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烏龍

    知趣睜開眼睛時,見自己依舊身自己房間。不禁歎道,「看來,我魂魄還沒入地府呢。」又一想,「莫非修真之人魂魄格外與眾不同,並不入地府輪迴。」
    他自榻上起來,看一眼空空如許玉榻道,「唉,羅水仙向來冷情很。估計是看我嚥氣兒就把我身體埋了,如今我魂魄未散,正好去問一問羅水仙,看他可有沒有復生之法呢。」
    這樣想著,知趣就朝牆走去。
    要知道,知趣與羅水仙就住隔壁,倆人隔一堵牆。知趣以往並沒有穿牆過壁之能,只是他想著自己已經死了,鬼魂是虛無東西,他直接穿牆就行了,倒省得走門費事兒。
    知趣非常自然,他完全視牆為無物,走到牆前,兜頭就穿。
    羅水仙修為高深,故此耳聰目明。
    朱鶴不必說,如今修為與羅水仙不相上下。
    這師徒二人正喝茶說話兒,都聽到了知趣動靜兒,知道知趣這是醒了,抬眼看時,就見知趣咚一聲,一腦袋撞牆上,然後額上迅速鼓起一個大青包。知趣疼直咧嘴,捂著額頭,自言自語道,「鬼魂又不是實體,怎麼連牆都穿不過去。」
    羅水仙與朱鶴交換個眼神,默契偷笑。又聽知趣道,「說不定是羅水仙給房子加了禁制。」瞧一眼外頭驕陽,知趣憂傷歎口氣,「聽說鬼一遇太陽就會魂飛魄散,唉,這會兒又不能出去。」
    朱鶴揚起嗓子說了一句,「師兄,你醒了。」
    知趣嚇一跳,大嗓門兒問,「鶴師弟,你看得到我啊?」
    「是啊。若不是師父用凝魂術將師兄魂魄留下來,這會兒師兄早就魂飛魄散了。」朱鶴做足準備,自然將要糊弄知趣話也想好了,話中透出濃濃關切之意來,道,「屋子四周師父都給你加了凝魂符,師兄萬不可輕動。」
    知趣恍然大悟,問朱鶴,「鶴師弟,趁著我還,你跟師父能不能過來看看我啊?」他不能就山,只有讓山來就他了。
    羅水仙還是那幅淡淡表情,朱鶴依舊溫文雅致。
    知趣一見他們卻彷彿見到久違親人一般,一臉驚喜。三兩步迎上去,知趣親親熱熱握住羅水仙手說,「師父,多虧了你啊,不然我早投胎了呢。」
    羅水仙手非常溫暖,倒襯得知趣手腳冰涼。知趣著急問,「師父,現可怎麼辦啊,我還能不能活啊?」
    羅水仙坐榻上,沒說話。
    朱鶴熱心為知趣釋疑,道,「師兄,這死都死了,屍身都化了,還怎麼活?若是想活,倒也不是沒法兒。只是依師兄現修為,可能有些問題啊?」
    「鶴師弟,坐。」知趣就坐羅水仙下首兒,朱鶴坐知趣下首兒,知趣一扭頭就見到朱鶴俊雅臉,催促問,「你具體說說。」
    「師兄死前修為太低,只有煉氣九層。修真之人死了,若是魂魄仍,就可以奪舍求生。」朱鶴問,「奪舍,師兄知道吧?」
    知趣想了想,「就是那種,把別人魂魄從人家身體裡趕走,我鑽進去。就是那種吧?」
    朱鶴點頭,「大致差不多。」
    「師兄修為不夠,如今煉功枉死,唉,現師兄魂魄也只能凡人魂魄略強一星點兒罷了。這樣虛弱,還不能奪舍。所以說,師兄好繼續修煉一段時間,待你魂魄凝實,我再出去給師兄抓個人回來,好幫助師兄奪舍。」朱鶴看知趣一眼,「所以,當下之事,師兄該做事就是繼續修煉。」
    知趣問,「我,我這都是鬼了,還怎麼修煉啊。」
    朱鶴勾唇一笑,端是俊美出塵,他說話舉止文雅至極,讓人頓時心生好感,「誰說鬼就不能修煉了,寒陰界界主人稱上鬼真人,就是有名鬼修。其實力強絕,稱霸一界。要論上鬼真人實力,隨便奪舍,早可重做人。結果上鬼真人做鬼做太上癮,竟然不肯奪舍,放出話來,要直接做鬼仙呢。」
    知趣心下羨慕,倒也明白自己吃幾碗乾飯,道,「師弟,我哪裡有人家本事呢。」他還是覺得羅水仙可靠,轉頭問,「師父,像鶴師弟說,我要修煉到什麼程度才能奪舍啊?」
    「起碼要築基期。」
    知趣一聽就面露難色,朱鶴趁機道,「師兄,這凝魂符需要每三個月加固一次,就這樣,憑師父修為,頂多能撐三年,若是三年之內師兄不得築基,唉,恐怕……」
    大不了重抬胎唄。知趣想。
    朱鶴彷彿看出知趣想法兒,歎道,「恐怕就要魂飛魄散了。」
    不待知趣問,朱鶴便肅顏道,「師兄有所不知,這人死之後,譬如凡人則會直接轉世投胎。而修真之人,因其本身生前曾經修仙,故此魂魄較凡人凝實許多,所以修真之人魂魄可以世間做短暫停留。但,凡事,有一利則有一弊。修真之人,若剛死之後沒能投胎轉世,就必須繼續修煉為鬼修,或者奪舍成功,若兩者皆不成——」
    話猛然一頓,朱鶴臉色冷凝,甚至帶了幾分厲色,望入知趣眼睛,冷冷道,「若二者皆不成,只有一途,魂飛魄散!」
    知趣覺著自己剛剛做了鬼,手腳冰涼很,結果給朱鶴這樣疾言厲色一番糊弄,直接手腳冰涼加手腳僵硬了。
    過一時,知趣才緩過一口氣,眼巴巴問羅水仙,「師父,那個,你懂鬼修法門嗎?」
    羅水仙一本正經點頭,「自然是懂。」
    「師父,您可得教我啊。」
    羅水仙煩知趣這種一著急就抓人袖子事,瞥一瞥知趣抓住自己袖子手,很克制沒把知趣丟出門去。羅水仙文雅拿開知趣手,淡淡問,「你先告訴我先前你是怎麼煉。」縱使羅水仙天才中天才,也實搞不懂知趣是怎麼把自己煉到靈力潰散地步兒。
    知趣撇撇嘴,「都怪師父,你跟我說木生火木生火。我自然要想個法子怎麼由木生火。」接著知趣就把自己由鑽木取火悟出來道理、再將木靈力相撞轉生火靈力試驗,一五一十說了。
    羅水仙瞧知趣一眼,歎道,「果然是笨人笨法子。」
    「我早與你說了這種五行相生法子,其實與五行化生符相似,五行化生符原理,說白了也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看來知趣不僅是資質差,悟性也非常夠嗆,羅水仙無奈道,「我讓你自行揣摩,不過是讓你自己多思,若能明其根由,再學習五行化生符中木火符,你琢磨透了這個,再以木靈力轉生火靈力,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知趣抱怨,「那師父不明說。」害他枉死。
    羅水仙沒有半點兒同情心,淡淡道,「你這也算為道法獻身了。」
    如今死都死了,再追究責任也沒啥意思,知趣大度問,「師父,那我接下來怎麼再繼續修煉啊。是不是專門有鬼修法子。」
    羅水仙搖一搖頭,「鬼與人差別,不過是一具身體罷了。對修真者而言,身體是外物,魂魄才是一切。現你僅有修為,亦是來自以前修煉,故此,以往功法兒,也可以接著學。」
    若非知趣完全是修真界菜鳥兒,也不能被羅水仙與朱鶴聯手涮了。
    誰人不怕死?
    反正知趣現是不怕,他自認為自己已經「死」了。
    他不怕死,他怕魂飛魄散。
    三年,只有三年時間。
    知趣一面聽羅水仙講解水火符要點,忍不住問,「師父,你既然說只要有靈根人,都可以讓體內靈力進行五行轉換,那當初枯籐山為何靈碧真人還要借助師父靈符來轉化靈力溫養枯籐山呢。靈碧真人不能自己體內生出五行靈力嗎?」
    「我明白東西,不見得別人就一定明白。」羅水仙道。
    知趣瞪大眼睛,「師父意思是,靈碧真人不知道這事兒?」接著知趣說了句傻話,「可是,靈碧真人修為比師父高誒。」
    羅水仙瞥知趣一眼,並沒有說話,只眉宇間傲氣一閃而過。
    知趣八卦問,「師父,那青一真人、落英真人、羅妖真人,他們知道嗎?」
    「誰會把自己不傳之秘輕易外洩嗎?」羅水仙本不是多話之人,知趣一直說些傻瓜才會說話,他才忍不住開口斥一句。
    知趣瞪大眼睛,嘖嘖歎氣,眉眼中又全是歡喜感激,表情生動異常。他按捺不住內心激動,搓著手,兩眼放光,又有些小羞澀說,「師父,我能對你說一句話嗎?」
    羅水仙皺眉,「若是廢話就不用說了。」
    「不不不,不是廢話。」知趣端正顏色,整理了下自己頭髮、衣襟,然後,伸出雙手,將人家羅水仙手握自己掌中,鄭重其是道,「以前,我總擔心師父不喜歡我。背地裡,我還會吃鶴師弟醋。現我明白,是我小心眼兒了,鶴師弟,你不會為以前事兒怪師兄吧?」
    朱鶴乾脆搖頭,溫文爾雅笑,「怎麼會,師兄不必多想。」
    「現,我就要對師父說一句肺腹之言。」知趣盯著羅水仙眼睛,那話真是從肺腑裡面直接掏出來,還冒熱乎氣兒呢。
    外面驕陽似似,室內卻是一片安靜清涼,不知為啥,話還沒說,知趣臉頰竟透出微微紅。其實,知趣是個很會說話人,應付外頭人,他一套兒一套兒,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機伶很。可是,越是這種人,他真正想表達感激時,反而較尋常人為緊張。清了清嗓子,知趣抬起頭,認真又誠懇說了六個字,「師父,我喜歡你。」
    羅水仙常年面無表情,冷冷淡淡一人,就是羅浮山崩於前都不會皺一下眉毛性子。但是,知趣這話卻讓羅水仙眉心微動,甚至羅水仙神色淡淡臉上,露出了一絲類似於苦惱之類表情。
    知趣想著,自己說了這樣感人肺腑話,怎麼著,羅水仙也要感動一下吧。可是,你皺啥眉毛啊?還有朱鶴,怎麼跟被雷劈了似,瞠目張舌,一臉蠢相。
    知趣正想著怎麼加深刻解釋一下自己對羅水仙尊敬與愛戴,再趁機發表一番尊師感言。這時候,羅水仙卻是先一步開口了,羅水仙神色已經恢復了原本淡然,他漆黑眼珠兒望入知趣眼睛,淡淡道,「知趣,師父從來沒有要與人雙修打算。」
《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