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看著東睿寧王恭恭敬敬退出去,夏春秋闔上眼睛,繼續打座。管進展順利,但,其實事情並沒有按照他預計計劃發展。
    從孔藍到人間界那一刻,夏春秋就明白,事情已經脫離他掌控。
    夏春秋與水伯糾纏多年,他對於妖神氣息瞭解,勝於常人。他不是羅浮界那些粗暴傢伙,以為靠蠻力就可以奪取妖神神力。妖神之所以被稱為神,並不僅僅是源於他們強大力量。就是尋常妖物危急之時都可以自爆內丹,不要說朱雀有涅槃之能,稍一不慎,便是雞飛蛋打。
    想得到朱雀神力,並不是輕而易舉事。
    妖族,妖族人來了又如何?
    林央現不過是朱雀轉世,又非朱雀之身,只要稍避嫌疑,他對林央出手,就是妖族也無話好說。
    唯一可惜之處,這次人間界之行,遠不比當年與水伯並肩作戰馳騁殺場來意,想到東睿寧王那滿幅擔憂模樣,夏春秋不禁冷笑:這還是無數人仰慕東睿寧王呢?視賢名如性命。可笑!賢名有什麼用!實力,只有實力才是重要!有了實力,不賢也是賢!名聲,不過是做給別人看!
    蠢貨!
    夏春秋成竹胸,只是,他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這樣心理素質。
    繼「東睿寧王用計借先帝之後鴆殺南安平王」流言再次興起之後,再有「東睿寧王殺先帝篡皇位」流言傳沸沸揚揚、天下皆知。
    當然,此事若想傳天下皆知,少不了穆流年配合。
    穆流年能有如今勢力,其智商是無庸置疑。知趣得知東睿寧王登基為帝之後,立刻促成了林央與穆流年之間短暫合作。
    很顯然,穆流年對東睿寧王沒有半分好感,於是,兩種流言林央與穆流年有效運作下,給東睿寧王帶來了難以想像壓力。
    這個時候,依東睿寧王意思,自然是施恩於朝臣百姓以穩定人心。偏偏,夏春秋並不做此看,夏春秋眼裡,朝廷百官已糜爛腐化至無可救要,軍隊裡各方勢力交錯,想要穩住帝都形勢,只有,血洗,血洗,再血洗。
    與修士合作東睿寧王卻不敢違抗夏春秋命令。
    終於,等不到朝廷合理解釋先帝之死林央,先帝發喪之日,打著「為先帝報仇,誅東睿寧王」名義正式對朝廷舉兵。並且,林央不承認自己是反賊,他堅稱先帝死於東睿寧王之手,先帝待他恩重如山,他要給先帝討個公道云云。
    總之,這一系列帶有知趣鮮明個人風格舉措,讓穆流年看完一遍從林央那方流過來「討逆檄文」後,穆流年險些沒將昨天晚飯給吐了。
    「阿初,你說,這噁心東西是林央那個做軍師先生給弄,還是那位夏春秋後人編排出來。」穆流年問。
    秦初是與穆流年一併長大發小,初就跟隨穆流年謀反,如今自然是穆流年頭號心腹,道,「要我說,應該是羅軍師手筆。」
    「是啊。」穆流年道,「不過,看來林央他們早有準備,不然怎麼夏家後人說出現就出現呢。」說到夏家後人出現相當有傳奇色彩,說話就前些日子,就先帝死後沒幾天,當年追隨太祖皇帝逐鹿天下軍師夏春秋墳忽然從中間裂開了,墳裡跳出一石碑,上面一行字,頗令人心驚肉跳:夏氏興之,夏氏亡之。
    然後,夏春秋後人突然打著先祖之命旗號造訪林央大營,受到林央熱烈歡迎。聽聞林央啟蒙恩師,先時被任命為軍師羅先生羅知趣一見夏先生,一番談吐對答之後,羅先生對夏先生學識是仰慕有加,自愧不如,主動讓出軍師之位。
    這一系列把戲,但凡如穆流年、東睿寧王等是死都不能信,一看就知是林央裝神弄鬼,大人物不信,架不住天下愚民何其多也。
    令人火大是,當初史書記載夏春秋之死與太祖皇帝有些說不清關係,後來傳說夏春秋有神鬼之能,他墳是東一座西一座,全國上下有十幾座,成為了遊客悼念祭奠勝地,要說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誰也沒大把握。
    於是,十幾座墳同一天開裂,紛紛往外噴石碑,石碑上有天機。
    這效果,比知趣費了血勁發傳單,散播流言,侮辱東睿寧王名譽,要有效用多。因為,這時候百姓,十有□是不識字。有關東睿寧王流言,百姓膽小,他們只敢私下叨咕叨咕,相對國之大事,他們關心自己一日三餐。
    但是,百姓對神鬼之事,天性中就有一種說不清敬畏。否則,也不會有「不問蒼生問鬼神」之言。
    知趣此舉,就是夏春秋也狠狠罵了回娘,這個陰損小子!
    秦初道,「看林央戰場上風格,與羅軍師並不相似。」
    穆流年道,「沙場之上本事,不是誰教。是自己打出來、自己悟出來。這位羅軍師,還真是滿肚子陰謀詭計。」
    秦初想說什麼,尚未開口,就見穆流年身邊謀士任曉何進來回稟:將軍,朝廷使臣到了,就城外,屬下讓他們進來了。
    穆流年點了點頭,接見使臣。
    其實就倆官老頭兒,後面還帶著一串被鎖著雙手、身穿囚衣人。遠路而來,官員尚且面目憔悴,何況犯人。
    穆流年一看這排場,猜也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幾人皆是東睿寧王送來給他,說是當初調唆先帝殺害南安平王人,送來給穆流年處置。
    穆流年冷冷一笑,半分不領情,「東睿寧王尚且活著,怎麼能說犯人都這兒了呢!你告訴他!他一日不死,我一日絕不罷休!將來,我必定攻入帝都城,親自取他項上人頭!」
    任曉何對這兩位官員道,「先帝死因尚且不明,奸王已然登基,你們也是讀過聖賢書之人,焉何為虎作悵、以助暴虐!」
    身為使臣,別不好使,嘴皮子肯定是好使。
    東睿寧王派他們來,這倆人已經做好穆流年一個不悅要他們腦袋準備。好穆流年暫時並無此打算,還聽他們廢話辯白幾句,大家都是讀書人,使臣與穆流年手下謀士種種唇槍舌箭之後,天已近黑。兩國相交,不斬來使。
    穆流年早自立為王,倒也守規矩,沒要這倆老頭命,命人帶他們下去安置,第二天滾蛋。那些被使臣帶來領罪人,穆流年根本未曾理會。聽使臣講,路上來途中已死了三人,當然,人死了,屍身也到了。這些人,怎麼來,穆流年令他們怎麼帶回去。
    事到如此,他反都反了,再無後路可退!不論他父親死與東睿寧王有無關係,東睿寧王都不配坐到那個位子之上!
    同一時間,林央也見到了朝廷使臣。
    林央一身銀盔軟甲,袖系黑紗。雖然不大擅長哭功,林央還是按知趣建議很悲切悼念了一回先帝,並表示,「暗殺先帝反賊一日不服誅,他林央一日不答應!」
    接著,夏氏後人夏軍師出來晃了一圈,裝模作樣道,「昔日先祖與太祖皇帝輾轉十三年得此天下,先祖臨去時,曾有話留下,道『十三載取天下,必十三代亡之』。如今再看先祖之言,句句真知,字字灼見哪。」
    然後,夏軍師神棍似一抬頭,仰望,悵然一歎,「難道你們沒看到,隨著先帝崩天,帝星已西北方冉冉升起。」
    倆使臣肚子裡罵娘,老子抬頭見房梁,哪裡看到帝星啥啥。不過,給夏軍師神棍一忽悠,此二人也心下無底了。
    迷信多年,到底也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夏軍師滿面憂國憂民歎息著:
    「先帝之死,真無蹊蹺嗎?」
    「東睿寧王坐帝位之上,真不心虧嗎?」
    「如今帝都血流成河,那些各種方法死去人,都該死嗎?」
    「如果不為堵悠悠之口,帝都焉何至此啊!」
    「觀東睿寧王如今所作所為,實不配先時賢王之名!」
    倆使臣也是有些口才人,結果他們口才完全不敵夏軍師稟天意承祖志神棍表演,很敗下陣去。著兩位使臣下去歇息,夏軍師還念叨呢,「助紂為虐,何處是岸哪?」
    直到兩位使臣走遠了,林央忍不住笑出聲來,知趣瞪他一眼,林央笑大聲了。
    把夏員外他們弄到林央營中,無非就是做個人質,林家人還帝都,若是夏春秋敢以林家人威脅林央,知趣保管讓老夏家斷子絕孫。
    甭以為夏春秋真就不乎夏氏族人安全了,修士也是娘生爹養,若不乎夏氏族人,何以當初夏春秋死遁前安排夏氏族人去了臨水村呢。臨水村位置,背山臨水,現下想來非常不錯,定是夏春秋悉心安排所致。
    其實,林家人死活,林央哪裡會放眼裡,不過是為個名聲罷了。難道當初劉邦「分吾一杯羹」事很好聽嗎?
    這天下,關乎到許多人生死存亡,甚至關係到他與夏春秋之間勝負何分!知趣是不會有半分大意!
    知趣提醒林央,「派個人給穆流年送信,他那裡會有高階修士偷襲,讓他防著些。」
    鳳鴛忍不住道,「難道夏春秋會親對穆流年出手?」高階修士!如今鳳鴛眼界漸開,他因朱雀印機緣化形,實際修為並未提高多少。但是,見識到孔藍強悍氣息,鳳鴛已是仰慕不得了了。
    知趣道,「不是夏春秋,若是幾個金丹同時出手偷襲,穆流年身邊不一定有足夠防禦能力。」
    「當然,他死了對我們而言並不是壞事。」知趣唇角噙著一絲別樣意味兒,「可是,萬一他死不了呢?有今日提醒,他日或者穆流年就是我們盟友也說不定。」
    穆流年與東睿寧王實力相仿,客觀說,西北出身林央稍遜一籌。知趣與夏春秋是死對頭,散佈東睿寧王是穆流年殺父仇人,這次又給穆流年提個醒,知趣用意,無非是暫時交好穆流年,這樣起碼某些方面可以減少穆流年與東睿寧王結盟可能性。
    至於,到底夏春秋會不會令修士偷襲穆流年,知趣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從夏春秋對帝都處置來看,此人殺伐決斷,手段之凌厲,遠超常人。
    知趣可以確定,這是個擅使刀人!
    以往夏春秋對他這裡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但是,自孔藍到來之後,再不見夏春秋出現。那麼,夏春秋應該是感受到孔藍威脅了,畢竟,孔藍還帶著蒼鷹,蒼鷹修為不及孔藍深厚,卻也是化形靈禽。
    夏春秋刀斬亂麻穩住了帝都形勢,知趣看來,一系列手段堪稱精彩至極!只是不曉得東睿寧王知不知夏春秋情了?
    哼,依東睿寧王賢王面具下勃勃野心,他會甘心只做一個傀儡嗎?
    夏春秋雖有殺伐決斷之能,不過,他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如今,早不是太祖時期了。東睿寧王也遠不能與水伯對他信任相提並論。
    孔藍到來給夏春秋帶來了威脅感,夏春秋極迅速穩住帝都形勢,但是,知趣依舊猜測,夏春秋不願將林央事拖太久,並且他絕不願意林央脫離他掌控。
    那麼,夏春秋會用速度獲得天下。
    他此舉,倒不是為了東睿寧王。
    只是現,林央身邊修士不少,夏春秋再想像以往那般單純以修士之力來對付他與林央,已經是不可能事了。
    夏春秋不乎南玄洲誰勝誰負、誰成王誰敗寇,但,南玄洲修士乎!他們久居此地,誰不乎自己門派洞府?
    夏春秋哪怕是修真界元嬰,想以一人之力號令人間界修士,這是妄談!修士驕傲,不只修真界才有!
    如今,夏春秋再想擒獲林央,要先過了孔藍、文斐然他們這關。哪怕夏春秋再加上整個幻雪峰薛家之力,知趣相信,這也絕不是件容易事。
    何況,薛家並不一定願意這樣硬碰硬,再者,還有想爭霸天下穆流年一畔虎視眈眈。
    事情到此處,想要抓住林央,唯有爭霸天下!
    擊敗林央,文斐然這些人自然散去,孔藍再厲害,獨木難支,依夏春秋聰明,單單一個孔藍就不算什麼了。
    可是,夏春秋,我怎麼會如你所願呢?
    林央爭霸天下為什麼?
    你以為,我真就看重這凡世天下嗎?不,文斐然等人才是我意圖所!
    「妖妖,我們暫時安全了呢,你說呢。」
《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