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如海書房問愛子

    林謹玉沒歇幾天,便被林如海以考問功課為由叫到書房去了。隨意抽查了兩篇文章,聽兒子背了,又釋義。
    小傢伙口齒清楚,林如海點了點頭,坐在椅中道,「你這回去京都,覺得你外祖母家的幾個表兄弟如何?」
    「挺有趣的。」林謹玉道,「兒子不是都說過了嗎?
    「臭小子。」林如海捲起手中的書敲了兒子大頭一記,笑罵,「在我面前還敢裝,你那幾個心眼子我閉著眼都一清二楚。你二表哥得罪你了,怎麼一句好話沒有?」
    林謹玉皮皮的笑,「兒子倒想誇二表哥幾句,可偏二表哥也沒啥出彩的事能拿出手。我若是胡亂編了來,豈不是欺瞞爹爹和娘親麼?」
    「少廢話。」林如海聲音安穩,也不催林謹玉,只是淡淡瞅了小傢伙一眼。
    林謹玉無端端覺得有股無形壓力,忙垂手道,「二表哥那人,我瞧著是不咋樣,說是進學唸書,可是在他房間裡一張紙一冊書都看不到。璉表哥,我沒見著幾面,外祖母家是璉二嫂子當家,外頭的事都是璉表哥去張羅,聽說璉表哥身上只捐了個功名,在家也是不唸書的。還剩下一個環表弟是庶出,在府裡也沒人待見,那府裡有頭有臉的丫頭婆子都能給他臉色看。先珠大表哥留下了個兒子叫賈蘭,才二三歲的模樣,珠大嫂子好像教賈蘭念些蒙學認些字。按理二舅母是賈蘭的親祖母,兒子瞧著並不親近。」
    「你外祖母家也是累世官宦之家,沒想到子孫竟不成器至此。」林如海熟知兩個舅兄的性情,倒是對小一輩瞭解不多,沒料到比他想像中的更加不堪,他已近天命之年,兒子有主見知道唸書,以後定有出息,可畢竟年紀幼小自家人丁單薄。此次林謹玉去京都,林如海也有跟岳家親近之意,想著日後兒子也有個兄弟臂膀,相互扶持。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竟是這種情形。
    林如海聽兒子說得頭頭是道,老懷大慰,又問,「那你覺得你這些表兄表弟竟無一可結交麼?」
    「兒子這才頭一次去,母親自出嫁後並沒有回過京都,再親的血緣離得遠也得生疏。外祖母只有母親這一個女兒,母親在家時自然是千好萬好。我這回去瞧著外祖母也是真心疼愛我,並不比二表哥差什麼。」林謹玉道,「我也有心跟表哥表弟親近,可說到底,我姓林呢,又不姓賈。如今還有爹爹娘親看著呢,誰能對我不好?母親跟二舅母聽著就不對付,那邊兒現在就是二舅母管家,我想著,外祖母在時還有個臉面,若是以後,真不敢想呢。」
    「何至於此,舅母是外人,舅舅可是親的。」林如海擺擺手道。
    「舅舅是親的,管的也只是外面的事兒。內宅不是全在二舅母手裡麼,現在璉表哥娶的就是二舅母的內侄女,璉二嫂子對自己的婆婆都是淡淡的,面子上的事兒,對二舅母卻極親熱恭敬。她們是親姑侄,二舅母對娘親有意見,璉二嫂子嘴上不說,心裡難免生出齷齪來。如今咱們家遠在揚州,走動有限。真要拿什麼大事相托,怕是靠不住。就算是有外祖母,外祖母畢竟年邁力衰,再者,到了真章處,外祖母也是賈家人,誰能真心為咱家考慮。」林謹玉仰頭望著林如海黑中間白的髮絲,感慨,你跟娘親要是能多活十年也好啊。
    林如海歎道,「咱們祖上是列候出身,到為父這兒,本無爵位相襲,皇上恩典,令為父多襲一代。到你這兒,就得靠你自己了。」
    「俗話說,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當然是自己最可靠了。」林謹玉眨眨眼,「爵位什麼,也比不上自己有本事,看大舅舅就知道了。」
    林如海笑斥,「混帳東西,敢拿長輩取笑。這話可不許在外面說,否則定要掌嘴的。」
    「我就跟爹爹說。」
    林如海氣得笑了,「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說,省得我生氣。」
    「那我在心裡偷偷想就是了。」
    何謂世家,林家列候之家,襲爵四代,定有他獨到之處。林如海不惑之年得此一子,心中百般疼愛,平日裡除了命林謹玉唸書外,更是手把手教林謹玉為人處事,規矩禮儀,一有空閒便將愛子帶在身邊教養。一來同愛子講述與人相處之道,為主之尊,轄制下人之術,否則林謹玉也不會在管家時那麼快查出奶兄私吞銀錢之事來,得以在下人中立威;二來讓林謹玉多見些世面,俗語說見多識廣,自家這種門第出去的少爺定得顯示出身份氣度來。如賈母這種將孫子圈在身邊像女孩兒一般嬌養,在林如海看來實在是……婦人之見。
    不說賈母如何教養孫子,在林如海看就是他兩個舅兄的教育也完全不及格,一個只知花天酒地,一個不問俗務,只知承享祖上恩澤,全無上進之心。這也是賈府如今頹敗的原因,空有公府之名,卻無世家之風。
    林如海道,「你外祖母家的情形,你心裡有數就是。覺得不好,反正咱們離得遠,少來往些就是。以後若回京,有了走動,你也不要顯出疏遠來。」
    林謹玉晃著腦袋,有些不明白了,林如海笑,「那是你親舅舅家,你遠著,豈不是讓人說你涼薄麼?自己的母族,也沒遠了的道理。不過若是你舅舅表哥高門顯貴,瞧不上咱們,這又另是一說了。」
    林謹玉摸摸腦袋,嘿嘿笑了,忍不住問,「爹爹,許先生……」剛說了半句便被林如海一個眼神止住了,林如海道,「許先生留下的功課,你要好好做,他過了年回來檢查,若是不好,我饒不了你。」
    「知道啦。」
    「還有,胭脂水粉,那些東西,不許碰,聽到沒?」若是林謹玉日後成天倒騰啥胭脂香粉,林如海自己先得氣死。
    林謹玉張開小嘴兒歎口氣,「二表哥常道,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
    林如海一把揪住林謹玉的小耳朵,逼近,呲牙冷笑,「要不要給你長長記性?」
    林謹玉忙去護住耳朵,賠笑,「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叫兒子說,以表兄為鏡,可以正心志呢。」如果想成為一個有休養有見識有志氣有擔當的四有青年,只要跟賈寶玉反著來就是。
    林謹玉被林如海轟出書房,揉著耳朵回房休息。
《紅樓之林家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