門第都是好的,老爺也想一想,只憑出身這一項,就能比了這兩位側妃去。何況老爺正當朝廷重用。」
    「沒哪個親娘願意看到兒元元小說~網手打子在外頭納個女子回去的。」
    「老爺,衛王妃遠在雲南,如今鎮南王身體康健,再怎麼說王妃也不能奔到帝都長伴太子吧。」
    「怎麼不可能?」宋淮冷聲道,「太子剛立儲時,衛王妃就在宮裡住過!那是太子的親娘,帝都永寧侯府出身,做了多年的鎮南王妃,你這點兒小心眼兒能入得了王妃的眼去?女兒若這樣進了宮,當真是走了下流,一輩子的前程算是完了!」
    「我只是心疼咱們閨女罷了。」
    「那也是我閨女。」宋淮閉上眼睛,淡淡道,「急什麼?且將接駕的事辦好。太子轉年就十八,難道能不立太子妃?兩位側妃,阮妃名聲有礙,公主出身外族,定要另行選妃的。憑我的官位,何愁女兒沒有機會?放著康莊大道不走,倒要尋這些見不得人的路子。衛王妃只有太子這一個嫡子,即便如今太子要承繼大統,可將來選立太子妃,難保衛王妃不會幫著過一過眼的。你當姓任的為什麼現在敢在我面前蹦噠,他娶的就是永寧王府的庶女,算起來太子還得叫他一聲姨丈呢。」也幸好娶的是庶女!
    宋淮按息了老婆那見不得人的想頭兒,至夜已深,在思量太子殿下前來浙閩的用意中,漸漸的睡熟。
    明湛對於巡撫夫人要來給自己請安的事非常疑惑,問阮鴻飛,「我也要見內眷嗎?」他又沒帶個小老婆來,見女人應該是他老婆老娘的事吧?
    阮鴻飛嗤笑,「蠢才!這位巡撫夫人姓衛,是你庶出的大姨媽。如今遇到了,不過來請安,她是傻瓜麼?」
    「我的天,我看任巡撫鬍子都白了,年紀能做我爺爺了,不知道母親有沒有見過這位大姨媽呢?」反正他是聽都沒聽衛王妃提起過這位大姨媽,畢竟衛王妃是老永寧侯的幼女,長姐幼妹,又非同母所出,縱使有感情,也是十分有限的。
    阮鴻飛道,「其實老侯爺眼光是極好的,拿任巡撫說吧,雖出身平平,且後來永寧侯府他也指望不上,自己硬能熬到浙閩巡撫的位子,並不能說平庸了。自從你立了儲,任巡撫將屋裡七八個不老實的丫頭都賣了,恨不能把老妻供做菩薩,如今大好機會在眼前,怎能不捅破你們這層兩姨親的窗戶紙?說不得任家還有什麼表姐表妹的要送進宮呢?」
    「你這話說的,我六個姨媽,要都有姐妹進宮,我可消受不起。」明湛道,「再說,我也沒聽母親說起來過。」
    「浙閩的地面兒上,不見也不好。」
    明湛對搖光道,「宣元元小說~網手打任夫人進來吧。」
    這是個五十來歲的婦人,眼尾堆著細細的紋絡,眉眼與衛王妃並不相像,進來時抬頭看明湛一眼,馬上又將頭垂了下去。看來,性情也不像。衛王妃看人向來目光堅凝,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威嚴。其實很少女人會讓人覺得有威嚴,尤其是當她們面對男人的時候,可衛王妃偏偏能做到這一點,或許這也是鳳景南無法喜歡她的原因。老婆比他看起來更像老闆,滾起床單真不是一般的有壓力。
    任夫人的眼睛裡帶著一絲怯、卑微的歡喜與討好,待任夫人行了大禮,明湛擺擺手,搖光便道,「夫人請起吧。」
    再有侍從搬了座位來,明湛賞了座,任夫人便坐了。
    「以前曾聽母起說起過姨媽,只可惜我多在雲南或是帝都,這麼多年來,今日竟是初見。」明湛見侍從捧茶進來,接了一盞,對任夫人道,「姨媽也嘗一嘗,西湖龍井,我吃著味兒還不錯。」
    任夫人喝了一口茶,便放下了,用帕子抿一抿唇角,目光中已帶了三分慈愛,畢竟是正二品誥命,這會兒時間已經拿捏好了位置與分寸。不過在明湛看來,任夫人並不合格,他見慣了衛王妃的不動如山、明淇的霸道強勢,就是阮晨思,雖沒什麼心眼兒,也是大家出身,行止上從不會露出卑微來。這位姨媽剛進門時的那種卑怯的神態,仿似讓明湛想到或許她年輕時就是這樣卑怯的一個庶女,然後被老永寧侯嫁給了寒門出身的潛力股,儘管日後也是誥命夫人、養尊處優,可那種浸在骨子裡的卑怯似乎一直存在,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候表露出來。
    想到這兒,明湛不由想到明禮兄妹。鳳景南對庶子女的抬舉,明禮等雖然並沒有太過出眾的資質,不過身上這種庶出的卑微倒也少見,在他們心裡一直是比嫡出還強三分的庶出身份。為什麼在明湛做了世子之後,明義與明菲的反應會那樣激烈。原本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公子小姐的身份,一夜之間,發元元小說~網手打現自己比原來看不起的傢伙竟然尊貴到的可以掌自己生死,那種感覺,絕對不會舒服。
    所以,世人要分一分嫡庶尊卑,其實大有道理。無規矩不成方圓,嫡庶也只是一條線而已,這條準線並不一定準確,總會有特殊的庶出強於嫡出,可是在大部分的嫡庶之間,它還是具有一定準確性。
    如果當初鳳景南按禮法區分嫡庶,或許也就沒有明義明菲之事了。
    這當然與他沒關係。明湛也只是忽然有此感慨罷了。
    任夫人其實並沒有說什麼,她庶女出身,且與衛王妃真的沒什麼交情,偶然見過幾回都是有限的。只是如今明湛做了太子,倒不一定非要求什麼,只要有這層關係在,就已經要人人賣她三分面子了。
    大家客套一通,明湛就讓人退下了。
    這麼一次很普通的見面請安,其實倍受觀注。
    大家比太子更清楚太子究竟有幾門親戚,尤其太子雖說只有一個娘舅,卻有六個姨媽。之前鎮南王府權勢再大,不干帝都事宜,再怎麼親也沒用。如今明湛已為儲君,日後登基,定會封賞親朋故舊。
    那麼現在,太子對姨媽如何,簡直會牽引日後朝中動態。
    可誰都沒想到,太子見了,話也說了,任夫人告退回府了。
    然後,沒動靜了。
    在所有人想像中的賞賜,對,哪元元小說~網手打怕太子現在不便於誥命上對自己的姨媽有什麼變動,可起碼東西會賞一點兒吧。不用太貴重,你就是給兩匣子糕也是個意思不是。
    可是,沒想到真的只有兩匣子糕,還是在任夫人告退時明湛叫拿回去嘗鮮兒的。
    這種冷淡,簡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連阮鴻飛都說,「你真不賞啊?」
    「賞什麼?我不是賞了點心麼?我又不欠她的。」明湛自己拿了塊鬆糕咬一口,「自來親戚最難說話,你想一想,六個姨媽不算什麼,可姨媽生的表兄弟姐妹,再者,表兄弟姐妹的再成了家生了兒女,這得滋生出多少親戚來。我一個個寬厚,哪裡寬厚的過來啊。還不如冷著些,省得他們拿我的名聲出去顯擺。」
    史學家曾這樣評價:武皇帝繼承了文睿太后的冷靜與理智,在武皇帝掌權期間,外戚皇親低調收斂,當然,武帝的胞姐,寧國大長公主除外。
    其實明淇並不是多麼高調的人,不過,她本身的位子會讓她得到更多的關注。
    如今大婚在即,明淇仍是隨著鳳景南出席廷議,以往明湛的位子,現在是明淇在坐了。本來大臣們挺有意見,不過,眼瞅著明湛就要做皇帝了,且明淇掌政是鳳景南親自點了頭的,故此,彆扭兩天,大臣們也就習慣了。
    隨著婚期的逼近,新娘子明淇有公務要忙,新郎官兒楊濯每日要去藥鋪子坐堂看病。倒是楊路將軍與柳蟠大夫忙做一團,明淇為了讓楊濯面兒上好看,並沒說要楊濯入贅,還是要嫁入楊府的。
    雖然郡主沒打算在楊家長住,可起碼院子得重新裝修一個吧。還有給郡主的聘禮,東西雖有,可一樣樣的得有人張羅收拾裝箱安排吧。兩個大男人,再有本事,對於這個迎娶婚嫁之事上也是有限的。幸好衛王妃回來主持大局,直接派了身邊的嬤嬤過去楊府指點籌備。
    這個媳婦的確金貴,也有不少人羨慕楊路將軍,說些酸話,唉喲,你家小子真有本事啊啥啥啥的。
    其實楊路將軍真沒覺得兒子有本事,要說兒媳婦有本事,這倒是真的。因兒媳婦身份特殊,他這個元元小說~網手打公公做的難免彆扭,尤其是與兒媳見面,先得行禮,明淇還半禮,大方的道,「將軍不必多禮,馬上就是一家人了,這樣生分,倒失天倫之樂。」
    饒是以楊路的粗線條,回家也忍不住暗地裡跟柳蟠報怨,「郡主那口氣,我真覺不出是在娶兒媳婦,倒像是要嫁女兒一樣。」
    「是嫁兒子。」柳蟠糾正,「還不如娶個小門小戶的,也不知道那小子眼睛怎麼長的。唉,不過楊濯也適合娶個厲害的,這屋子得好好裝修,日後楊濯受了委屈,你我都在外頭,他也好回娘家來躲一躲,哭一哭什麼的。」
    楊路瞬間覺得兒子的未來簡直就是淒風苦雨一路荊棘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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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26
    其實婚姻真的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或許十人九個都說楊濯是高娶了,日後難免夫綱不振,可人家楊濯歡喜的不得了,簡直是樂在其中。
    他本就是個體貼人,醫術也不錯,脾氣更好。別看人有點兒笨,其實挺會討人喜歡。
    時不時打聽了明淇什麼時候有空閒,安排個約會、燭光晚餐之類的。
    像明淇就有些不解風情,向來晚上都用牛油大蠟,屋子通明。尋思著怎麼這大晚上吃飯了,倒點了幾根手指粗細的紅蠟來著,恍惚著連飯菜也看不大清了。
    楊濯喜滋滋的跟明淇介紹,「這是愛人之間特有的用餐方式,叫作燭光晚餐。我叫丫頭人準備的,都是你喜歡的菜,來,坐吧。」拉開椅子,慇勤的招呼,「坐。」
    待明湛坐下,自己大膽的坐在明淇旁邊,還趁著屋裡黑摸一把明淇的手,觸之即放,就這麼碰一下明淇還沒啥反應,楊濯先臉上火辣辣的,心裡忐忑,生怕明淇生氣啥的。
    身邊侍女一個皆無,楊濯給明淇布一筷子清蒸魚,「嘗嘗看。」
    明淇拿起筷子,看楊濯一眼,「你膽子變大了嘛,都敢拉我的手了。是不是受了誰的指點?」以前像個小呆瓜一樣,怎麼突然開竅了?
    楊濯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對明淇道,「是范維給我帶了四弟的信來,我平日裡只是沉迷於醫術,心裡想對你好,卻總不知要怎麼辦?四弟年紀不大,懂的真不少,我受他指教頗多。」
    明淇笑,夾起魚吃了,「范維那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少搭理他。明湛嘛,你只要信一半兒就成了。」
    「我覺得四弟的話都很有道理。」
    「信呢,給我瞧瞧。」
    楊濯再偷偷摸一下明淇的手,臉上繼續火辣辣的,幸好屋裡燈火昏暗,也看不出什麼。楊濯心裡偷偷的歡喜著,說道,「都是一些男人之間的事,你就別看了。
    「行啦,我猜都能猜得到他信上寫些什麼。」明淇勾起唇角問,「這種摸黑吃飯佔便宜的事,定是他教給你的吧?」
    明淇反握住楊濯的手,明眸一轉看向楊濯,笑道,「早晚要做夫妻的,不必這樣偷偷摸摸的,大方一點兒能有什麼!明湛也是,教你這些鬼祟手段做甚!越發小家子氣了。」
    楊濯被明湛那雙手一握,頓覺腦袋發昏,也顧不得細聽明淇說些什麼,只一味應了幾聲是。
    不過,明淇是吃不慣這種燭光晚餐的,喚了侍女加了燈燭將屋子映亮,與楊濯一道用了晚餐。
    范維與馮秩被明湛吩咐著護送衛王妃回雲南,當然他們還身負重任。
    不過他們甫一開口就被明淇擋了回去,「這件事,等明湛登基,我會親自與他談。你們把這話帶回去就夠了!邊藏貿易的事交接好,不然以後我還得叫你們回來。」
    倆人垂頭喪氣的出來,頗有些鬱悶。
    明湛的脾氣其實非常不錯,而且他有個優點,他即便發火也是對上不對下,譬如以往明湛常與鳳景南吵架,有時吵的范維馮秩都心驚膽顫,可是明湛很少對手下人發火。
    為什麼王大人會認為明湛有明君之相,能夠控制自己的脾氣,這是很重要的一點。
    明淇的性子與明湛卻大不相同,而且完全不買范維馮秩的帳。
    倆人鬱悶的回了范維家喝小酒兒,馮秩道,「沒想到最後竟是郡主……」
    「她畢竟是殿下的親姐姐,總比別人略強些的。」范維倒是看的開,這種皇家事,他本身也不樂意插手,為馮秩倒了一盞酒。
    馮秩道了聲謝,「我看殿下以後有的頭疼了。」
    「這話怎麼說?」即便明淇難搞些,他也不認為明淇會比明湛更出眾。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看現在就知道,聖人的話再不會錯的。」馮秩的話讓范維一陣大笑,舉杯道,「你收著些吧,咱們雖在殿下眼前當差,可老爹們是在郡主手下,得罪了她,一家子落不著好。」
    「不知道殿下怎麼樣了?」馮秩與范維是自雲南跟過去的,故此在心裡,對明湛除了忠心,還有幾分特別的牽掛。
    范維亦默默。
    倍受屬下牽掛的明湛此刻正面臨一樁史上有名的事件——乙亥事件。
    其實說起來乙亥事件並不是多麼的特別,甚至在史書上並不少見,只是處理這件事的人用了從未有過的手法處理了該事件。甚至這件事成了明湛執政生涯中飽受爭議的一件事。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宋淮期待在演武前獲得一場針對海盜的勝利。此事,前文有講,且宋大人籌劃多時。
    在明湛看來這只是件小事,他對宋淮已知之甚清,收拾宋淮清洗浙閩只是早晚的事。但是如果有這場假勝,日後要動宋淮會艱難許多。
    故此,明湛並不希望浙閩得到這場假勝。
    明湛本來想不令李方上岸,只是李方還有一批貨被宋淮扣住,再者,李方也是一方海盜頭目,雖然信服阮鴻飛,可並不是阮鴻飛的手下。於是,明湛與阮鴻飛協商後,由阮鴻飛出面建議李方不要在約定的時間上岸,免得被人包了餃子餡兒。李方本性多疑,這件事倒是直接點頭同意。
    所以,原本與宋淮約定的年後行動,李方在年前便行動了,上岸搶了一番,掉頭就跑了。待福州將軍鄭鞝和了信兒命人追殺時,海盜別說蹤影,連個鳥毛都沒了。
    這是事實的真相。
    其實雖說無功,倒也無過。
    可惜鄭鞝是個極有野心的人,他已聽說太子親至浙閩,這個時候若有一場勝利,他的前途將是何等光明,簡直是不言而喻的。然後,他做了一件令人髮指的事——屠民以冒功。
    明湛接到捷報時還有些奇怪,心裡嘀咕,看來這鄭鞝還有幾分本事,李方突襲他都能逮住幾個,倒有幾分可用。一方面命宋淮寫了折子給鳳景乾報喜,一方面派了王大人去福州犒賞福州軍。
    眾所周知,王大人是個較真兒且耿直的人。
    紙是包不住火的,小漁村的人雖然給鄭鞝屠盡,卻也有人在外做工,或者別村親戚,一見親人們都死絕了,沒有不鬧的,事情便暴了出來。
    王大人一面派了人回杭州送信,一面與鄭鞝對質問詢。
    明湛接到禮部侍郎戴安送回的信幾乎沒氣暈過去,瞪眼怒道,「這是怎麼回事!鄭鞝殺的盜匪竟是這種來歷!他好大的膽子!」
    宋淮勸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明湛胸膛起伏,喘了好半天,冷聲道,「馬維,你手裡的事暫且交到馬泰手上,率兩千人去福州將鄭鞝宣至杭州,他的職務由兵部侍郎宋雙成暫時接任!我要親自問一問他,他是如何勝的李方!」
    「殿下!殿下一道諭令,鄭鞝定會遵諭前來領罪,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不遵殿下諭令的!」宋淮見明湛心生懷疑,連忙分說道。
    「我不想冒險。我要馬上見到鄭鞝。」明湛冷聲道,「如果一個將領只剩下屠殺百姓來冒功的本事,也沒什麼好怕的。馬維,若鄭鞝但有反心,你可將他立斃當場!把王大人全須全尾的帶回來!若王大人調查有進展,只管將有嫌疑的押解至杭州!」
    馬維與宋雙成見明湛臉色實在難看,也不敢有二話,俱領命去了。
    戴安忙道,「臣願與兩位大人同往。」
    「你是文官,不必去。」
    這種濫殺冒功的事雖少見,其實並不罕見。
    問訊審查也不是什麼難事,這麼多朝廷精英,對付一個鄭鞝自然手到擒來,前因後果,涉案人員全都一清二楚。
    可難的是,此事如何處置。
    宋淮與任巡撫罕見的達成一致立場,他們兩個私下請見明湛,「鄭鞝該千刀萬剮,就是微臣,身為浙閩總督,治下出現這種無法無天之徒,亦當請罪。」
    先定了基調,宋淮一臉的忠心耿耿,「殿下,微臣等去官罷職不足為惜。可微臣擔心的是殿下,如今捷報的折子微臣已經呈報,萬歲犒賞的聖旨也已頒下。若是暴出這等醜事,皇上與殿下的顏面何存哪。」
    「那依你的意思呢?」明湛喜怒無辨的看向宋淮。
    宋淮道,「臣與任巡撫商量過,我,我們可以秘密處死鄭鞝及相關參與的人員,然後,撫恤漁村剩餘的村民。這樣,冤者得以伸冤,罪者得以服法。皇上與殿下的顏面無損,豈不兩全?」
    任巡撫附和道,「臣也是這個意思,殿下初次南巡,此事傳揚出去,怕會有損殿下名聲。就是在朝廷上,也會引起清流非議。」
    其實這種處置相當體貼,你太子在這裡,捷報也發了,結果福州是冒功,傳揚出去鄭鞝自然死路一條,宋淮任巡撫等也撈不著好,可是你太子殿下就能有什麼體面嗎?
    這事就發生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是個死人還是瞎子啊?你不是最聖明不過嗎?怎麼竟然叫人給糊弄了過去!
    在宋淮看來,最好的處置方式有兩種。其一,接著糊弄,即便是假的,我就死活說他是真的,說的多了,假的也就是真的了。可這種方法明顯是不成了,王老頭兒還在杭州,這老傢伙向來是一根筋的主兒,信奉的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宋淮還沒找到堵住王大人嘴的文明辦法來。且看太子殿下的臉色,第一種辦法也不適用。如此,只能用第二種方法,秘密處置。惡者得惡報,只是得秘而不宣,方能保命這浙閩官場與太子殿下的名聲。
    明湛還未表態,王大人聽聞風聲先不幹了,一力堅持,「不殺不以正國法,不殺不以平民憤!」不但要殺,還要光明正大的殺!
    發生這種事,鄭鞝是活不成了,於是大家對於要如何殺人展開了一系列的辯論。
    明湛的處置讓所有人驚心,哪怕口齒最硬的王大人其實也認為,將幾個首犯砍了腦袋,也就罷了。這件事雖然極端惡劣,畢竟有關太子顏面,而且真要誅連,勢必引起軍隊大清洗。大過年的,他也就勉勉強強的睜半隻眼閉半隻眼了。明湛卻直接下旨將拘禁要案的無品級的普通士兵全都放了,其餘幾個首犯父母妻兒一連串兒的全都押解到杭州。
    管他年不年、傷不傷天和的,直系親屬全都砍了腦袋。
    浙閩淮揚有頭有臉的將軍都被叫來觀刑,刑場之上,不管你是未滿月的小孩兒還是一把鬍子的老頭兒,全都按到地上砍了腦袋。
    禮部侍郎戴安勸太子赦其老幼,明湛淡淡地道,「那些無辜被殺的百姓,也有妻子丈夫父母兒女吧,當時誰又顧著他們了?自己的將士反過來對自己的百姓下手,其罪形同叛國,就讓他們嘗一嘗相同的滋味兒吧。」
    看過殺人,明湛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便回總督府去了。
    這便是「乙亥事件」的全部了,整個江南官場都為明湛的狠辣震的抖了三抖,其實官場中殺人有慣例,未成年不殺,更別提還有幾個懵懂幼童。
    明湛卻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一律處死,而且是家眷殺在前,最後才處死犯官,那種血腥的場面,饒是見慣死人的軍官都露出悚然之色。
    明湛也是因此備受詬病,消息傳到朝中,御史們紛紛上書「太子狂妄行悖」,其實若明湛不是太子,譬如「殘暴不仁」的話相信也是有人說的。
    而明湛的應對也十分簡單而高明,他開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場收買人心的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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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皇帝難為之二十七
    在大鳳朝你知道那裡更新最快麼?答:元.元~小*說-網。所有帝王之中,明湛是最擅於對公眾演講的,這一點誰者得服。
    明湛天生就有一張會忽悠人的大嘴,他對付滿朝文武尚且游刃有餘,何況是些學子平民。
    「軍人每月發的餉銀,吃的食糧,穿的軍衣,蓋的軍被,一兵一箭,習武刀槍,從何而來?皆你知道那裡更新最快麼?答:元.元~小*說-網。是國之賦稅供給。賦稅又從何而來,是百姓所奉。我們的軍人吃著百姓的供給,為的什麼,無非是保國家太平,保百姓安寧!」萬松書院中,明湛坐在露天禮堂的最高處,聲音隨著冬天的風響起在書院上方,「如今卻因一己之私利,拿起刀槍對著自己人!」
    「那日處決犯首,我去看了,有許多人也去了。我知道,有人會覺得我的處置殘暴冷血,可大家想過沒,那些死去的村民,他們也是父母妻子兒女,或許在血案之前尚且圍著火爐說說笑笑準備春節,卻不想一朝共赴黃泉,冤是不冤!」明湛咬一咬牙,按案怒道,「當軍人背叛了他的職責,對百姓持刀相向時,就等於背叛了他的國家與君主,我無法寬宥。哪怕再多人的持有異議,我都會堅持我的決策,誰背叛了我的百姓子民,都只有一個下場——殺無赦!」
    「有人曾勸我,捷報的折子已經上報,何不暗中處決,厚恤苦主,面兒上抹平,以此了事。也保全了我太子的聲名。」明湛冷聲道,「這話說的很有道理,也的確是在為我著想,為整個軍隊體系的名譽著想。但是,是名聲重要還是公道重要!天道昭昭,今日若瞞了去,明日後日便會有人以太子重臉面為由,這個掖著那個瞞著!這個不敢宣那個不敢示!久而久之,官府還有何誠信可言!我的百姓們年年賦稅無缺,忠君愛國,卻連起碼的真相都得不到嗎?今天,我就是要告訴你們,太子沒有你們想像中的那樣重顏面!且這樣以我的子民的性命糊弄出來的顏面,不如不要!」
    其實誰都不是傻瓜,能打動人心的話永遠不是那些冠冕堂皇似是而非的假話,如同《皇帝的新裝》一樣,當那個小孩兒喊出「他什麼衣服也沒有穿啊」,那種振聾發憒的效果是任何虛偽華麗的讚美都無法比擬的。
    當明湛話至此處,一位學子激動的起身,他面目微紅,深揖一禮,問道,「殿下一席話,聽得我等學生熱血沸騰,學生深為殿下英明所鼓舞,故此大膽問殿下一句,您將此案犯官重懲,學生深感歎服,只是殿下為何將此案涉你知道那裡更新最快麼?答:元.元~小*說-網。案官兵無罪釋放,那些人也是吃著國家的糧餉,干的卻是屠殺百姓的勾當!其惡並不亞於這些犯官!」
    一旁的山長沒料到自己書院有這等膽大包天敢質問太子之人,面色微變,只是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有什麼動作,只是乾著急罷了。
    明湛卻不惱不怒,絲毫不以為忤,溫聲讚一句,「問的好。軍人,什麼是軍人!軍人的天性就是服從!上有所命,下必從之!這就是軍人!士兵是國家的利刃,就好比一把刀一桿槍,他們要對誰動手,你說這把刀這桿槍自己可做得了主!官員就不同,何為官?官者,吏事君也。再有覆眾治眾之意。官員經過層層選拔考核,國家賦予他們治理地方的權利,看重的是他們的腦袋與才能!他們是執刀之人,他們應該分得清何為正何為反,何為善何為惡,更當明白何為大逆不道!鄭鞝死有餘辜,或有人說,奉他命的副將則該罪減一等!說這種話的人都是放屁!為虎作悵者,該當何罪!再有一等人,只管昏頭在長官手下混日子的,長官說東他往東,長官說西他往西,長官哪日要屠民了,他依然盲從,這種人難道就罪責小了嗎?我的軍隊裡,要的不是這種沒有血性的懦夫,不是這種不辯是非的小人,更不是鄭鞝這般鑽營酷烈的儈子手!」
    「我需要的是一支幹乾淨淨能保家衛國的軍隊!」
    事後,搖光對天樞說,「看太子平日裡沒個正形,長的也不如何出眾。卻有一樣別人比不得的本事,嘴巴俐落,話說出來都是一套一套的。怪不得咱們先生都給他忽悠住了呢。」
    其實被明湛忽然住的不只是阮鴻飛……
    明湛沒想到這年頭兒的人也知道鼓掌,那真叫一個掌聲雷鳴啊。見底下人的情緒被調動起來,明湛抬手虛壓,緩緩起身,聲情並荗地,「我有許許多多的話,想對百姓說,想對軍隊說,更想對我們的官員說一說。可是,我還是要先到書院來,對你們說。你們是國之棟樑,國之將來,你們寒窗十你知道那裡更新最快麼?答:元.元~小*說-網。年苦讀,為的也是上報國家下撫黎民!所以,我希望你們瞭解我的理想,將來有朝一日,能夠君臣相得,共還我百姓一個清明河山!」
    輿論永遠掌握在讀書人的嘴裡,明湛接連幾日的演講簡直是把杭城的讀書人煽動的如同吃了興奮劑,熱血沸騰、群情激動。甚至有不少人從淮揚趕來聽太子殿下的演講。更有許多百姓過年閒了沒事兒的來湊熱鬧,雖說他們或許沒念過書,譬如什麼夫子張口之乎者也的他們聽不懂,不過太子殿下的演講並不存在聽不懂的問題。因為太子殿下向來是扯白話,而且說的抑揚頓挫,鏗鏘有力,人們聽的熱火朝天,省了許多炭火錢。
    到此處,誰也不說那些罪官的家眷死的冤了。該!活該!真該死!
    把明湛的聲望推到□的是:他決定親自到那小漁村舉行祭奠儀式,以祭亡者。
    天哪,這世上還有比太子殿下更賢明的人嗎?
    當然有,那就是皇帝陛下。
    鳳景乾拿著明湛的折子以及其他送來的秘文,擱在桌上,輕輕一歎,看來真的可以提前退休了。
    鳳景南收到這消息後,則是暗自得意:我兒子這收買人心的本事怎麼樣?要不怎麼我死活不樂意他在雲南呆呢,他要在雲南這樣折騰兩年,老子就得靠邊兒站了!去做太子吧,老子終於解脫了。
    當然,鳳景南十分同情兄長的處境,還特意寫了封長信寬慰了兄長一番。
    也有人暗示鳳景乾,太子殿下在外頭這樣口無遮攔的收買人心,將您置於何地呀!
    鳳景乾心道,找明湛來就是來做皇帝的,他不趁現在收買人心,莫非還要扭客套裝清高,明湛可不是這種秉性脾氣!何況還有個**守著他的寶貝兒子,更不知吹了多少枕頭風,出了多少餿主意來!
    明湛此刻正守著阮鴻飛忙活,昨夜明湛終於如願,阮鴻飛躺在床上,兩頰泛紅,微微有些發熱,眼裡似含著一汪水,眉頭微蹙,一臉的痛苦憔悴。
    「來,藥涼了,喝吧。」明湛倒是十二分虔誠,床頭孝子一般的周全,給阮鴻飛把藥吹的溫熱適口,方遞到他嘴邊兒,看他喝了,還拿小帕子給阮鴻飛擦擦嘴角兒。
    阮鴻飛虛弱道,「你出你知道那裡更新最快麼?答:元.元~小*說-網。去坐坐吧,我要睡一會兒。」
    「是不是還疼啊?」明湛對於自己的爛技術稍微有些心虛,不過他覺得主要原因是阮鴻飛身體不夠柔韌,昨兒個就做了那麼一回,明湛並不十分盡興,結果阮鴻飛還半癱在床上發起燒來。以往阮鴻飛在上頭時,一夜做好幾回,明湛第二日仍是精神抖擻,也沒傷過。
    阮鴻飛虛弱的閉上眼,不說話了。
    明湛脫了鞋擠上床,外袍也去了,擠進被子裡摟住阮鴻飛的腰,在人家耳邊嘀咕,「我是練的少了,熟能生巧麼。等我多練幾回,就不會傷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阮鴻飛一病就是大半個月,雖然不燒了,人卻始終懶懶的,各種湯藥下去,瘦了一圈兒,年都是在床上過的。
    明湛問大夫,「怎麼這些天都不見好的?」
    能在明湛跟前兒來的,都不是普通的醫士,譬如這位張大夫,人稱張神醫,就是在帝都也有些名聲。只是這位大夫喜歡雲遊四方,這次能在杭城遇著,也是緣份了。
    張大夫恭敬答道,「人的體質各有不同,如這位病者,以往便有沉痾,平日或者不顯,可但有病痛就容易將往時的病症引出來。殿下,恕草民直言,男子之間的□本便容易受傷,又有一等人□天生不適合承歡,承歡必會受傷,這位病者便是這種情形了。」
    「那可怎麼辦?難道每次之後,他就要在床上養半個月,這也不是常法啊?」明湛不知羞恥的問,「可有辦法緩解?」
    張大夫慢悠悠的搖一搖頭,「除非是少年時趁著身體柔韌緩而圖之,如今這位病人雖面相瞧著年輕清俊,年紀卻在那兒擺著,草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這話說的,明湛心裡暗撇嘴,你還不如直接說讓老子受呢。
    「你認識飛飛吧?」不然也不能總偏幫著他家飛飛說話啊。
    張大夫面不改色一揖道,「不敢相瞞殿下,容貌雖可變幻,面上的骨骼是無法改變的,草民與杜若的確是舊識了。」
    「那你跟我說老實話,他這病到底什麼時候能好?」
    張大夫早有腹稿,溫聲道,「若是只治這面兒上的,三五劑藥下去,面兒上也就好了。我因與他先前有些淵源,想著自然是由裡圖表的,故此時間緩慢了些。」
    明湛忙問,「那要調理多久呢?」
    「這幾日就可以下床了,我留幾個食補方子,時常用著,比吃藥還強些。」張大夫笑了笑,「若殿下有心,讓他好生將養幾年,沉痾盡去也不是不可能。」你知道那裡更新最快麼?答:元.元~小*說-網。
    「幾年都不能做?」明湛直接懷疑這個鬼大夫是不是阮鴻飛派來的奸細?
    張大夫暗歎一聲道,「那草民為殿下調製些傷藥。」
    明湛不死心的問,「我聽說有種助興致的藥膏,你那裡有沒有?」
    「那些不過是花街柳巷之地用的催情藥罷了,用多了則易依賴藥性,且對身體有所損傷。」張大夫問,「殿下要麼?」
    「算了算了。」明湛有些掃興,「聽說你在民間很有些聲名,又正好與飛飛是舊識,就留下吧。」床第間事在其次,留著給飛飛調養身子也不差。
    張大夫笑道,「草民早便立志訪天下名川,行醫救人。何況草民早年曾被引茬入了太醫院,現在身上還掛著七品太醫的銜兒,只是草民的脾氣不合時宜,在太醫院呆不慣。且太醫院裡名醫如雲,多草民一個不多,少草民一個不少。可百姓中,許多山裡田間並無醫士,人們病了傷了的,也無人可醫治。草民志向在於醫民救民,還求殿下能夠成全。」
    「你不慕富貴這很好,只是有一點,你縱使走遍整個國家,也只有一雙手一雙眼,能救的人到底有限。」明湛唇角一勾,他想留的人還沒有留不住的,徐徐善誘,「你雖善,卻是小善。我有個計劃,正需要張大夫這樣的人加入,只是一時沒空細說,張大夫且多留幾日,我們可以詳談此事。」
    張大夫素來沉迷醫學,城府不深,忍不住問道,「草民前些時日與雲南的柳大夫通信來往,知雲南昆明有一個……」
    「不行。」明湛打斷張大夫的話,「雲南與帝都情形完全不同,雲貴地方加起來能有多大?何況現在只是昆明試行,是好是歹不得而知。帝都幾十萬的人抵得上雲貴兩省人口總和了,這筆銀子,哪怕是試行,帝你知道那裡更新最快麼?答:元.元~小*說-網。都也拿不出來。」
    張大夫臉上心裡有說不出的失望,明湛微微一笑,「不過,像張大夫說的,有些山野村郭,缺醫少藥的事,我有辦法來解決這件事。只是我不懂醫術,需要張大夫這樣醫德並存的人相助一臂之力。」
    聞言,張大夫長長一揖,「殿下若有用草民之處,草民願效犬馬。」
    「那好,你就暫且留在我身邊,先幫我把飛飛的身體調理好。」明湛笑,「我希望在我執政期間能實現張大夫的心願。」
《嫡子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