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章

    明湛對於當初鳳景乾建立情報系統,實有些不敢恭維。
    明湛當然不能說鳳景乾不好,所以,被明湛說臉色通紅人是陳盛。
    由此可見,陳盛是個自尊心相當強人,且臉皮兒不是一般薄。
    若是換了明湛,臉皮能當城牆使,想讓他臉紅上一紅,那可是具備相當程度難度。
    明湛坐闊大圈椅中,歎道,「鎮南王府與帝都為何要鹽課改制,實是淮揚鹽課糜爛,不得不改。如今韃靼與西北之戰,陳盛啊,咱們這裡與韃靼人拼血肉橫飛,不知多少國之子弟葬送西北大地上。結果卻有人與韃靼暗中交易,給他們送刀送糧,趁機戰爭財!」說到這裡,明湛平靜無波眼睛陡然一冷,盯住陳盛,「可是,我們情報系統,沒有半分回饋!」
    「朕,相當失望!」
    陳盛臉色尷尬,「陛下,這件事,臣知道一些。」
    「哦,說來聽聽。」
    「其實,開始與韃靼人交易本就是我們人。」陳盛沉聲道,「每年朝廷與韃靼人交易數目,是遠遠不夠韃靼人生活,所以太上皇時,就安排我們人私下與韃靼人聯繫,再行交易,也好打探韃靼內部事情。」
    「但是,西北軍各有派系。譬如,甘肅是平陽侯做主,宣府則是大將軍劉易山,大同府是李平仁將軍駐守,遼東將軍方漸東。整個西北防線非常長,就是臣等,亦有力所不逮之處。何況,陛下,西北勢力犬牙交錯,實非一時一刻可以說清。」
    「當地豪門世族,與朝中官員也不是沒有聯繫。就是臣等,雖然西北滲透多年,有些事,也是防不勝防。」陳盛極為慚愧,「甚至有一回,我們與韃靼人交易中受到了韃靼人伏擊。雖然後來找出內鬼,但是西北情報受到了極大影響。」
    「自此之後,我們徹底失去了與韃靼人交易路線。」陳盛道,「但也不是無所斬獲,能西北將此事做不露聲色,只有有限幾家。」
    「太上皇知道此事麼?」明湛並不著急處置,畢竟鳳景乾並不昏庸,他不可能坐視此事不理。
    陳盛慚愧道,「我們始終未曾摸到真正幕後之人,太上皇亦未料到陛下這麼與韃靼開戰。」
    「是啊。」明湛歎道,「朕也沒料到這樣。」
    「陳盛,將負責西北情報大頭目召回帝都,朕另派人過去。」
    「是。」
    陳盛這樣乾脆領命,明湛心下生出幾分滿意,雖然笨了些,也不是無所取之處,明湛正色道,「以後,朕安危就交給你了。」
    陳盛已隱隱猜到皇上要派誰去西北了,可是明湛這樣安排,竟叫他生不出一絲怨懟之情,當即道,「臣萬死以報。」
    阮鴻飛對明湛說很清楚,「大賤情報系統一塌糊塗,東南西北,雖說並非一無可取之處。但是這些年來,可以看出,他情報系統被滲透極其厲害。我意見是,另鋪就情報系統。」
    明湛皺眉,為難道,「這談何容易,畢竟不是一時間能做到。」
    「有何難。」阮鴻飛眉毛都未皺一下,另闢蹊徑道,「不一定非要專業訓練出來人。各地有名望人家兒,那些世族、領軍大將,誰身邊沒有親近人呢。三五十年舊僕,只要抓住他們弱點,你就會現,真正忠義之人,其實非常少。」
    「這也只是暫時法子,另外,你要加緊時間訓練一批人,這些人,將來是情報系統裡主力。」阮鴻飛望著明湛,唇角含笑,神態自然,侃侃而談道,「凡事都要講究形勢。陳盛這人,忠心是有,卻並適合搞情報。他是大賤留給你人,無故而株,誰能服氣?如今西北出了這樣大差子,正好削他權。但是,你得用另外方式安撫他。派黎冰去西北,將你身邊安全交給陳盛,他定以死相待。」
    「你身邊,既有原鎮南王府人也有帝都人,還有我人。」阮鴻飛自若淡然,看明湛一眼,唇角綻出一抹笑,「你安危,不能單單交給哪一類人。若是兩類人,雙方頭目勾結,亦有危險。只有三方構架,是安穩。如今黎冰一走,你再提拔侍衛頭目自然不比黎冰壓得住,要收攏黎冰留下人,是需要時間。我人,不可能明目張膽給你使。可是陳盛是做老了侍衛,這個時候,黎冰不,自然輪到他出頭兒。」
    「你將陳盛留身邊幾年,待他立下一二功勳,放他出去高官厚祿,不比做個名不符實情報頭子強麼。」阮鴻飛道,「站黑暗裡人,總是渴望陽光。」
    明湛歎服,怪道方皇后以及鳳家兄弟將他家飛飛視為眼釘肉刺呢。才高遭天妒,自古如此。明湛心裡感慨,嘴上卻花言巧語調戲人,「唉喲,要不說賢內助呢。果然是,家有賢妻不遭橫禍哪。」
    阮鴻飛對於明湛佔這些口頭便宜根本當是耳畔清風,反正是床上見真章。再不給明小胖佔些嘴上便宜,不得憋死這愛佔便宜胖子麼。
    明湛問阮鴻飛,「這樣就能把漢奸查出來麼?」
    「當然不夠。」阮鴻飛繼續道,「今年冬天,西北防線與韃靼必有大戰!這次,可汗打仗用意是消耗那些對他有威脅兵馬。再加上,你運氣好生擒了哈木爾。不論薩扎再如何仇恨哈木爾,他是寧可哈木爾死了,也不情願哈木爾被生擒。你只管去國書,與薩扎談判。薩扎剛剛坐上可汗椅子,屁股還沒坐熱呢,他急著整編軍馬籠絡韃靼貴族,這個時候讓使臣去搞亂。若是薩扎見死不救,必定令一部分人心寒。」
    「再者,這次相當於韃靼戰敗。東西沒搶到一分一毫,卻損失了不少兵馬。薩扎整編好軍馬後,必要大戰,而且必要大勝,以安軍心。他要戰,必然得有刀槍弓箭,這些東西,他得與暗中人交易。」阮鴻飛道,「這就是機會,明湛。」
    「不但如此,你還要派使臣去警示西藏王,他們已經嘗到了與雲貴貿易甜頭兒。現成西藏公主,還有大賤二賤,都你手邊,為何不用?」阮鴻飛篤定一笑,眼中神彩飛揚,「你放心,兩國之間,利益為上,西藏王必要收斂。這樣卡著薩扎,他除了與暗中人再行交易,還有別法子嗎?」
    明湛歡喜抱住阮鴻飛大頭,啾啾啾,連香三口。
    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這就是阮鴻飛給明湛規劃。
    如今明湛已經說服青鸞公主,安撫陳盛,派出黎冰,下一步,自然是與哈木爾第二次交談。
    哈木爾住行宮,明湛對他頗是禮遇,沒有半分委屈。且,早已經識時務軟過一次人,自然不會忽然硬氣起來。
    哈木爾信,寫很順利。
    此時,明湛要選使臣,出使韃靼與西藏。
    太老不行,路遠迢迢,等他們到時候,西北與韃靼第二場戰爭該結束了。
    年輕力壯,且具口才。
    明湛自御史台挑人。
    機會總是給有所準備人,這次,兩位非常年輕五品御史冒了頭兒。
    當然,他們年紀相對於他們官位而言,並不年輕。
    二人都是三十歲上下。
    且正經兩榜進士出身,翰林院之後被分到御史台工作。明湛找了他們參奏記錄,相當不錯。重要是,這二人,一個精通韃靼語,一個精通藏語。
    有時候,很小事情,會對一個人命運起到決定性作用。
    其實朝廷中自有翻譯,哪怕不懂這些韃靼話藏語對於談判並一定能起到決定性作用。明湛看中也不是他們外語學好,而是因為外語好人,對於以外語為母語國家,肯定會有一定程度瞭解。
    這當然比派個兩眼一摸黑人過去強。
    此二人直接由五品御史,一躍為理藩院三品大臣。
    明湛特意抽出下午休息時間召見他們。
    章戍與范城都是第一次單獨面君。
    要說從沒見過明湛,這話假。畢竟每次大朝會,帝都五品以上官員俱可列班見駕。可是對於他們小小御史而言,雖大朝會時可列班而立,畢竟官小職微,排後面。而且,誰沒事兒敢大著膽子直視御顏呢。
    這是皇上,又不是動物園裡大猩猩。
    把大猩猩惹惱了都會咬你一口,何況掌天下人生死皇帝陛下。
    故而,倆人對於皇帝陛下相貌實有些陌生。
    「別低著頭說話,看著朕,莫非是朕生醜陋,會嚇著你們。」明湛不習慣對著別人後腦勺兒說話。
    倆人惶恐說一句,「陛下龍顏,不敢直視。」鎮定抬起頭。
    好年輕。
    皇帝陛下年紀本就不大,偏又生面嫩,瞧著比實際年紀尚小一二歲。
    只是如今皇帝陛下對裝B已頗有心得,他擺出一副似笑非笑,雍容淡定臉孔來,頗能唬住些人。所以,倆人雖然覺得皇帝陛下年輕有些過分,卻不敢對皇帝陛下有任何輕視。
    「今次韃靼犯我西北,朕異常惱火。」明湛沉聲道,「思及漢武帝時,有臣子張湯曾言:犯我大漢,雖遠必誅。不知現你們還有無此血性!」
    御史是靠舌頭吃飯人,且明湛此問,哪怕是油滑官員,只要是男人,怕都要被激起三分血氣。二人當即便道,「韃靼人犯我邊關,殺我百姓,恨不能親赴西北,以報血海深仇!」
    明湛道,「章戍,你是大同人氏,當知曉家鄉百姓是如何生活韃靼人威脅陰影之下,惶不能安。朕有生之年,必要將天朝鐵蹄踏遍西北草原,以安民心!此次你帶著朕國書與哈木爾書信去韃靼薩扎那裡,告訴他,無故犯邊,朕很不高興。他這個可汗,朕不承認。哈木爾雖是戰俘,但朕秉承著天朝慈悲和平之心,善待哈木爾。哈木爾是他兄長,若是他肯出十萬匹駿馬,可贖回哈木爾。朕並非不通情理之人。」
    章戍並非笨人,十萬匹馬是何等數目,那就是幾百萬銀子。
    韃靼可汗當然不會拿不出這些數目,只是若是真給天朝十萬匹馬,韃靼族就要元氣大傷。何況韃靼兵向來強悍,以騎兵取勝。
    如果韃靼可汗真同意這樣贖人,韃靼騎兵無馬可騎,就真成了笑話。天朝再打韃靼,則不廢吹灰。
    一聽明湛這口氣,章戍就明白,皇帝陛下並無心要釋放哈木爾。
    章戍心中雖有疑問,不過並未當著范城面兒相詢,只管行禮應下。
    明湛看向范城,「朕與西藏王有聯姻之美,青鸞公主乃藏王愛女。我雲貴與西藏早先有茶馬貿易先,如今邊貿市場是繁榮無比。可是藏王竟然與朕敵人聯姻,且資助西北一千兵馬。朕頗多不解,藏王將青鸞公主置於何地?將朕與鎮南王府善意置於何地?」
    「青鸞公主是朕愛妃,朕自不會將對西藏不滿加諸青鸞公主身上,但是藏王此舉,令朕對天朝與西藏友誼真實性產生懷疑。且,朕為了保護青鸞公主,要抵住諸多來自臣民不滿,不知藏王意欲何為?」明湛一席話說完,對范城道,「你先到鎮南王府,朕已經去信給父王,鎮南王府會有人輔助你完全這次出使。你去了西藏,不僅要去面見藏王,要去見一見西藏活佛,明白嗎?」
    范程領旨。
    此二人聰明,讓明湛頗是滿意。
    章戍第一次擔此重任,心裡興奮難抑同時,也生出幾分謹慎忐忑。此事,若做滿意自然就此青雲直上,若是不能令皇帝陛下滿意,他也可以預見將來後果。
    朝中能人眾多,如此天賜良機,不可能有第二次。
    章戍單獨求見明湛,坦誠自己分析,「陛下,據臣所推測,十萬匹馬數目實巨大,韃靼人攏共有沒有這麼些馬匹都未可知。且韃靼人幾乎全部是出色騎兵,哈木爾只是薩扎哥哥,臣以為,哪怕哈木爾是薩扎親爹,薩扎也不可能拿這些多馬來贖回哈木爾。」
    明湛笑一笑,「朕本來也沒想著要把哈木爾放回去。若是薩扎不肯贖哈木爾,你只管去遊說其他草原上貴族,哈木爾有位叔叔叫陳敬忠,先前與哈木爾感情不錯,可以將重點放到此人身上。你見機行事,薩扎對哈木爾這樣絕情,一父所出親兄弟尚且如此,他們別人難道還指望著薩扎對他們有什麼深厚感情麼?」
    章戍心悅誠服行禮,「臣明白陛下之意,此去,必不辱使命。」
    明湛與范程自然也另有一番私下交待,便命使團馬出。
    餌都放出去了,不怕沒有魚來咬。
    明湛暗想。
    宋遙也回了西北。
    明湛並未讓宋遙帝都久待,宋遙臨走,明湛見他一面,「朕很高興,宋遙,朕有件禮物送你。」
    當明湛拿出他特意令人打造羅剎鬼面時,宋遙真不好拒絕一臉歡喜皇帝陛下。明湛笑道,「其實相貌俊美實是一件再好不過事,此次,你立了大功。皇家報刊將你評為帝都四大美男子之一,將朕都擠下了榜去。」
    宋遙實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道,「臣不敢。」
    「哈哈,開個玩笑。」明湛擺擺手,「並不是讓你去學蘭陵王。蘭陵王一代名將,因君主猜忌而死,可惜可歎。朕不是那樣人。這個面具給你,一是你形容俊秀,戰場上不能震懾敵軍;二則,或許以後有你意想不到用處。」
    宋遙謝恩,鄭重接過皇帝陛下送羅剎鬼面。
    說完正事,明湛忽而八卦道,「現朝中不少人都看好你啊,不知有多少人想招你做女婿呢。宋遙,你若是有相中,只管跟朕說,朕非常願意給你們做個大媒啥。」
    宋遙當即嚇出一身冷汗,急道,「陛下,臣願效冠軍侯霍去病,韃靼未滅,何以家為!」
    瞧瞧皇家人吧,給自個兒閨女也挑不出幾門子好親事來。
    福昌大長公主家三子緣何會出家?南豐伯府官司,已成帝都笑料?再不必提6將軍府,那叫一個沒臉。
    前些天,皇帝陛下剛指了門臭婚。如今阮家姑娘住淑儀長公主府,那趙家卻遭了官司,一時一會兒還不知道怎麼著呢。
    這還只是人們知道。所以,管皇帝指婚,榮耀非常。
    宋遙卻真不敢接受皇上美意,尤其他生怕皇帝忽然把阮家姑娘指給他。
    大丈夫世,自當建功立業。而不是迎娶貴女,靠婦人上位。
    見宋遙拒絕堅決,明湛哈哈一笑,他還真沒起過將阮嘉睿指給宋遙意思,畢竟阮嘉睿身上有宋家血緣,與宋遙是五福之內近親。
    明湛斷不會起這種意思,他也只是逗一逗小宋狀元,不想把人嚇花容失色。明湛滿足笑了笑,「隨你,朕不管你婚姻。」
    宋遙誠惶誠恐,一頭冷汗退下。
    淮揚。
    徐盈玉心情並不大愉悅。
    相對於她們這些提早向安悅公主告辭人,逍遙侯夫人走晚。
    這說明什麼,逍遙侯夫人與安悅公主相交莫逆。看來,逍遙侯夫人是瞧中她什麼了。
    一時之間,徐盈玉真沒料到逍遙侯夫人是聯姻之意。畢竟,宗室之人雖然沒啥本事,但是富貴尊榮,眼皮了極高,向來瞧不起人。
    娶必定要世家侯門貴女,嫁必定要高門大戶為媳。
    她一個和離之人,憑哪點兒能讓逍遙侯夫人另眼相待呢。
    對於逍遙侯府而言,隨便娶個差不多填房輕而易舉。
    徐盈玉知曉逍遙侯夫人用意,還要拜逍遙侯世子所賜。如今由帝都撥過來御醫已經到了淮揚,房子院子都給他們買好配了丫頭小子廚娘車馬,一應待遇,絕對是送車送房,鮮有此優待。
    好如今房價便宜,攏共沒有用多少銀子。
    再者,善仁堂有規定,除非御醫淮揚善仁堂工作二十年往上,這車啊房啊才算御醫自個兒。你要是干個三五天就走人,還能白賺房車,朝廷豈不要賠死了。
    徐盈玉正善仁堂安排事務時,見到了這位逍遙侯夫人嫡長子,鳳榮。
《皇帝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