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章

    徐盈玉絕對不是什麼叛逆小青年,家長說東,她偏往西走。
    徐盈玉是徐3唯一女兒,別看這年頭兒人都是重男輕女,可是足有三個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徐家絕對是反著來。何況徐盈玉自幼聰明伶俐,唸書習字為人處事,皆比其兄弟強上百倍,以至於徐3每每懷恨女兒生錯了性別。
    否則,他好生調理一個女兒,就後繼有人了。
    即便如此,徐盈玉與父親感情也非常好。不然,她也不能說和離就和離。像徐盈玉前夫曾靜納小一事,哪怕說出天來,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這年頭兒,就是地主兒老財,房裡還要收攏個把小丫環兒呢。何況,人家曾靜也是正經進士翰林呢。
    可是,徐盈玉日子過不舒坦。一定要和離,徐3向來寵著女兒,便點了頭。
    有了事,徐盈玉也樂意與父親商議。
    如今林永裳之事,聽徐3這樣一說,徐盈玉心中也有些沒底。倒不是她嫌窮愛富,哪怕就是現林永裳也不富裕,借她二百兩銀子給沈拙言置辦彩禮,就是如今林總督也沒能把這賬給還上。
    女人就是有這等小心思,寧可男人欠著自己些,便以為他們來日會加位奉還。殊不知,人情債難還,還不與還,還是得指望著男人良心呢。
    徐盈玉雖然也有些女兒家心思,不過,處官宦之家,徐盈玉性子又偏於理智。不論如何,她得先為家裡父母兄弟考慮,再說與林永裳成親之事。
    徐盈玉思量了一會兒,便將林永裳對她說話,原原本本對徐3說了。
    徐3皺眉,點一點頭道,「請旨賜婚倒是條路子。」
    「我想著,本家現沒了,父親雖不必丁憂,近期內我也不宜大婚。若是父親孝期過後,他那邊兒還沒信兒,我也不會再等他。」徐盈玉道。
    喜歡是真心喜歡。但是,徐盈玉自尊心多麼強烈,她連男人納小都不能忍受。哪怕再喜歡林永裳,她也不會放下自尊,死皮賴臉,海枯石爛去等著一個男人。
    她也只有這一輩子,她也想著好好活一回呢。
    這三年之約,雖有些過份,不過也還算告譜兒些。
    徐3見女兒實是對那姓林喜歡,便道,「近期內,確不宜議婚。這樣吧,你只管好生過日子。我外頭瞧著,若是有比姓林好,咱也不必一棵樹上吊死。」
    徐盈玉抱住父親一隻胳膊,眼中含笑央求道,「父親,總要過了三年之期再說。」剛回家,便對林永裳失信,徐盈玉於心不忍。其實,她對林永裳還是挺有信心,也願意為這份諾言等上三年。
    「你只當不知道,我外頭瞧著就行。」反正騎驢找馬,吃虧總不是他徐家。
    哼,若是姓林識趣,什麼都好說。若是不識趣,包管他翻案不成,小命玩兒完!
    徐盈玉想了想,還是沒把林永裳丟了太祖寶劍事兒與父親說,否則依父親小心,得馬上把林永裳當成瘟神不可。
    徐盈玉這剛到家。
    沈拙言就收到了林永裳信,一共兩封,一封是給沈拙言。大意是叫他好生唸書,以備兩年後春闈,注意身體,有空與吳婉生個兒子,也省得絕後啥。其中,只略提了范沈氏一筆,並不熱絡。
    另外一封,命沈拙言親手當面兒轉呈徐盈玉。
    沈拙言對著燭火認真仔細看完舅舅信,不解對妻子道,「舅舅怎麼還有私人信件給徐大人哪?」
    「徐相麼?」吳婉已經去了外面大衣裳,卸了珠釧兒,散著一頭黑,披一襲大裘。臂間又搭了一件鶴氅,走來為沈拙言披上,隨口道,「或者是舅舅與徐相有事情要說吧?」
    「不是徐相,是徐家大姑娘,徐女官。」沈拙言將寫有徐盈玉芳名信封遞給老婆看,嘀咕道,「人家徐大人可是女,我怎麼好去替舅舅送信呢,還叫我親手當面兒交給徐大人呢。」
    吳婉心中似有所悟,輕捶沈拙言一記,笑道,「真是個呆子,你不好送,我還不好送麼?我嫁妝都是托徐姐姐自淮揚採辦,舅舅定是知道我與徐姐姐交情好,分明是叫我去送。」
    沈拙言此方明白過來,一手攬著妻子腰,一面嘀咕著,「有什麼不好意思說呢?外甥媳婦,也不是外人哪。」
    「我看說不定是舅舅對徐姐姐有點兒什麼意思呢?」女人對於這方面總是格外敏感些,吳婉明眸含笑,望著沈拙言。
    沈拙言頓時張大嘴巴,一臉不可置信,忽地想到一事,從書桌上一疊書裡翻翻找找好一會兒,翻出一本藍皮小書來,關切道,「舅舅也沒親近過女孩子,我給舅舅寄兩本春宮,省得他到時不會,豈不令徐大人笑話麼。」
    吳婉哭笑不得,捶沈拙言一頓,薄怒淺嗔,「越不正經了,這些下流書都看,還不趕緊扔了去。」
    「扔什麼扔什麼。」沈拙言直接將吳婉攔腰抱起,嘴裡念叨著,「食色,性也。聖人都得講究周公之禮呢。舅舅都說了,讓咱們生兒子呢。」
    吳婉心下一痛,面兒上卻不露出來,只是將沈拙言抱緊。
    是,生孩子,只與自己喜歡人生孩子。
    魏子堯去了廉政部,沈拙言與吳婉商議後,也報了名。
    朝中都不明白廉政部是怎麼一回事,只是對於進此處要公佈財產一事,自心底感到厭惡,正經官員,沒人肯當這出頭鳥兒。既然只有這兩個小兵,明湛也不嫌棄。倒是宋珠玉有心加入,反正他家裡赤貧,倒不怕晾一晾家業,以證清廉。
    只是一向賞識宋珠玉王叡安堅決反對,並且王叡安有理很,「老夫自認為對得起天地祖宗,不用別人盯著,照樣廉政。」
    宋珠玉只好暫時放棄此念,他現與方慎行都把心放了賑災上面。
    十萬斤米並不少了。
    這次,宋珠玉命人將粥熬稠稠,筷子插上面兒不能倒。且宋珠玉做事認真,每天必然叫著方慎行去各個施粥地界兒巡察,看可有不心抑若需要改善之處。
    難民起碼每日能吃飽,熬過寒冬,待明年,就可以另行生計了。
    宋珠玉此賑災案中得到了不錯了聲名,就是先前不大喜歡他明湛,也覺得這小子不錯,雖愣頭青了些,做事卻還認真。
    就是方慎行,也讓人大大改觀。王叡安還讚了方慎行幾次,頗有些方慎行改邪歸正,繼續努力意思。
    其實方慎行真是苦不堪言了,雖然他朝中名聲有所改觀,但是,因他是此次賑災案舉報人之一,著實得罪了不少人。連他弟弟進國子監名額都給人頂了去,無奈,方慎行只得為弟弟另尋了私塾去讀。
    幸而如今方慎行還明湛跟前兒掛著號兒,即便有人想報復他,也會瞧著君王強勢,不敢做太過份。方慎行也一一忍了,但是,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道理。就是方慎行也沒料到,自家突然爆出租子過高,剝削過重,佃戶於方家門前撞頭自一事。
    佃戶死了,哪怕是自,也要波及身為主家方慎行。帝都府受理此案,傳喚方慎行同時,方慎行御史台差使眼看著也保不住了。
    方慎行是個很機伶人。
    同時,他父親早逝。方氏家族權貴圈兒裡地位,一年不比一年。方慎行家並非方氏家族嫡支,日子過普普通通。別看方慎行外頭穿戴俱是精緻。實際上,除卻官服,他也只有那兩套好衣裳,就是為了外頭支應面兒上事兒,省得叫人小瞧。
    與方慎行不同,宋珠玉窮光蛋一個,光腳不怕穿鞋,窮到宋珠玉這個地步兒,反而是無慾則剛了。
    方慎行不一樣。
    方慎行想過好日子,光鮮亮麗,人人奉迎是好不過了。
    他朝中拚命鑽營,就是為了把日子過舒服了,沒人能欺負他。別人看自己,不能由上往下藐視,而是應該由下往上仰視。
    這就是方慎行理想。
    至於其他修身治國平天下,他真沒那麼遠大志向。
    賑災案一事,方慎行也想了許多。終他宋珠玉折子上署名,是經過深思熟慮。
    先,他明湛身邊兒呆過,稍微瞭解一些明湛性情。
    君王精明睿智,連那些慣走江湖行騙為生道人都不是君王對手,別提自明湛登基之後,這一樁一樁案子。不論過程如何,其結果總是順著帝王意願進行。
    方慎行清醒無比認識到,他面對是一個英明君主。若是只靠著些小機伶小奉迎,難以君王面前站住腳。他得做些響亮事兒出來,以全面目出現君王面前。
    這樣,他才有出頭兒機會。
    方慎行這樣做了,他宋珠玉賑災糧貪污一案中署了名。
    而帝王,也看到了他。
    但是現,方慎行卻面臨著一樁決定其生死榮辱官司。
    方家至今日,早已不復往日排場。如今,方慎行家效外不過是有個十頃小莊。
    日子不寬裕,倒也還過得下去。公卿如狗帝都城裡,實算不得什麼。就是哪個地方上土財主比方家有錢,都多是。
    案子並不難審,很便有結論:方慎行說了,他家向來是取三成租。
    現帝都人家兒大都是取三成租,但是,為何佃戶會撞強自。而且,還是跑到你方慎行家門口兒去撞牆自,不會就為了噁心你方慎行吧。
    一條人命呢。
    田晚華現完全是包青天附體,自從被明湛教導過,田晚華就誰面子都不給,一門心思只聽明湛吩咐。
    方慎行這人,明湛腦海中還有幾分印象。
    但是,這並不是什麼特殊人物兒,需要特殊對待。
    田晚華細審後現,方慎行確是取三成租,但是方家管家,管著效外小莊管家方惜福,收卻是五成租。全帝都沒有這樣盤剝,佃戶交不出租,只好拿喜兒抵債。
    結果,楊白勞走投無路,就去方慎行家門口撞牆。
    真相如此簡單,方惜福自然是斬立決,可是你方慎行,也要背一個馭下不嚴罪名。
    別看方慎行是御史台人,御史當中傾軋並不少見。
    何況方慎行現聲名雖有好轉,到底先前惡名太過深入人心。有這等機會將方慎行驅逐出御史台,還是有不少人願意看到。
    這個時候,方慎行再也料不到,為他求情卻產與他交情不深宋珠玉。
    原本方慎行與宋珠玉一併負責帝都賑災案,只要方慎行倒了,這事兒,就歸了宋珠玉。待賑災結束,功勞自然也是宋珠玉一人。
    若是兩人立場換一換,方慎行不確定他會不會給宋呆子求情。
    何況這呆子先前糊弄他被人揍了一頓狠,至今,方慎行身上還是余痛猶存,每日睡前必要狠罵宋珠玉一盞茶時間,方慎行才能夠解恨呢。
    可,這個時候,宋珠玉竟然出面兒保他,為他求情。
    方慎行心中感激,一時竟難以用言語描述。只是一雙細長眼睛,緩緩瞥過宋珠玉矮矮小小身子去。
《皇帝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