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章

    明湛是一位很獨特帝王,這一點兒,不僅是後世史學家如此說,被明湛視為此生大敵人眼裡,亦是如此看法。
    自來東南雖然繁華,但是海盜猖獗也是事實。
    阮鴻飛對明湛道,「如今海上盜匪,四方爭霸,李方勢力大,且李方多浙閩海域活動。」
    明湛問,「李方比你還厲害啊?我覺得李方跟你比差遠了。」
    阮鴻飛氣給明湛屁股一巴掌,「你找死呢,我是海匪嗎?」阮鴻飛多要面子人,怎麼能與海匪這等低端盜匪混為一談,而且人家現搶了地盤兒,成立政府,堂而皇之,光鮮亮麗正經建交杜若國國主。
    明湛扭了一下,嘟囔道,「本來就是強盜起家,還不叫人說。做海盜有什麼不好呢,以後我退位,咱們就去海上干老本行。」
    「你還要不要聽啦!」阮鴻飛掐他屁股。
    「說吧說吧。」明湛去擰阮鴻飛手背,「輕點兒吃豆腐,屁股都要被你摸小了。」
    「那你該感謝我才是。」阮鴻飛刺明湛一句,繼續道,「還有陳家,陳大豹,雖不比李方,海上也能排得上號兒。以前陳大豹與你前浙閩巡撫大姨丈有些聯繫。再者,還有鄭老虎、張老六兩位,他們多淮揚一帶討生活。不過,現永定侯已經將淮揚一帶戒嚴了,他們生活困頓,倒是多次向我這裡買了不少東西。」
    明湛深覺自己英明,笑道,「看來永定侯沒白去了淮揚。」不僅阮鴻飛賺了,明湛也跟著大賺一筆,還物資上大限度抑制了海盜。
    阮鴻飛道,「你要永定侯加緊防備,若是朝廷派一隊強兵就可平了海盜,那麼自來就沒有這麼多人到海上去討生活了。」
    「明天我就給永定侯寫信。」
    這個時候,明湛再念叨海盜。
    海盜們則有一次罕見聚會,聚會內容與天朝登基皇帝明湛關係極大。
    一襲青衣燈燭照耀下散著玉一樣光澤,這種青色被稱為玉水青,衣服為上好絲綿織成,柔軟而貼身。這樣一匹玉水青絲棉料子,其細膩精緻比上好絲綢尤精緻三分,價錢也是絲綢兩倍。
    衣衫名貴,剪裁合體。
    穿衣服人也生優雅溫潤,讓人頓生出一種,這樣名貴衣裳竟有些配不得這位公子想法。
    「天津港已經開建,皇上皇家報刊相信大家也都看過了。皇上宏圖偉願,建港後馬上會開通天津港海上貿易。」公子不急不徐,朗朗而談,「正經海上商路一開,你們將何去何從呢?」
    「如今只是一處天津港,接下來,皇帝陛下定會淮揚建港、浙閩建港,介時,所有商人,只要出錢取得海貿資格便可出海行商。憑著皇上手段,你們無憑無證,歷來海上搗亂海盜,皇上要如何處置?不必我說,諸位都是當代豪傑,成王敗寇之事,你們比我清楚。」公子道,「如今皇上浙閩與杜若國主通商,再令永定侯戒嚴淮揚海域,我聽說現四位皆要靠著杜若國主臉色吃飯了。」
    陳大豹與李方、阮鴻飛以往皆是浙閩討生活人,而且陳大豹與李方兩個人資格都比阮鴻飛老,但是他們不過草莽出身,手段見識完全無法與阮鴻飛相提並論,結果被阮鴻飛後來者居上。三家不是沒打過,可是打來打去結果是阮鴻飛占島稱王,再加上人家底下還似模似樣如戲台一般弄了許多文臣武將,如今展越好,搖身一變脫了海匪皮,還與天朝建交,不僅體面,賺銀子也海了去。
    自從帝登基,他們這些海上討生活,日子越艱難,雖然靠著杜若王可維持著現生活。但是誰願意把自己命脈捏別人手裡呢,公子如此一說,陳大豹先急了。
    陳大豹瞪著一雙環型豹眼,蒲扇大大手啪啪拍著腿道,「說這些有什麼用,皇帝陛下看不上俺們。若是皇帝陛下看得上俺們,俺也願意與皇帝陛下建交,哪怕是皇帝陛下價錢再提高些,俺也願意。」
    鄭老虎張老六二人啐道,「陳大當家,你也不翻開鏡子照照,你跟與杜若國主比。」
    李方到底老成持重,淡淡道,「杜若國主雖然與我們是一樣出身,但是,他島多,手下能人也不是我們能比。說句老實話,杜若國能與朝廷建交,這是杜若國主本事。而杜若國主本事,我老李是服。」
    李方這樣說,其餘三人反倒是沒話兒了。
    因為,他們地盤兒完全是真刀真搶拼出來。當年阮鴻飛拿下那一連串十幾個島島嶼,不是沒有人眼紅覬覦。先前海上其實也是四方勢力。不過與現不同,郭老大稱王,鄭老虎張老六以往都是郭老大手下,郭老大就是為了與阮鴻飛搶地盤兒,被打四分五裂,殘兵敗將經過鄭老虎張老六整合,分為兩支,自此,海上勢力,阮鴻飛坐穩第一把交椅。
    故此,這會兒他們雖然嫉妒阮鴻飛本事,但是還真沒人敢不服。
    公子似乎猜出了他們心思,淡淡一笑,明知故問道,「杜若國主既能與天朝建交,要我說,你們為何不能呢?」
    李方道,「公子何必與我等賣官司呢,您智慧我聽鄭張兩位兄弟提起過多次。這次公子特意差人予我老李送了信兒,想來定是有要緊事說。」如今別說陳大豹羨慕杜若國主,就是李方心裡也不是不吃味。
    「自然,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公子溫聲道,「我們想一想,為何皇上只與杜若國主建交,難道皇上不知道杜若國主也是海匪出身嗎?」
    陳大豹搶先道,「俺聽說杜若國主原是皇家人呢。」
    「陳兄弟也太輕信了,若是杜若國主是皇家人,皇上必定早已昭示天下,焉何這樣掖著藏著,又不是什麼丟臉事。」公子似笑非笑,明眸微光道,「要知道,對皇家而言,能開疆拓土,是了不得功績。若杜若國主為皇室子弟,這樣為皇室海外賺了十幾個島,完全可以效仿鎮南王府逍遙自,皇室沒有不大肆宣揚道理。」
    「再看我皇帝陛下,自登基以來,改鹽課,建海港,開海禁,伐西北,一樣一樣事,可以見得皇上並不是什麼低調收斂性子。」公子溫聲道,「我分析是這樣,皇上之所以與杜若國建交,原因有二,其一,杜若國是你們當中實力強,將來若是皇上想靖平海域,當其中便是實力強杜若國,不建一支驍勇善戰海軍,想對杜若國開戰,這完全是笑話!可是,現,朝廷是沒有海軍。故此,與其說與杜若國建交,倒不如說是招安杜若王。承認杜若國與杜若王地位,以此就可免去一場戰爭。皇上此種謀算,有賺無賠!」
    「其二,朝廷招安了杜若王,意各位。」
    公子聲音陡然轉冷,平添三分寒意,「皇上招安了杜若王,如陳老大說,若是皇上肯與你通商,你情願用多銀子來買東西!可是,皇上為何要與你通商!昔日你上岸燒殺劫掠,殺了多少人!搶了多少東西!與浙閩百姓有著血海深仇!官府通緝你,可不是一次兩次!你這樣聲名,還打算著讓朝廷招安麼?若是招安了你,就等於朝廷招安了浙閩百姓大仇人,朝廷於浙閩民心就不要了嗎?」
    陳大豹給公子說臉色一時紅白,瞪了公子一眼。
    公子面色不變,冷聲道,「皇上如今與杜若王通商,杜若王賺了你們多少銀子,你們自己心裡有數,現杜若國之財力兵力,為你們四家總和尚且有餘!」
    「皇上已招安杜若王,若是再招安你們,你們豈不是要與杜若王一個碗裡搶飯吃了!」公子斷然道,「這件事,別說朝廷同不同意,杜若王就會第一個反對!」
    「杜若王與皇上深謀遠慮你們之上,皇上如今雖然沒有海軍,但是有著強大外援杜若王。將來,皇上海軍一旦建立,皇家海軍與杜若王雙方夾擊,試問各位,安有命!」公子冷聲質問,「再者,你們也想一想,如今淮揚與浙閩紛紛戒嚴海域,皇上獨與杜若王通商,你們不敢上岸,只得去杜若王那裡搖尾乞憐,你們咽喉早落到了杜若王手裡。他日,皇上靖平海域,哪怕杜若王不必參戰,只需斷絕你們物資供給,你們要糧食沒有一顆,要刀槍沒有一把,不必皇上來打,你們自己就餓死了!」
    公子此話一說,不要說陳大豹、鄭老虎、張老六三人,就是李方臉上也出現了罕有凝重之色。
    「若是你們覺得我是危言聳聽,你們皆是海上豪傑,想一想吧,是不是這麼個理?是不是,無形之中,你們已經進入了杜若王與皇上算計之中。」公子淡淡瞟了四人一眼,不再說話。
    良久,鄭老虎嗨聲歎道,「公子,我們與你也是老交情了,以往公子只隱於幕後,不肯輕易相見,我等粗人,也無公子這等智慧。既然公子將話都說通了,想來,也是有了應對之策。」
    張老六是直接,他瞇著眼睛,半是威脅道,「我們與公子合作多年,若是我們粉身碎骨,也沒啥。咱干就是刀頭舔血生意,爛命一條,縱是死了也不乎!倒是公子說了這麼多,想來公子也不願意失去我們這條線吧!」
    公子意態平平,「我雖看清楚了,卻並沒有救你們於危難本事。我雖然不願意失去你們這條線,但是若繼續下去,失去也是早晚事。」
    陳大豹道,「天下沒有不能商議事,公子這樣人物兒都現身了,又與我們說了這麼多,若是公子有什麼好法子,救我等於危難,我等定感激萬分,以後任公子差譴。」
    李方也是一副洗耳恭聽模樣。
    公子看著室內燈火通明牛油大蠟,一雙淡色瞳仁灼灼光,沉聲道,「俗話說不破不立,如今也只一條路可走。讓朝廷如同承認杜若國主一般承認你們地位,你們光明正大與朝廷建交,獲得與杜若國主一樣優厚通商條件。自此,身份由暗轉明,光明正大出來做人。」
    陳大豹道,「剛剛公子諷刺了我一通,這豈是容易事。」
    「容易不容易,看誰來做?看怎樣做了?」
    公子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若有朝一日,朝廷東南危急,你們聯合起來東南登6,佔領這富庶魚米之鄉。介時,再與皇帝陛下談條件,皇帝陛下迫於壓力,怎能不應?哪怕皇帝陛下不應,江南地理富饒,魚蝦肥美,只要你們佔領了東南。就算如鎮南王府那般做個土皇帝,豈不樂哉。」
    天下豈有這樣容易之事,他們也並非不知自己斤兩,張老六低聲道,「不瞞公子,永定侯兵馬十分厲害,我等想打敗永定侯都非易事,遑論佔領江南!」
    「是啊。」鄭老虎心有慼慼,這倒是老實話,永定侯封鎖淮揚海域,這些海盜也不是沒想過法子登6,只是吃了幾回敗仗,實沒法子了。
    公子淺笑,淡定自若道,「此天下大勢,我俱已安排妥當。入冬之後,皇上會有一場大敗,韃靼人直取帝都,介時永定侯還淮揚站得住腳麼?永定侯一走,你們只管淮揚登6,先佔領蘇揚二州,再直取浙閩之地。怎麼樣,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若能劫掠江浙二地,你們十年之內俱無憂矣。」
    這種話,若是跟別人談,誰能應,誰敢應!
    江南多少無辜百姓!韃靼人若直取帝都又將會造成多少死傷!
    但是,此時公子與之談叛者皆是殺人不眨眼海盜!
    這些人,本多是6上罪犯出逃海外,干就是殺人劫掠勾當,又有什麼不敢,什麼不能!
    聽公子這樣說,幾人真有幾分熱血沸騰!以往他們搶一搶沿海地方,也夠吃喝了,蘇杭二州繁華,大多是只聽過沒見過!但是他們做走私生意,那些精緻瓷器,那些柔軟絲綢,那些清香恬淡茶葉,皆是自江南而來。
    這樣地方,聚集著多少財富,簡直另人難以估量!
    幾人聽熱血沸騰,陳大豹先道,「若能有這種造化,皆是公子大恩!」
    鄭老虎與張老六多了幾分猶豫,問道,「公子,恕我等多問一句,您怎麼知道西北會有大敗。」
    公子微笑,淡淡聲音中多了三分自得,「我能與你們做生意,自然也能與韃靼人做生意。韃靼人情況,我比朝廷加熟悉。韃靼人厲害,相信你們也是知道。」
    李方卻道,「聽說朝廷剛剛戰勝了韃靼人,哪怕韃靼人再與朝廷打仗,想要攻入帝都,並不是容易事。聽說西北三十幾萬軍隊,那可不是擺設。」
    公子是個相當謹慎人,他道,「事關機密,恕我不能與各位多說了!我與各位約定,待永定侯一走,各位再行上岸!介時,西北如何大敗,各位自然得知!」
    這樣一說,幾人倒沒意見了。他們其實海上戰鬥力強,雖然永定侯海軍還沒建起來,但是6軍做戰能力現非常可以了,比以前淮揚那些烏合之眾強出百倍。只要他們一登6,必然會被打落花流水。
    只要能讓永定侯走人,登6淮揚並不是困難事。
    而且,能劫掠蘇杭二地,這種誘惑,簡直太大了。
    李方又道,「公子如此為我等考慮,李某頗是感激公子。但是這樣做,似乎好處都是我們得了,與公子自身又有什麼子處呢。」俗話說無利不早起,李方可不相信誰會真正為了他們這群海盜著想。
    哪怕他們真可以劫掠蘇杭之地獲得大豐收,但是這位公子也定能從他們活動中獲得加豐潤回報!
    李方判斷是正確,公子微笑,「不但你們有好處,東南一亂,帝都一亂,天下皆亂,介時帝王無德,難得舊帝換君。」
《皇帝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