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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夢仙待人圓滑,輕易不得罪人,卻並不是說這人就沒脾氣了。
    若真是沒脾氣沒性格人,不可能羅家做族長,一做多年。
    羅夢仙何其敏銳之人,怎能察覺不出道惠真人冷淡下厭惡?羅夢仙看來,道惠真人也不過是元嬰修為而已。
    別金丹對元嬰或許仰慕敬畏,但,羅夢仙是何許人,他自己雖只是金丹修為,但,想當初,他爹八卦真人,如今,他弟水仙真人,都是元嬰修為。不必說當年羅夢仙為族長時,便是元嬰修士也要給他三分顏面呢。就是修為高深紫陌都與他平輩相交,道惠真人不過是仗著出身好,便對羅夢仙與紫陌假以顏色,羅夢仙面兒上不顯,心裡早厭惡透了道惠真人。
    其實,要說道惠真人對羅夢仙與紫陌二人皺眉,卻並非從山雲界起,而是要追溯到先時神女界之事。話說,道惠真人老爹是道天老祖,整個道天境都響噹噹人物,有這種出身,道惠真人成長環境總比尋常修士優渥許多。再加上他天生金性單靈根,悟性非常,可以說遇到九徽之前,從未有過什麼挫折。
    唉,神女界之辱,道惠真人如今想起來,都是心緒不寧。偏偏九徽修為非凡,即便是親爹道天老祖親自出馬,也只是把他從九徽後宮裡要了出來,而不能把九徽怎麼著。
    久而久之,神女界已成為道惠真人心頭一道傷,他不願為人所提及事,如今見著當初同為九徽後宮之二羅夢仙、紫陌,道惠真人思及當年神女界之辱,恨屋及烏,心中頗有幾分厭惡。
    羅夢仙還想借此與他攀交情,道惠真人不禁眉心微擰。
    羅夢仙只當沒看到道惠真人臉色,熱情非常,笑道,「道惠兄既來山雲界,我與紫陌怎能不地主之宜。我山雲界業已安家,若道惠兄不嫌棄,不如去我家裡坐坐。咱們兄弟小酌幾杯,也敘一敘舊日情誼。」
    除了九徽後宮,道惠真人屈辱日子,他哪裡與羅夢仙有啥舊情。要敘,也是敘當日之辱。道惠真人怎能願意,遂冷淡道,「今日奉家父之命而來,怕不方便打擾夢仙兄了。」
    羅夢仙笑,倍加熱絡起來,「哪裡哪裡,先公後私,我只是請道惠兄喝一盞靈茶而已,能耽誤多少時間。」
    道惠真人愈發冷淡,竟是連寒暄都不屑,直接道,「不必了。」
    羅夢仙此方不勉強,笑對紫陌道,「那我就將道惠兄托於界主了。」
    紫陌並非羅夢仙性子,道惠真人冷淡,他也熱情不到哪兒去,道,「道天門使者,我自當款待。」
    羅夢仙笑,「既如此,道惠兄遠道而來,力倦神疲,我便不打擾道惠兄休息了。紫陌,我便告辭了。」他也懶得理會道惠真人了。
    哪怕道天門勢力龐大,山雲界卻是天高皇帝遠,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誰怕誰?
    面兒上客氣幾句,羅夢仙轉身離去。
    倒是道惠真人身畔一個紫衫弟子送了羅夢仙出去,這位紫衫弟子極會做人,主動解釋道,「道惠師叔路途疲倦,不耐寒暄,還請道友見諒。」
    羅夢仙眼睛這位紫衫弟子臉上略停留一二,問,「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下姓周,單名殞。」
    羅夢仙略點頭,道,「道惠真人何等出身,沒什麼見諒不見諒。」
    周殞溫聲道,「道惠師叔一心向道,於庶務俗事並不瞭解。如今人間界神遺之事整個修真界傳沸沸揚揚,門派調查之後,說是自山雲界而起,故此,掌門派我等過來瞭解一二。若是羅道友方便,不如隨我等一併去道天門,與掌門說個分明,也好解此誤會。」
    羅夢仙眉梢微挑,訝然,「誤會?」若自認是誤會,豈不是坐實了散播謠言之過?
    周殞眼尾略帶了一絲笑意,添三分溫雅之氣,道,「可不是誤會麼?人間界不過是凡人居住之所,哪裡會與神遺之地扯上關聯呢?」
    羅夢仙唇角一翹,並不吃周殞詐,淡淡道,「既是誤會,那些去人間界道友們自然會明白,誤會早晚能澄清,亦不需我親去道天門解釋。」
    周殞一笑,「這怎麼一樣。因神仙會所到處宣揚人間界神遺之地,現大批不明就理修士紛紛趕赴人間界,對人間界並非幸事,對修真界亦非幸事。」
    羅夢仙回之一笑,「幸不幸,這得問去人間界修士,而非我們來討論,對嗎?」
    周殞微歎,「道天門受修真界修士供養,自然要為整個道天境修士考慮。若此消息是假,還要羅兄親去道天門,出面澄清。若此消息是真,也需羅兄去道天門,神遺之地事關重要,請羅兄相助道天門,謀福於道天境,則羅兄亦是功蓋千秋之人。」
    羅夢仙忽而大笑,道天境如何,關他甚事!說來說去,就是要他羅夢仙去道天門了。
    周殞不問羅夢仙為何發笑,依舊溫文爾雅,禮數無缺問,「羅兄是有了決斷了嗎?」
    羅夢仙反問,「周兄可知我家中都有些什麼人?」
    周殞道,「我聽說羅兄有三子一弟。」
    看來,來之前人家早做過調查了。
    周殞此話,說不得還有些威脅之意呢。
    不過,羅夢仙何許人也,若是面對這種含而不露威脅就軟了,羅夢仙怕是走不到這一步。羅夢仙道,「是啊,我有三子。現跟小兒子一處,他叫知趣,周兄知道嗎?」
    周殞溫聲道,「早聽說過知趣道友本領,我對知趣道友欽佩非常。」
    看來人家做調查還不是一星半點兒,羅夢仙一笑,「有時間你可以去水仙峰做客,相信知趣也會非常喜歡你。」
    「那實是我榮幸。」周殞禮數周全將羅夢仙送出界主府,認真道,「門主話,羅兄還是多加考慮一二,再給我回復。」
    羅夢仙笑笑,不置可否應一句,「好啊。」
    羅夢仙回到水仙峰便將道惠真人與周殞事對知趣、羅水仙說了。
    知趣對羅夢仙道,「你怎麼沒給道惠兩個耳刮子!還有那姓周,竟敢威脅你,弄不死他!當這是道天門呢!」他倒不是多偏著羅夢仙,關鍵是羅夢仙好歹住水仙峰上,這麼威脅羅夢仙,可不就是瞧不起他們水仙峰,沒將他羅知趣放眼裡麼。
    羅夢仙揭知趣老底,「你過去給道惠兩個耳刮子叫我看看。」人家背後放這種狠話,有什麼用?
    「不看僧面看佛面呢。」羅夢仙道,「若不是他有個了不得爹,誰把他放眼裡。」忽然之間拼起爹來,羅夢仙老爹早死了,確沒啥底氣。
    知趣與羅夢仙心有靈犀,嘀咕道,「你說八卦爺爺也是,死也忒早,不然我也能仗勢欺人一下呢。」
    聽到這等混話,羅水仙給了知趣後腦勺一巴掌,再瞟羅夢仙一眼,羅夢仙立刻轉了風向,義正嚴辭,道,「知趣,說話真沒規矩。」
    羅妖給知趣揉揉腦袋,知趣道,「我就是活躍一下氣氛。」
    小白也坐一畔旁聽呢,聞言道,「是不是那個道天老祖比羅千水還要厲害呢。」
    「應該是吧。」知趣也不大清楚。
    還是羅水仙道,「道天老祖早便是化神修士,如今也不知他修為到了何等境界。」道天門畢竟不是什麼微門小派,出個元嬰化神恨不能天下皆知。人家名門大派,行事低調。道天老祖化神多年,論年紀修為,遠羅千水之上。這許多年,若說道天老祖修為無所進境,羅水仙都不能信。
    黑豆兒立刻嘎嘎叫,大意是,知趣爹媽媽也很了不起好不好?
    這話深得參胖胖胖與小金同意,想到九徽,參胖胖還有些害怕,握著小拳頭沒說話。小金卻興致勃勃,道,「是啊,雖然族長沒有道天老祖厲害,爸爸媽媽可是厲害很。」
    羅夢仙厚臉皮笑,「我也是這樣想。」他一個大男人,與九徽到底沒有名分,不如知趣來名正言順。
    知趣實受不了羅夢仙了,當人家九徽是死人不成?萬一日後九徽得知真相,遷怒之下,還不得活吃了他跟羅夢仙!知趣一把將羅夢仙拽到外頭,低聲道,「你過了吧?以後叫九徽知道真相怎麼辦?我還活不活啦?」羅夢仙自己找死,是羅夢仙自己事,知趣可是惜命很。九徽那樣人,或許會被短時蒙蔽,但,你要拿她當個大傻子,那就大錯特錯了。
    羅夢仙老神,一臉篤定,「你娘是誰,我清楚很。胡說什麼呢?你親娘就是九徽。」
    知趣心道,老子一生下來就有記憶,誰是生母,他比羅夢仙還清楚呢。
    羅夢仙並不清楚知趣心內所想,一徑道,「道惠事,還是你出去解決了他,也叫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呢。」
    知趣翻羅夢仙一眼,想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好法子。然,知趣卻是不想再借九徽之名,一時頗有幾分煩燥。
    因著無恥羅夢仙把道惠真人事交給知趣處理,人家羅夢仙翩翩然走了,留下知趣為此頭疼腦熱——煩哪。
    羅妖說知趣,「既然九徽是你生母,借用一下她名頭也未嘗不可。」這個時候,也不必講什麼面子不面子。
    知趣把羅妖拉進紫金鼎,反正倆人早一起了,知趣也沒啥好隱瞞,便將自己出生就有記憶事與羅妖說了。知趣道,「我是誰生,比羅夢仙還清楚呢,他這是糊弄我呢。」又歎氣,「你說,我怎麼這樣倒霉,攤上羅夢仙這種便宜爹,一點好處沒沾上他,反要受他連累。日後九徽算賬,咱們豈不麻煩?」
    羅妖還是頭一遭知道知趣還有這樣本領,倍覺奇異,道,「如我們朱雀,生而妖神,蛋中便有靈識,倒是尋常。按理說人族甫一出生,無不是孱弱無比,黑炭,你怎麼會有記憶?」
    「這有什麼奇怪,我還記得上輩子事呢。」知趣挑挑眉毛,順便給羅妖普及穿越知識,道,「我這叫魂穿。」
《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