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團聚

    羅妖要帶黑豆兒走時候,那真叫一個生離死別,人間慘劇。
    黑豆兒是死都不肯走了,揮著翅膀死命朝羅妖嘎嘎狂叫。知趣那顆慈父心鷲,就別提了,心疼知趣理智全無,狠狠一拳砸玉稜木做窗子上。
    知趣完全忘了,他屋子被羅水仙用靈符下了禁制。他一拳下去,整個屋子光華一亮,接著一陣巨大反彈力就將知趣摔回地上。此時,知趣方想起禁制事兒。聽著黑豆兒外面嚎叫,知趣心都要碎了,剛要求羅水仙放他出去,就見玉稜木窗上泛起細細碎紋,瞬息之間,堅若精鐵玉稜玉竟碎成粉末,隨風化去。
    北風兜面而來,知趣顧不得想別,黑豆兒已經撞到了知趣懷裡,一陣嚎叫之後,黑豆兒兩隻黑豆兒大小眼睛裡竟然流出兩滴淚來。
    知趣本就易受感動,此時見黑豆兒身子也瘦子,毛羽也不鮮亮了,小眼睛裡泛出委屈淚水。知趣心疼直抽抽,抱著黑豆兒嗚嗚嗚悶頭哭啊。
    此情此景,連羅妖見了,都內心深處覺著自己要再帶黑豆兒走是造孽,知趣心疼也不想讓黑豆兒去羅妖那裡學本事了,抽抽鼻子,紅著眼睛問羅妖,「師叔祖上次不是說一千塊上品靈石就讓黑豆兒回來嗎?我拿靈石給師叔祖。」反正抄足了朱家兄弟老底兒,知趣現富有很,而且哪怕這個價錢絕對是羅妖有意拿刀子割他肉呢。為了黑豆兒,知趣寧可大出血一回。
    羅妖仰起頭,一粒雪珠兒落眼睫上,帶出一絲濕意迷離。羅妖道,「上次是一千塊兒上品靈石,現我改變主意了,沒有一萬上品靈石,休想贖回黑豆兒。」
    知趣知羅妖是有意為難他,慈父心腸作祟之下,知趣對著羅妖那張漂亮驚心動魄、每每都要流鼻血臉,竟然毫無反應,反是越看越覺得面目可憎,怒道,「師叔祖,你也忒不講理了!」果然心靈美要比容貌美重要一千倍,現他看羅妖,就覺得完全是只地地道道吸血鬼,再沒有半分美麗可言。
    「都是師叔祖了,難道還要講理?」羅妖深覺不可思議,眨眨眼睛,故作明媚。
    知趣氣說不出話,摟著黑豆兒一徑傷心。
    羅妖隨手一展衣袖,依舊仰著頭,拿捏著架子道,「不過,如果要是有人邀請我,我倒可以暫時留水仙谷做客。」
    知趣立碼望向羅水仙,兩隻眼睛可憐巴巴地,央求著,「師父,就暫且讓師叔祖住幾天吧。師父放心,師叔祖由我來伺候,吃喝拉撒絕不會煩著師父半點兒。」
    羅水仙不說話,兩隻眼睛打量著知趣。知趣捧起黑豆兒,心疼道,「師父,你就看徒孫面子上吧。你看黑豆兒都瘦成什麼樣了,好歹讓黑豆兒留下來滋補幾日呢。」
    「隨你。」羅水仙轉身回房。
    羅妖立時跟了上去,笑吟吟道,「水仙,晚上我與你同榻共眠。」
    知趣頓生不忍之心,覺著自己想留下黑豆兒,但也沒有要把師父賣了意思啊。知趣抬腳就追過去,大嗓門兒地喊道,「師叔祖,我師父從不跟人一起睡!你來我屋兒吧!我不嫌你。我、師叔祖、黑豆兒,咱們爺兒仨一張床!」
    知趣向來是言出必行,他是死命拽住羅妖袖子往自己屋兒裡拖。羅妖是何等修為,他分毫未動,隨手將袖子往回一抽,連知趣一道拉到跟前兒,嘖嘖兩聲問道「你這死皮賴臉勁兒,是跟誰學?水仙可不這樣。」
    「我,我這不是仰慕師叔祖麼。」知趣賠笑,「師叔祖,你不是喜歡我做飯麼?你過來,我做飯給你吃。」
    羅妖眼尾飛出幾抹笑意,「看你心誠,只得成全你一片癡意了。」遂去了知趣屋子。
    羅妖往知趣榻上大咧咧一坐,瞧一眼被知趣一拳擊碎、現呼呼往裡頭灌風窗子,問他,「你就讓我住這樣破屋寒室?」神采飛揚眼睛依次落知趣屋裡木頭桌椅上,後瞟知趣一眼,「你覺得這屋子配得起師叔祖?」
    知趣忙從心靈上奉承羅妖,道,「山不再高,有仙則名。水不再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師叔祖只看我誠心吧。」
    羅妖左右掃了幾眼,瞧著屋子裡實簡陋很,沒半點兒看頭兒,再問知趣,「你不是說要做飯嗎?打算做什麼孝敬師叔祖啊?」
    知趣往儲物袋裡一摸,才想起來,自己儲存食物都給朱鶴搜刮走了,如今儲物袋裡除了些被褥用品,半點兒吃都沒有。知趣念頭兒轉,笑道,「我知道師叔祖不喜歡吃肉,我家湖裡有鮮魚,黑豆兒也喜歡很,我去逮兩條現烤了,給師叔祖嘗嘗。」
    見羅妖沒反對,知趣道,「師叔祖先歇著,我這就去抓魚。」好吧,不知不覺間,人家羅妖沒費吹灰之力,知趣自己跳坑裡都不知道,歡歡喜喜帶著黑豆兒抓魚去了。留下羅妖水仙師父隔壁。
    外頭茫茫大雪,滴水成冰天氣。
    知趣修為不高,尚不能用靈力御寒,外頭披一件狐裘大氅,倒也添了三分貴氣。黑豆兒站知趣肩上,四下張望,偶爾叫上一兩聲,歡很。
    知趣從不把黑豆兒當成一隻普通靈禽看待,當初,他把黑豆兒從靈獸莊帶回來,黑豆兒還不會吃固體食物兒呢,都是知趣做了好吃,嚼碎了再喂到黑豆兒嘴裡。黑豆兒自小是知趣枕邊長大,對知趣亦極是依戀。
    「黑豆兒,這次回來,咱就不走了。」知趣一面走,一面與黑豆兒嘮叨道,「我雖然盼著你有出息,唉,不過你還小呢,過幾年再學也一樣。我天資不高,這輩子能結丹就不錯了。黑豆兒,咱們爺兒倆只管開開心心活他幾百年,只要日子過順心,就算沒成仙機緣,也活似神仙了。」
    「原先,我一心盼著你化形為人。現想想,是我狹隘了,我自己是人,就覺得做人是頂好不過了。」知趣趟著半尺高大雪,瞇著眼睛看這天地蒼茫,感歎道,「以前我看書,書上有句話說,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我不是靈鴉,也不大瞭解你們靈鴉家族事兒。不過,我想著那麼多靈鴉,化形能有幾個呢。雖不能化形,也不一定就過得差了。」
    黑豆兒忽地飛到知趣頭上,爪子一撓就抽掉了知趣頭上髮簪,再撓一把知趣頭髮,然後嘎嘎飛遠了去。一面飛,一面回頭,嘎嘎怪叫著,一幅得意要引知趣跟他玩兒模樣。
    知趣再摸出一根緞帶,抓兩把頭髮,草草束起,抬腳就去追黑豆兒,一面笑罵,「看我抓住不打腫你屁股!」
    黑豆兒愈發歡,大嗓門兒叫聲響徹整個水仙谷。
    羅妖將知趣打發走,抬腳就去了羅水仙靜室。不顧羅水仙臉色,笑嬉嬉請功道,「當初我就把小白鶴給你調\教出來,你聽黑豆兒這嗓門兒,前來前途無量啊。」
    羅水仙道,「看知趣樣子,捨不得黑豆兒,師叔就不要為難他了。」
    「真是個心軟小子。」羅妖看羅水仙一眼,「青爐鼎你研究多時,可摸著門路了?」
    羅水仙淡淡地,「我煉了幾爐丹,成藥皆是上品,其餘暫時倒看不出來。這青爐鼎,也沒有人說那樣難用。」
    羅妖一笑,「若每爐丹皆是上等品相,這青爐鼎已是難得法寶了。我看,好處定不止於此。畢竟,青爐鼎可是曾煉出大乘丹寶貝呢。」
    「看看再說吧。」
    水仙谷佔地極廣,知趣有神行符身,跑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了慣常打魚小湖邊兒上。整個湖面已經落滿積雪,知趣搬了塊兒石頭往湖面一砸,咚一聲,湖面根本沒動靜,凍結實。
    這樣厚冰層,能難壞了凡人。不過知趣畢竟是修士,他直接一個火球噴出去,火球落湖面,迅速融出一個圓洞來,直通外面空氣。裡頭魚早憋悶壞了,紛紛頭擠頭往外跳……不必知趣吩咐,黑豆兒一個旋身,閃電般低空掠過,將那些跳出頭呼吸大魚一個個叼起來扔到岸上,知趣哈哈大笑全用都玉葦草串起來,再擱回儲物袋裡,直收了幾百條大魚,知趣方道,「黑豆兒,夠了夠了,走,咱們去你鶴師叔那裡瞧瞧。」水仙谷靈氣濃厚,不論果疏藥草、還是魚蝦野味兒,都長很好,譬如這魚,就肥厚很,身上帶著淡淡靈氣,若有機緣,過幾百上千年興許就能長成海靈獸兒也說不定呢。不過,如今他們機緣兒是做了知趣盤中餐呢。
    與知趣這種死求白賴住羅水仙隔壁不同,朱鶴原身為白鶴,他生性喜水,化形之後自己水仙谷小瀑布旁搭了屋子。因著羅妖到來,朱鶴悶自己房子裡不願出去。
    「師兄出關了?」見著知趣來訪,朱鶴有幾分稀奇。難道師兄真築基了?朱鶴往知趣身上細看一眼,心下疑惑甚。
    因暫時奪回了黑豆兒,知趣心情好很,以前事也不跟朱鶴計較了,眉眼歡喜說,「你跟師父又唬我,哪裡要築基期啊,我一下子就出來了。」
    朱鶴修為方式雖與人類不同,起碼眼力還是有,搖頭道,「不可能,師父符兒,哪回失靈過呢。你若沒有築基期靈力,斷然出不來。」
    知趣皺巴著眉毛想了一時,忽地一喜問,「師弟,那你瞧我是不是築基了?」
    「沒。」朱鶴很肯定回答知趣,「我雖不大懂你們修煉,不過築沒築基還是瞧得出來。」
    「你沒又唬我吧?」知趣現都不大相信朱鶴話兒了,這個放羊小孩兒喲。
    「要不是師兄先捉弄我,我能去唬你嗎?」朱鶴眼裡浮起一抹淺笑,看一眼黑豆兒,對知趣道,「羅妖師叔祖雖然為人奇怪,不過,黑豆兒師叔祖那裡受益頗多,我看他較以前有靈性了,開竅兒就眼前了。」
    知趣摸摸黑豆兒沒毛兒腦袋,眼睛裡溫柔能滴出水來,黑豆兒嘎嘎叫了兩聲,拿腦袋去蹭知趣臉。知趣並沒有再說黑豆兒修煉事兒,反是笑問,「鶴師弟,先前你把我儲物袋裡吃都搜刮走了,油鹽醬醋都沒給我留下。羅妖師叔祖要留下吃飯,調料還我,我得去給羅妖師叔祖做飯。」
    一聽說知趣要做飯,朱鶴心下有幾分饞了,偏又不好開口,擔心知趣記恨他,再吐口水什麼。朱鶴忍著沒說,直接把剩下食物連同調料都還給知趣,知趣就帶著黑豆兒走了。
    知趣冒著大雪回到自己屋裡,推門一瞧,頓時驚愣門口。
《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