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報應2

    徐3被震一時說不出話,徐夫人抓著女兒手驚叫,「為什麼?玉兒,可是姑爺做了什麼對不起你事?」
    雖然這樣問,徐夫人真不是做此想。她就這麼一個女兒,且女兒性子,她向來清楚,絕對是一等一能幹。不是徐夫人吹牛,就是她家姑爺曾靜,許多地方也比不得女兒。
    所以,女兒夫家受委屈可能性真不高。
    徐盈玉臉上沒有半分和離女悲淒,她十分平靜,反握住母親手,淡淡道,「也沒什麼。當初,我看中曾家家風好,曾靜有些許才學,覺得他品性不差,方才嫁。如今不過剛做個庶吉士,就要納小。怕我不同意,倒學會先斬後奏,直接把人領進門兒了。聽說,還有了三個月身孕。」
    「看來,還是女兒走了眼。」徐盈玉惋歎,「這樣日子,我不過。等明兒讓二弟過去與曾家將手續辦了,把我嫁妝點清拉回來。好離好散,省得彼此臉上難看。」
    徐盈玉說輕鬆,徐夫人卻已經急要上吊,顧不得其它,直接道,「姑爺定是為了子嗣事兒。」要說女兒配曾靜,真是下嫁,只是有一樣不足,成婚五載,未有孕息。平日裡,徐夫人沒少燒香拜佛為女兒著急。
    徐盈玉眉心一動,徐夫人見女兒不說話,只當她默認,苦勸道,「玉兒,納妾怕什麼,若是妾室生養了兒子,你正好抱到膝下,豈不便宜。再者,孩子是天意,過上幾年,你也會有自己孩子。」
    「難道我還要替曾靜養別人兒女?」徐盈玉諷刺道,「他是個什麼東西!我若是要找個想納妾喜歡納妾,我用得著嫁他嗎?當初多少名門大戶嫁不得,雖說少不了噁心,起碼還比曾家多一重富貴!」
    「現一個小小庶吉士,不過是瞧著先前二弟江南出事,就領個小回來?」徐盈玉不恥道,「他日還不知要做下多少噁心事呢?爹,天下多少男人,女兒有家世有兄弟有爹有娘有嫁妝,為何要受這種窩囊氣?」
    徐3皺眉問,「那你和離之後打算怎麼辦?你說說,天底下有幾個男人不納妾?」
    「爹,你就不納。」徐盈玉會有這種丈夫不納妾觀念絕對是受其家庭影響。
    徐3無語,語重心長道,「閨女喲,這世上有幾個你爹這樣人哪。」別方面不說,徐3與妻感情,那帝都是出了名鶼鰈情深。而且,徐3定家規,他家兒子不納妾。光憑這一條兒,他家兒子就好娶媳婦,也能娶到好媳婦。
    家裡事,向來都是父親做主。徐盈玉極力勸說自己父親,「爹,你也想一想。爹,你現還位,曾靜就納小;日後爹你老了,女兒哪裡還會有半點兒地位。說不得,寵妾滅妻、停妻另娶事,也不是沒有。」
    徐3城府深厚,斷不會被女兒這些話給嚇著,徐3問,「納妾事,你怎麼不早說?」
    「我聽說二弟江南出了事,哪裡還會拿這些小事來讓你跟娘親糟心。」徐盈玉冷笑,「再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已經起了這份兒心,縱然能攔一時,也攔不住一世。既然願意跟別女人過,何不成全他?且看他日後如何高官厚祿、仕途風光、兒女雙全?」
    徐3不得不提醒女兒,「雖說我位子高一些,你也不能拿這種態度對待女婿?」
    「爹,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婆家如何?我何曾不賢良德淑?」徐盈玉道,「曾家有多少家底兒?他拜見座師,人事走動,我填補多少也不會他面前提一句,以免他臉上難看。婆家那些親戚,我稍微應慢了,還得被說大小姐脾氣。公婆面前,未敢有一日不心。母親給我衣料補品,先要把好給老人享用。我這樣辛苦,莫非是為了看他納小?」
    「這不是為了傳宗接代麼。」徐3與女兒道,「這樣,去母留子,如何?」
    「反正我是不會再跟曾靜過了。」徐盈玉給父母寬心,「爹,你們也不必擔心,這是好事。我還年輕,瞧出曾靜不過是人臉畜牲心。若是過二十年,他露出畜牲心腸,我可就真難了。」
    徐盈玉完全沒有半分傷心,她把話說完,便起身道,「我去小廚房瞧瞧,爹,你不是愛喝豬腳湯麼?女兒親自下廚給你做去。」
    徐3尚未說話,徐盈玉已歎,「我伺候曾家一家子,曾靜也不念我好兒。與其如此,還不如回來孝順爹娘呢。」
    「將心比心,他吃用著我嫁妝,我這樣做牛做馬伺候他,圖什麼?對人太好,他只當理應如此。」
    徐盈玉清秀臉上露出一分決絕,留下擲地有聲一句話,「豈有此理!」抬腳走了。
    徐盈玉性子肖似其父,她人生並不算絕色,只是美麗。不過,做事極有主見。一旦下定決心,就會全力以赴。
    當初,曾家真算不得好人家兒。
    徐盈玉看中曾靜,只圖一樣,曾父是沒有納過妾。而且,她托人找來曾靜課業文章,看過十數篇,覺得此人還算有些才學。相貌周正,雖然家境差些,徐盈玉並沒有太乎。日子都是自己過,就是自己父母,先前也窮困艱難很,還不是一步步有了今日。
    徐盈玉真不勢利,開始,徐夫人不樂意。徐盈玉直接說了,只圖這個人。
    如今這個結局,徐盈玉怨不著別人,她也認了。
    意識到自己錯誤,馬上就能糾正。不論再艱難,絕不回頭。
    徐3常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句話,怕也只有徐盈玉記了心裡。而且,她也一直是這樣幹。
    徐盈玉具有一種骨子裡冷靜與冷漠,如若她是個男子,絕對是從政好手兒。
    她對自己婚姻定位極清楚,她也不是要什麼山盟海誓愛情,她只是希望日後能過太平日子,沒什麼姬妾通房心煩。
    這五年來,她確也是過這種日子。
    內宅家事並不能難倒她,曾家人口簡單,因為她出身,公婆對她並不苛刻。她還有大把時間可以賞鑒字畫,可以下廚做幾碟自己喜歡點心,抑或是看書習文。
    相對於其他女人,徐盈玉日子清閒悠遊,神仙一般。
    這也是一直是她想要。
    如果曾靜不納妾,她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
    孩子事,徐盈玉並非沒有聽到公婆話中意。不過,她有她底限,她不接話兒,也不多話,只管看曾家人如何行事。
    瞧瞧,報應來了。
    這是她看走眼報應,何曾不是曾家貪心太過報應。
    徐家對於曾家意味著什麼,徐盈玉比任何人都加清楚。父親不但位居一品尚書,還有一層厲害身份:父親是上皇親自為陛下欽點師傅,先前是太子師,如今就是帝師。
    徐盈玉對外面事知道並不多,只是偶爾才能聽父親說個隻言片語。不過,她天生對政治有著極高敏感性,這些事,沒有人教她,她就是知道。
    對於同床共枕五年枕邊人,曾靜資質,徐盈玉有著公允評價: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這樣資質,若有人提攜還罷;否則,這樣人,真是一抓一大把。
    失去徐家,除非曾家還能為曾靜娶一門比她顯赫,或者同樣顯赫媳婦。不然,曾靜有奮鬥了。
    徐盈玉敢回娘家,她三個兄弟,雖然本事不能與父親相比,可是品性都不錯。她們一母同胞,自幼關係融洽。
    並且,她還年輕,另找一門親事,並不艱難。
    明湛對於徐3印象開始好轉。
    徐3是個很識時務人,明湛保下了徐秉忠,徐3自然也要交付他忠誠,與本家劃清界線,並且將他隱隱約約知道一些秘事一五一十告知明湛。
    徐3道,「不怕陛下怪罪,臣與本家實聯繫不多。臣自幼為嫡母厭棄,若非是唸書有些呆性,族老威壓下,怕是連族譜都入不了。嫡母一直對臣防範甚嚴,這些事,也是臣偶然知道。」
    明湛並非拘泥之人,嫡母庶子什麼,人徐家自己事,他不會多說,遂一笑道,「老徐啊,你是個聰明人,亦應明白父皇點你為朕師傅之意。」
    「臣惶恐,焉敢妄忖帝心。」
    明湛哈哈一笑,「這有什麼?你們若是不琢磨朕用心,朕就要擔心了。」
    「六部尚書之中,你年輕。」政治用語,從來沒有一是一、二是二時候,明湛對此頗是精通,他語重心長道,「老徐啊,你怎會不明白?你是父皇留給朕,可以用人。」
    徐3微微動容。
    「你與別人不一樣。你是朕先生,是大鳳朝帝師!」明湛聲音清澈,琅琅動聽,「任何時候,只要朕能保得住你,都會保住你!可是,你不能讓朕孤軍奮戰!你是朕師傅,得跟朕交心才行!」
    「朕一直記得聞道齋時,朕與范維去唸書,多少人敷衍瞧不起朕與范維。只有你一直悉心相教,范維有任何不懂地方去問你,一定能得到詳細答案。」明湛眼中含笑,望向徐3,「朕一直沒有忘記過。那時,朕心裡就想,你是個好官。後來,朕做了太子,是朕與父皇說,要你做朕師傅。」
    提及以往,徐3歎道,「聞道齋,臣只是做了應該做事。臣那時不過一小小翰林侍讀,皇子們有疑難,從不會相問於臣。倒是陛下與小范大人拿臣當一回事,臣高興都來不及。」
    「怎麼一樣,記得還有一位李翰林,脾氣極差,且高低眼。」明湛笑。
    那位姓李仁兄,徐3自然認得,早已去了西北開荒。徐3笑,「陛下實早慧。」若是知道明湛打小兒肚子裡這麼多彎彎道道,聞道齋時,徐3得拿出侍奉太爺本事來侍奉明湛。
    不過,他也算結了善緣兒。
    徐3早有了決斷抉擇,他鄭重道,「陛下,江南世族,臣知道雖不多。不過,他們世代盤踞於江南。有聲望有富貴,族中出仕子弟不計其數,陛上若是想動他們,定要三思才好。」
    徐3苦笑,「說句不怕陛下生氣話,若非臣自來不得本家重視,又有幾分文人狷介呆氣,今日怕不敢御前說這些話。若臣是家族精心培養子弟,不敢置家族於危處。」
    「朕明白。」明湛笑笑,「不過是朕不想平白做個糊塗人,方多此一問罷了。」
    「陛下聖明。」
《皇帝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