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舟大人摔了個結實，真是個把鼻子摔歪了。
    御醫瞧過，開了藥裹了傷，明湛特命人一頂小轎從宮裡抬回李府，還體貼吩咐太醫每日去給李大人複診。
    宮裡門檻兒又多又高，明湛倒無所謂，他年輕，素來蹦噠蹦噠，只當跨欄了。
    送走了愛撒嬌李大人，明湛轉身回昭仁宮找他家飛飛吃午飯，當然還有鳳景乾一起。明湛捏著銀筷，一臉唏噓感歎，「李大人摔滿臉血，唉，看他一把年紀，原來竟這樣跳脫，路也不好好走，今天還跟我撒嬌來著。」
    鳳景乾瞬時噴了。
    明湛顧不得感慨會跳脫愛撒嬌李大人，連忙給自個兒爹拍胸順氣，阮鴻飛遞了碗湯過來，明湛忙喂鳳景乾喝了，這才止了咳，又說明湛，「李平舟是個直性子，你別逗他。」
    「怎麼會？」明湛一臉冤枉，「我很喜歡李老太太，李大人也挺有意思。不過說起來李老太太那樣圓滑可愛人，怎麼教出這樣耿直兒子呢？」
    阮鴻飛心情不錯，夾塊魚肉剔了刺給明湛擱嘴裡，笑道，「這有什麼奇怪，你性格也不像你母親哪。」當然，比小賤強出三座山去。阮鴻飛素來認為明湛是皇室中奇葩，老鳳家幾輩子良心都擱明湛這兒了。
    和平和諧氣氛中用過午膳，明湛就與阮鴻飛去午睡了。
    阮鴻飛唇畔彎彎含著笑，還幫著明湛寬衣解帶，明湛瞅他一眼，「有什麼好事麼？」
    「大賤剛剛喝了碗湯啊。」還是他遞過去由小胖轉手灌給大賤壓咳順氣湯啊。
    明湛「啊？」一聲，眨眨眼。
    明湛午睡與他每日去鎮南王府晨昏定醒一樣有名氣，不管打雷下雨，只要天塌不下來，明湛中午必要睡一個時辰補眠。
    倆人花梨木貴妃榻上膩膩歪歪倚偎一處兒，明湛捏著塊兒糕，聽阮鴻飛說帝都八卦，「安定侯回來不假，可還從楊州帶了兩個妙齡小妾，雙雙有了身孕。安悅公主險些氣暈過去，直接捶了安定侯一頓，腦袋都打腫了。」
    阮鴻飛有幾分唏噓，「要說安定侯年輕時也是帝都有名俊才，唉，可憐竟被安悅公主這頭母老虎看中，都做爺爺人了，還有此一劫。」
    「怪道我問鄭開浚，他說話吞吞吐吐呢。」明湛慶幸八卦，「父皇還說原本安悅公主喜歡是父王呢。這要是當初安悅公主嫁給父王，估計魏妃早被她給捶死了。」
    阮鴻飛嗤笑，「真是個蠢，你不想想，永寧侯府是何等樣府第，老永寧侯先帝朝三督浙閩二督淮揚，大權握。安悅公主雖說以往有郡主尊位，終不過是個失怙孤女。你小賤爹何等樣精明，別說安悅公主早就一副母夜叉脾氣，她就是繞指柔，你小賤爹也不會放著永寧侯府不選，去選她一個空頭兒郡主。」
    「還有這個原因哪？」明湛搔搔耳朵，反應有些慢，「唉，兩口子打架，還耽擱我正事，真是。管他豬不豬頭，明兒就宣安定侯進宮。」
    「還有沒有什麼聞？」
    「嗯，徐相家三公子做了個大風箏，站天祈寺朝雲塔上往下跳，趕上風大，直接給吹到朝雲山南面兒大樹上去了，險些摔斷腿。」阮鴻飛道，「聽說徐相回去直接把人抽了一頓，這會兒還起不來身呢，準備春闈不中也送回老家唸書。」
    明湛問，「徐3家幾個孩子啊？」
    「三子一女。」阮鴻飛笑，「他家老大是正經進士出身，翰林呆了三年，如今外放了。老二前些年調戲民女被李如方抓住打了板子，徐相怕他惹禍，送回了老家。這個跳塔是老三。」
    「聽說徐相老丈人早些年是江南那邊兒木匠出身，後來徐相富貴了，自然不會虧待岳家。不過，他老丈人怕一手絕活兒失了傳，子孫皆不買他帳，他就傳給了三外孫。」阮鴻飛忍俊不禁，「自此，這位三公子就迷上了奇淫巧技，一門心思想做魯班第二。不過，三公子去年中了舉人，今年必也要參加恩科。」
    「不會吧，為著主考官事兒，徐3罵撒嬌李罵了足有半個時辰。」明湛道，「他要是主考，他兒子就得避嫌等下一科了。歐陽老頭兒還帶孫子去狀元廟燒香呢。」
    「蠢才。歐陽恪什麼歲數了，他只比李平舟小一歲，資歷卻比李平舟差遠了。待李平舟下台，歐陽恪能幹幾天？而且李平舟這身子骨兒，比他還好呢。鬧不好他要李平舟前頭閉眼呢。」阮鴻飛道，「徐3就不一樣了，精明強幹。就看他這兒子臨考還跳塔，中與不中還兩可之間呢。可如果他能做了這屆恩科主考官，內閣不說能與李平舟比肩吧，也是地位大增。」
    「若非你執意留下李平舟，這會兒他已經回家吃自個兒了。再想，若是徐3如願，下任輔豈不是非他莫屬了。」阮鴻飛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賤先前指他為太子師，如今你登基，他就是帝師，這樣名頭兒，他是做不了主考官。」
    「我倒覺得徐3家小三挺有意思，且看他春闈成績再說吧。」明湛笑了笑，問道，「飛飛，你要貨出去了嗎？」
    阮鴻飛點了點頭，「都還不錯。」
    「我這裡減了用度，除了父皇、皇祖母，其餘妃嬪處皆減半，日後宮裡也用不了那麼些東西。」明湛笑瞇瞇將手邊兒茶遞一盞給阮鴻飛，「內務府庫裡還有不少庫存呢，要不我倒騰出來，你幫我出手如何？」
    「沒錢了嗎？」阮鴻飛握著明湛手，「我幫你算了算，現國庫內庫都還算豐盈哪。天下太平，除了些餉銀，還有些收買人心小錢兒，你用銀子地方不多。眼瞅著又是麥收了，馬上又是一筆收入。」
    「銀子還有呢，我這不是看著那麼些東西庫裡放著沒處兒使浪費麼。」明湛歎道，「年年進貢年年，其實積壓著也都是好。我不著急回本兒，你出手再給我銀子。」
    阮鴻飛笑盈盈地接過茶呷一口，「這些陳年東西，能賺個汗珠子錢就不錯了。要是別人，我可沒這麼好說話。」確，壓庫底東西都要整理，還不若拉著鮮東西去販賣。
    明湛兩條小眉毛抖了抖，捧著阮鴻飛臉狠狠香一口，嘻嘻笑，「我這不是內人麼。」
    阮鴻飛笑歎，「也只得為陛下出這膀子力氣了。」
    明湛勾著阮鴻飛脖子，低聲笑道，「你少這兒裝相，唉，我愁不是現。如今我手裡沒銀子，鹽課之後，我就想動海禁了。海禁必然要涉及海軍，現你生意好做，日後少不得被人刮分一部分去。再者，軍隊上……」
    「真是杞人憂天。」阮鴻飛不以為然，一派光風霽月，坦然道，「天下生意是做不完，你我所見，不過是千山一隅。再者，朝廷自負傲氣，這麼一百多年，我也沒見他將鎮南王府削了藩。何況我那島與帝都隔著茫茫大海，你縱使有海軍，想攻佔我那片島嶼也不是易事。」
    「以後事，誰看得到呢？莫不是我有生之年，你還想跟我來一場戰爭，分個高下。」
    「我腦子又沒病，這不是怕你多想，先跟你打聲招呼麼。」明湛歎，「我真是操心命啊，現當這夾心板兒皇上，生怕你們兄弟哪個不高興呢。」
    阮鴻飛半點兒不領明湛情，奚落道，「早跟你說把大小賤都攆到雲南去，咱們眼不見心不煩，你還用當這夾心板兒？」再來句狠，「自作自受！」
    明湛氣險些厥過去，他這麼周全著為了誰啊！
    都是沒良心壞蛋！
    衛王妃對於即將成為太后搬入壽安宮一事，倒沒有太大激動。她就是住鎮南王府，也沒人敢不把她當太后看。
    這就是底氣了！
    要衛王妃講，她這一生，成功事並不是嫁給了鳳景南，而是生出了鳳明湛。
    而且，衛王妃開一先例。
    歷來教化講究「夫死從子」，衛王妃已經用事實證明：夫不死，也可從子。
    鎮南王活好好兒，老婆衛王妃生了個皇帝兒子，直接跑帝都來當太后母儀天下了。鎮南王這樣權臣，混到現，硬是連老婆都不如了。
    故此，鳳景南也堪稱苦逼一代鎮南王。
    也不知道明湛與明淇如何商議，反正明淇與鳳景乾對於達成協議十分滿意，完全展現了萬金油明湛潤滑能力。
    明淇拍拍屁股帶著楊濯回了雲南，明湛大張旗鼓排場煊赫將親娘迎進壽安宮。
    至於輿論，明湛兩張皇榜解決了。
    第一，他老娘要開藥堂，老人們受益。家中有爹娘沒有不念衛王妃好兒。
    第二，明湛給帝都赴考舉子了補貼銀兩，直接真金白銀堵嘴。
    雖然還是免不了有不和諧聲音出現，奈不住明湛打點到位，百官默認，宗室捧場。坐龍椅是自己嫡嫡親兒子，衛太后太后寶座坐穩當而安心。
    哪怕衛王妃這樣強悍個性也得承認，太后位子是她此生安心所了。
    做女兒時，帝都已是波濤暗湧，那時，並不是只有鳳景南可嫁。不過，嫁給鳳景南是妥當考量，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永寧侯府。任何人都需要家族倚仗，像她們這些貴女是如此。沒有丈夫不算什麼，不得丈夫寵愛不打緊，娘家與兒子才是可靠。
    真正為人｜妻，與其說她是鳳景南妻子，倒不如說是合夥人。她與她家族也為鳳氏兄弟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是當她現明湛竟然不能說話時，那種感覺，衛王妃終身不忘。
    但，誰又能料到，有今日之局面！
    衛太后看向明湛，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