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白鹿長琴

  屋裡門窗緊閉,簾幔飛揚,燭光跳動,聞人雋與駱秋遲站在一邊角落裡,看著屋裡對峙的三人,氣氛頗為微妙。

  駱秋遲悄悄拉了拉聞人雋的衣袖,同她咬耳朵:「你說,他們誰會先開口?」

  聞人雋抿了抿唇,湊近駱秋遲,買定離手道:「我猜……是我娘。」

  她這句話才落下,屋中央阮小眉已經拍案而起:「聞人靖,你什麼意思,阿雋都說了是鹿三哥來了,你幹嘛還叫人放箭?」

  駱秋遲勾住聞人雋的一根小指,晃了晃,衝她露出一個歎服的神情,聞人雋得意收下,口型動了動:「知母莫若女嘛。」

  屋中,聞人靖也一下站起,冷哼哼道:「我沒聽清,把他當作採花賊了,誰叫他鬼鬼祟祟,竄上我家屋頂。」

  他說著,轉向燈下抱琴坐著的鹿行雲,氣不打一處來:「還每年都來一次,一點都不避諱,你知不知道小眉已經嫁給我了,你這樣陰魂不散有意思嗎?」

  「你別沖鹿三哥撒邪火!」阮小眉上前一步,紅衣明艷照人,燈下竟有幾分嬌俏味道,「我與鹿三哥親如兄妹,你不是不知道,他每年都會為我來賀生,在屋頂上撫上一曲,我們舉止恪守本分,從未逾矩過,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聞人靖怒極反笑:「小眉,你問問自己,你拿他當哥哥,他是拿你當妹妹嗎?你別裝傻了,當年若沒有遇上我,你只怕已經嫁給他了吧……」

  「聞人靖!」

  「怎麼,比誰嗓門大呀,你吼我也沒用,我說的就是事實……你既已嫁給了我,就不該還跟這江湖粗野之人不清不楚,藕斷絲連,你莫忘了,我才是你的夫君,在你心中,究竟是他重要一些,還是我更重要?」

  「你這是胡攪蠻纏!」

  「究竟誰在胡攪蠻纏?他對你存的什麼心思,你會不明白嗎?你以為我傻啊?」

  「你、你……你就是傻子!你不僅傻,你還毫無肚量,暗箭傷人,卑鄙無恥,若是在江湖上,你這種人是要被各門各派追殺到天涯海角的!」

  擲地有聲的話語中,角落裡的駱秋遲聽得嘖嘖驚歎,晃晃聞人雋的小指,「你娘好厲害啊……」

  「不,我爹更厲害。」聞人雋淡定表示。

  果然,場中的聞人靖哼了哼,俊雅的面容忽地湊到阮小眉跟前,挑眉一笑:「我又不是沒被江湖上追殺過,那時是誰寸步不離地護在我身旁,替我擋刀擋槍,同我水裡來,火裡去,天天『靖郎』、『靖郎』的喚我呢?我哪裡磕到碰到一小塊兒,都心疼得不得了,還會在月下悄悄給我縫衣裳,你說說,有這般死心塌地的姑娘照顧我、保護我,我縱是被追殺到天涯海角又何妨……」

  「你,你,你不許再說了!」阮小眉一把推開聞人靖,又羞又惱:「當年那姑娘就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聞人靖佔盡上風,不氣不急,順勢抓住了阮小眉的手指,哼笑道:「那姑娘眼睛也瞎過,在盤龍崖那裡,遭了對家暗算,我給背著走了幾天幾夜,那姑娘趴我背上,讓我放下她自己逃命去,我咬牙不肯,最後那姑娘哽咽不成聲,說一輩子都跟定我了,我去哪她去哪,永遠不會和我分開,相守生生世世,你說說,這人瞎了眼還是看上了我,要是沒瞎眼,豈不是更加愛我入骨……」

  「聞人靖,我撕爛你的嘴信不信!」

  角落裡,駱秋遲心悅誠服,探向聞人雋耳邊:「你爹是夠無恥的,你娘全然不是對手。」

  「沒辦法,文人嘴皮子狡猾,我娘老實俠女一個,又不能真的打我爹,還能怎麼辦呢?」

  聞人雋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駱秋遲嘖嘖搖頭,又感歎了番,繼續津津有味地看向場中。

  燈下,一直靜坐不語的鹿行雲抱住琴,微微抬眸,忽然低沉喚了一聲:「小眉。」

  阮小眉與聞人靖的爭執戛然而止,只見那襲玄衣抱琴,一步步走向她,她有些訕然:「鹿三哥。」

  鹿行雲卻絲毫不顧聞人靖在一旁的瞪視,只望著阮小眉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朵明艷如火的花,遞到她面前,輕輕說出三個字:「送給你。」

  阮小眉目光一顫:「地、地獄浮屠花……」

  地獄浮屠花,顧名思義,開在火凰島的地獄巖附近,是江湖人口中的「地獄之花」。

  它奇詭絕美,不僅明艷如火,還蘊藏著特殊的力量,食下一朵,至少能夠增進十年功力,比任何靈湯補藥都要奏效,江湖人無不心嚮往之,個個都想將這奇花收入囊中。

  奈何地獄巖炙熱難耐,終年火焰翻騰,週遭十里難以近身,要摘得一朵地獄浮屠花簡直危險萬分,猶如以命相搏。

  從前闖蕩江湖時,阮小眉就跟鹿行雲去過火凰島,見識過那「地獄之花」,當時尚是二八小姑娘的阮小眉,一見那花便挪不開眼,直說太美太艷,生平罕見。

  鹿行雲默默記在了心中,在阮小眉嫁人後,他不知怎麼想的,每年在她生辰前一天,他都會踏月而來,撫上一曲之外,還會送上這樣一朵地獄浮屠花。

  因為此花開在火焰之中,極其特殊,只有在炙熱的環境下才能保持火光不熄,所以他每年都要將花貼身放在胸口,耗損無數內力,一路源源不斷地護住那花枝,保持它的鮮艷之態,不朽生機。

  正因如此,在與駱秋遲對招時,他才一直未正面相迎,而是抱琴緊緊護住了胸口之處,護住了那朵要親手送給阮小眉的花。

  他知道她被關在了深宅大院裡,關在了高高圍牆中,再難看一看外頭廣闊的天空,再難有年少時闖蕩江湖的恣意暢快,所以他每年為她送來這明艷如火的浮屠花,祈盼她能笑一笑,嗅到外頭自由鮮活的氣息,想起自己曾經那二八韶華奔騰熱烈的生命。

  這份用意阮小眉如何不知,她感念於心,每年收到花後,都會插在自己窗前懸著的一把劍鞘之上,看了又看,直到那花漸漸熄滅火光,乾硬如石,她才會將「干花」珍重地收入匣中,藏到最隱秘的地方。

  那匣子裡藏著她的如歌歲月,如今不多不少,已近二十朵浮屠之花,這代表著,鹿行雲也風雨無阻,攜琴踏月地送了近二十年。

  只是,這是他第一次,一步步走到阮小眉面前,當著聞人靖的面,親手遞給了她。

  「小眉,送給你。」

  見阮小眉怔怔的,鹿行雲低低一笑,又輕聲說了一遍。

  聞人靖忍無可忍,搶上前道:「不許收!」

  阮小眉這才一激靈,回過神來,聞人靖攔住她視線,惡狠狠道:「你生辰想要什麼樣的禮物,什麼樣的奇珍異寶,我都能為你尋來,你就是不能收他這朵花!」

  阮小眉胸膛起伏著,被聞人靖徹底惹怒:「你每年送的那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在我看來,通通都比不上這一朵地獄浮屠花!」

  她說著,將他一把拂開,看向鹿行雲手中那朵明艷如火的小花,「那些都是死物,只有這朵花是活的,能讓我再次回想起那些仗劍江湖,自由無憂的快活日子,你根本就不懂!」

  聞人靖身子一震,阮小眉已經上前,珍重地接過了那朵花,指尖輕輕摩挲著,感受著那股溫熱流淌的生機,動情不已。

  她深吸口氣,看向鹿行雲,眸中已有淚光閃爍:「鹿三哥,謝謝你,我很喜歡,也請你回去告訴兄弟姐妹們,小眉對大家甚是想念,總有一日會回到破軍樓,看看大家的。」

  鹿行雲冷峻的面容浮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眼神飽含深意:「鹿三哥還是那句話,如果過得不開心,十三袖永遠在等你,破軍樓的大門也永遠向你而開。」

  再次聽到「十三袖」的名號,阮小眉心潮起伏,手心顫動,剛要說些什麼時,聞人靖已經將她往身邊一拉,狠狠瞪向鹿行云:「姓鹿的,你不要得寸進尺,你這是要公然拐帶本君夫人嗎?!」

  鹿行雲看也不看聞人靖,只發出低低的一聲嗤笑,他眼眸一轉,伸手向角落裡一指,遙遙望向駱秋遲:「少年郎,你叫什麼名字?」

  駱秋遲一怔,正看戲看得入迷,不防會被戲中人點到,聞人雋在後面推了他一把,他才踉蹌上前,忙恭敬施禮道:「晚生駱秋遲,見過前輩。」

  鹿行雲點點頭,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意有所指:「你是阿雋帶回來的?」

  「是,是……」駱秋遲沒想到第一句話便是問這個,難得結巴起來,聞人雋趕緊上前,微紅著臉對鹿行雲道:「鹿叔叔,他是我的師弟,之前為了保護我,臉上落了一道傷,我將他帶回來給娘親瞧一瞧,上點藥……」

  鹿行雲聽後無甚反應,只是又深深看了駱秋遲一眼:「你還保護了阿雋?」

  駱秋遲忙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鹿行雲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確是個俊俏的少年郎,臉上落道傷難怪阿雋會急……」

  他低喃著,忽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精巧玉瓶,信手拋給了駱秋遲,「每日三次,拌溫水細細塗抹,傷口不日便能淡去,光潔如初。」

  駱秋遲手忙腳亂地接住了,下意識道:「前輩費心了,可是不礙事的,只是條疤而已,並沒什麼大不了,前輩的好意我……」

  「你不在乎,可有人會在乎。」

  鹿行雲按住駱秋遲的手,將玉瓶不由分說地推回他懷中,並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聞人雋,聞人雋急忙擺手:「不是的,鹿叔叔,不是你想的……」

  「行了,不用多說了。」鹿行雲抬手打住,繼而看向駱秋遲:「後生可畏,好好保護阿雋,日後如有難,可上破軍樓來找我,報上我名號即可。」

  「破軍樓……」駱秋遲一怔,還要說什麼時,那襲玄衣已轉身一拂袖,掠窗而出,抱琴飛入月下,身影如仙,只渺渺傳來一個清冽的聲音——

  「破軍樓,十三袖,名號第三,白鹿長琴,追命行雲。」

  阮小眉幾步追到窗前,萬未想到鹿行雲說走就走,如此突然,她還有不少話沒來得及同他說,只望著那道身影在月下越行越遠,不由喊道:「鹿三哥!」

  玄衣飄飄,抱琴若仙,天邊只傳來一個悠悠迴盪的聲音——

  「小眉,聚散有時,悲喜從心,來年再會。」

  水霧一點點模糊了眼前,阮小眉久站窗下,心緒起伏未平,直到一隻手蒙住了她眼睛,有人在耳邊一聲哼道:「人都走遠了,還看呢,你是有多捨不得他?」

  阮小眉將那手一把拍掉,腦袋扭到一邊:「你別碰我,就是你把鹿三哥氣走的,我都沒來得及問他大家的近況,還有好多話沒說……」

  聞人靖一隻手圈住阮小眉,另一隻手慢慢滑下去,順勢一把攬住她腰肢,貼在她耳邊,軟了語氣:「小眉,你有什麼話,跟為夫我說也是一樣的嘛,咱們也是當年一起闖蕩江湖過來的,何苦一定要找那廝敘舊,好小眉,別鬧彆扭了……」

  月光灑在他那張俊雅的面容上,夜風掠起他幾縷烏髮,任是誰也想不到,外頭威名堂堂的一個奉國公,此時會像個毛頭少年一般,貼在心愛姑娘的耳邊,伏低做小,極盡討好。

  駱秋遲憋住笑意,扯扯聞人雋的衣袖,比出嘴型:「咱們出去。」

  兩人貓著身子,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卻是一出門,駱秋遲就貼到了門邊上,豎起了耳朵,聞人雋小聲道:「你幹什麼呢?」

  「噓。」駱秋遲掩不住笑意,拉聞人雋一起蹲牆角,「聽聽,你不想聽聽嗎?」

  夜風颯颯,裡頭開始還是一陣推拒爭吵,卻鬧著鬧著,盡數變成了聞人靖的無賴撒嬌:「小眉,小眉,為夫錯了,為夫錯了嘛,你打我幾下出出氣好了,來來來,往胸口上使勁,別不開心了,笑一笑嘛……」

  駱秋遲噗嗤一聲忍不住,聞人雋也身子一哆嗦,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我也沒想到,沒想到我爹私底下這麼肉麻……」

  裡頭阮小眉似乎嗔怒了一聲,卻被聞人靖死纏不放,她嫌棄道:「別碰我,走開點,你幹嘛,不行,今天說什麼都不行,別拉我了……」

  一陣激烈的推搡聲響起,緊接著天旋地轉,像是有人被撲倒在了床上,另一個身子隨之壓了上去,斷斷續續傳來各番詭異的聲音……

  聞人雋尚自有些懵懂之際,駱秋遲已經意味深長地一笑,倏然伸手,堵住了她耳朵,「行了,再聽下去就是一出活春宮了。」

  他將她腰肢一攬,拂袖踏風,竊笑著飛入月下,聞人雋一聲尖叫生生卡在喉嚨裡,只埋首緊緊勾住駱秋遲脖頸,心頭狂跳不止。

  大風獵獵,迎面掠過長髮衣裙,星河滿天,月光如水,不似凡塵人間。

  屋頂之上,一片清光如銀,聞人雋與駱秋遲並肩而坐,看著漫天繁星,眸中映出一方粲然夜空。

  「真是沒想到,你爹與你娘相識得那般傳奇,難怪你這個金刀大菜牙,能夠寫出那麼多俠客話本,原是親耳摘自身邊,筆下才得快意平生……」

  駱秋遲對月爽朗而笑,卻又扭過頭,望著聞人雋清婉柔美的側顏,道:「但是,你說你爹不喜歡你,這不應該呀,他對你娘的疼愛絕不作假,怎麼會……」

  聞人雋輕歎了一聲,撐著下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從小到大我怎麼想也想不通,我娘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能安慰我說,爹是因為太看重我,對我寄予厚望,才會嚴苛要求我,從不溺愛我,他的冷落都只是表象……」

  「瞎扯吧,你爹那樣的,明明是不想搭理你,跟什麼嚴苛要求,寄予厚望,才沒關係呢……」駱秋遲一口打斷道,卻有什麼在腦中一閃而過,他忽然興沖沖地抓住聞人雋的手,道:「會不會,會不會是因為……」

  聞人雋瞪大眼望著他,駱秋遲一字一句道:「會不會是因為,你越是承襲家風,循規蹈矩,你爹越是不喜歡呢?」

  「怎麼可能呢?」

  聞人雋驚愕不已,這猜測實在過於離譜,是她從未想過的方向,可駱秋遲依然抓住她的手,繼續道:「那我問你,你爹喜歡你,還是喜歡你娘?」

  這一下,聞人雋啞然了半晌,「喜歡……我娘。」

  「這不就結了!」駱秋遲愈發興奮,像窺中什麼玄機一般,「你爹那麼愛你娘,毫不計較她的出身,沒道理反而會嫌棄自己女兒是個庶出,他對生兒子也沒什麼執念,說大不了過繼幾個侄子進府,而你從小又那麼聽話,同他一個模子刻出似的,沒做過一點出格的事,他依舊不喜歡你,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聞人雋慢慢抽回手,駱秋遲盯住她的眼眸,逐字逐句道:「他就是喜歡你娘那種性子,喜歡她那般的明媚動人,你越是不像她,越是做個無趣規矩的世家女,反而越叫他生厭,你說對不對?」

  這幾句話重重擊在聞人雋心頭,叫她如醍醐灌頂,撥開雲霧見青天般,整個人豁然開朗。

  她緩了好一陣,才在風中望著駱秋遲,喃喃道:「難怪,難怪從小到大,只要爹瞧見我在廊上看書,就會一臉陰沉地走開,我以為是我不夠努力,學問還不足,不能達到他心中的要求,所以我更加刻苦,更加手不釋卷,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爭氣,一定要讓爹滿意,要像一個真正無可挑剔的世家小姐,讓爹以我為傲,能夠正眼瞧一瞧我……」

  那話到了最後,分明帶著幾絲不為人知的酸楚,駱秋遲心中又澀又漲,憐惜無比,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摟住了聞人雋單薄纖秀的身子,他揉了揉她的腦袋,歎道:「傻姑娘,你已經這麼好了,不是你的錯……」

  聞人雋在駱秋遲懷中,久久未動,有溫熱的濕意浸透了駱秋遲的白衣,也氤氳了他一顆心,不知過了多久,他懷中才傳來聞人雋悶悶的聲音:「所以,其實一直以來,是我猜錯了爹的想法?」

  駱秋遲輕輕撫過她的長髮,溫柔道:「想知道你爹到底是怎麼想的,咱們來測試一下,就知道了,你說呢?」

  「怎麼測試?」聞人雋抬起頭,臉上淚痕還未干,幾縷髮絲還貼在臉頰上,像只楚楚可憐的小花貓,駱秋遲撲哧一笑,掏出懷中一方素色手巾,一邊替她擦乾淨臉,一邊道:「明天就是你娘的生辰了,你先前說,你爹每年都會為你娘辦一次盛大的宴會,那過往數年,你都為你娘準備了些什麼賀禮呢?」

  「書畫、刺繡、玉石……跟幾位姐姐送的差不多,雖然我知道娘不會喜歡這些東西,但她也要我跟著姐姐們一樣送,因為宴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她怕我在爹面前出錯,讓爹失了顏面,又惹爹不開心……」

  聞人雋紅著鼻頭,一動不動地任駱秋遲為她擦拭,月光照在她白皙的小臉上,模樣透著說不出的乖巧可人,駱秋遲嘴邊噙笑,心頭愈發柔軟。

  「今年,你就不要送這些東西了。」

  「那送什麼?」聞人雋吸了吸鼻子,長睫微顫,月下顯出幾分天真懵懂:「總不能把我寫的話本傳奇送給我娘吧?」

  駱秋遲但笑不語,收回手巾後,雙臂一張,往屋頂上一躺,星子映入眸中,白衣隨風飄揚。

  「龍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

  他長吟著詩句,眉目說不出的瀟灑落拓,就如聞人雋筆下的那些俠客一般,聞人雋隱隱猜到了什麼,卻又摸不準深意,正想要一問究竟時,駱秋遲忽然伸手將她一拉,她冷不防撞入他懷中,腦袋貼在他胸口,聽著他清朗的聲音自心房中傳來——

  「小猴子妹妹,你放心,一切有小駱駝哥哥,包準給你爹娘一個驚喜。」

《宮學有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