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顯露真顏

  杭如雪被這一巴掌打懵了,人卻是終於清醒過來,身子顫抖間,捂著臉瞪向駱秋遲,難以置信:「什麼,你說什麼?」

  他方才心神迷亂間,只想一親眼前「芳澤」,駱秋遲那句話他並未聽太清,只知自己受了蠱惑般,居然攬住他的腰,想親他的嘴巴!

  當下駱秋遲目光幾個變幻,終是唾了口沫,上前一把揪住杭如雪的衣領,狠狠道:「我說你滾開,不要占老子便宜!」

  他盯著他受驚的一雙眸,咬牙低聲道:「聽著,把鼻子給我憋住了,別去聞這狗屁迷香,耳朵也給我堵緊了,別聽那女人□□媚叫,最要緊的是自己一顆春心收住了,沖老子發什麼騷!」

  杭如雪從未被人指著鼻子這樣難聽地罵過,他又想起自己方才意亂情迷的舉動,瞬間漲紅了一張俊臉,羞怒交加道:「你,你,我……」

  「你什麼你,我什麼我,知道扶桑有一種影子幻術嗎?我數三聲,我們一起跳到那池子裡,你拿短劍刺那女人的左眼,我用鉤子戳瞎她右眼,其他的什麼都別想了,先破了這幻術再說,聽清楚了嗎?」

  駱秋遲揪著杭如雪衣領,與他相隔咫尺,四目相對,鼻息以聞,杭如雪腦中一團混亂,呼吸急促間,卻最終還是點點頭,將各種翻騰的情緒都壓了下去,一切聽從駱秋遲的安排。

  塔外的冷風呼嘯著,水霧繚繞的浴池還散發著詭異的香氣,朦朧的宮燈下,□□的絕色美人依舊聲聲媚叫著。

  駱秋遲與杭如雪對視一眼,緩緩轉過身,兩人藏在袖中的武器蓄勢待發,駱秋遲低聲數起:「一、二、三!」

  說時遲那時快,便在那浴池中的女人還在招手勾引時,兩道俊挺身影已經一個跨步,攜風而來,猛地躍入了浴池中。

  水花四濺間,兩人出手迅如閃電,一左一右同時刺向那女人的眼睛,女人猝不及防,失聲尖叫,像個受驚無辜的柔弱姑娘般,杭如雪手一顫,駱秋遲在他旁邊吼了一聲:

  「別猶豫,這娘們狡猾得很,不要被迷惑了!」

  他說著白衣一拂,鐵鉤一個抓緊,狠狠地就要刺入那女人的眼睛,卻是一股水花霎時飛濺起來,掩住那女人的身體,她內力激盪間,從水中一躍而出,眼看著就要飛出浴池,駱秋遲抓著鐵鉤猛一個撲上前:「想逃?」

  他在電光火石間陡然出招,一把扣住那女人裸|露的肩頭,對方卻像一條滑不溜秋的魚般,靈巧地脫離他掌心,到底踏著水花,飛上半空。

  杭如雪連忙閉上眼睛,駱秋遲卻仰頭還要去追,那女人一掃楚楚可憐的模樣,在空中媚笑了聲:「兩位小哥哥好生粗暴,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虧奴家還用了這麼好的香來招待你們,簡直暴殄天物……」

  笑語間,有什麼迎風一收,奇詭的香氣剎那撤走,杭如雪只覺腳下一涼,再睜開眼時,塔中哪還有什麼浴池,只有不遠處一盞宮燈下,美人穿著一襲艷麗斑斕的宮裝,腳下踏著一雙楓葉紅的木屐,斜倚在一把香妃榻上,笑得兩眼彎彎,嫵媚入骨。

  駱秋遲白衣飛揚,自半空落在了杭如雪身旁,鐵鉤一收,鬆了口氣:「總算破了這騷娘們的幻術!」

  杭如雪尚有些驚怔,駱秋遲已經甩甩胳膊,衝他斜眼道:「方纔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才叫你不要手軟,儘管刺下去,你倒好,一聽人家軟綿綿地叫兩聲就受不了了,你也太嫩了吧,說來你往日裡到底是如何帶兵打仗的?」

  「戰場上又沒有女人!」杭如雪怒了,漲紅著臉道:「我治軍嚴明,從來不對老弱婦孺下手!」

  「呵。」駱秋遲扯起嘴角乾笑了兩聲,搖搖頭:「果然還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孩子。」

  「駱秋遲你!」

  「好了好了,不跟你扯了。」駱秋遲一揮手,望向那香妃塌上的美人,眉頭挑了挑,道:「說吧,大姐,你們背後的人是誰?」

  「大姐?」美人臉上的笑凝固了一瞬,轉而又揚起紅唇,眼波流轉間,玉手撫著自己的臉頰,嬌聲笑道:「奴家這麼美,你居然叫奴家大姐?小哥哥未免太不解風情了,奴家可要傷心的,難道奴家這樣的傾城之貌,還當不上一聲大美人嗎?」

  「大騷娘們還差不多。」駱秋遲隨口道,白衣一拂,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別再□□了,這套對老子沒用!」

  他一隻手叉著腰,一隻手用那鐵鉤指了指榻上美人,「叫你背後的人出來,把老子女人還回來,聽見沒?」

  榻上的美人還沒開口呢,旁邊的杭如雪已經臉色一變,扭頭道:「駱秋遲,你嘴巴放乾淨點,阿雋姑娘怎麼就成你女人了?你不要毀壞她名聲行不行?」

  駱秋遲翻了個白眼,懶得跟他爭,只是依舊指著那燈下的宮裝美人,陰冷冷笑道:「再不交出人來,我可就用這長鉤子,在你的臉蛋上劃上幾道血印了。」

  「奴家好怕啊!」那燈下美人摀住心口,一副受驚的模樣,嬌滴滴地望向杭如雪:「你看這小哥哥好凶殘啊,白生了個俊俏的模樣,活像個野蠻土匪,還是你這個小哥哥溫柔,奴家中意你,你中意奴家嗎?」

  杭如雪這回沉著臉,什麼也沒說,還不等駱秋遲出手,已先抓著短劍飛身一刺,冷若冰霜:「不中意!」

  那美人未料到他說打就打,神情微變,踏著香妃塌躍身而起,一雙美腿露在半空中,杭如雪卻視而不見般,手持短劍迎風掠上,像是鐵了心要證明什麼般,駱秋遲在他身後會意一笑,搖搖頭,也抓著鐵鉤掠上前。

  兩人左右夾擊,將那美人逼得無路可退,她一張絕美的臉上也露出慌亂之色,忽地瞅準一個空檔,向樓梯口飛身而去。

  駱秋遲目光一變:「攔住她,她要逃!」

  杭如雪距離樓梯處更近,當即銀袍翻飛,長臂一伸,像個冷面神般,牢牢攔在了樓梯口,那美人飛身而來,避無可避,卻是靈機一動,將身上的宮裝往下一拽,露出了大半片酥胸——

  她徑直撞在杭如雪懷中,叫他接個正著,那兩團雪白嫩軟的渾圓晃蕩著,和杭如雪的胸膛貼在了一起,雙手還一把勾住了杭如雪脖頸,在他耳邊吹了口氣。

  杭如雪眼睛霍然瞪大,喉頭中發出了聲怪叫,像被燙到了般,幾乎是猛地一撒手!

  美人陡然被拋了出去,烏髮飛揚間,伸手將衣裳一拉,飛身踏上了樓梯,嬌滴滴地一回頭:「多謝了,果然你最好!」

  她得意而笑,像只蝴蝶般,身姿輕盈地躍上了樓梯深處,黑暗中只傳來她嬌滴滴的聲音:「姑奶奶不陪你們玩了!」

  駱秋遲瞳孔驟縮,幾步飛身追來,卻到底晚了一步,他扭頭看著還滿臉通紅的杭如雪,氣不打一處來:「要你有什麼用!」

  「還愣著做什麼,趕緊追吧!」將杭如雪的手一拉,駱秋遲不由分說地帶他躍上樓梯,緊追而去。

  月光白煞煞地照在第三層,美人身影一閃而過,衝著正中央一襲黑斗篷道:「鼠七,交給你了!」

  說著自己徑直飛掠上樓梯,駱秋遲與杭如雪追到此,眼睜睜看人上了佛塔更高層,想要再追去時,卻被那一襲黑斗篷叫住了——

  「歡迎來到第三層,我已久候多時。」

  駱秋遲終於忍無可忍地怒聲大罵道:「這他媽在玩闖關遊戲嗎?每層都設個守擂人,有完沒完啊?」

  他與杭如雪面向那身黑斗篷,那人披散著頭髮,一張臉下巴尖尖,皮膚極白,像是久未見陽光般,他緩緩勾起一個森冷的笑容,將自己的斗篷驟然打開——

  「說是遊戲也未錯,你們便陪我這些徒子徒孫好好玩一玩吧!」

  尖利的長笑間,那黑斗篷一打開,無數只小老鼠拔腿竄出,黑壓壓的一片,煞是駭人。

  杭如雪一張臉瞬時白了,急退兩步,眼中佈滿了恐懼,雙唇都顫抖起來。

  駱秋遲將他踉蹌的身子一扶,眼神中帶著不可思議,拔高了語調道:「杭冰塊,不要跟我說你還怕老鼠?」

  杭如雪望著那洶湧逼近的鼠群,又退了兩步,強忍著噁心,顫抖著聲音道:「不,不是怕老鼠,我是,我是……怕髒!」

  駱秋遲倒吸了口氣,上下打量著杭如雪,難以置信間,幾乎想要開口罵娘了:「我說大將軍,怕黑怕髒怕女人,你還怕什麼?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當上這個將軍的?怎麼領兵作戰的?」

  「所以才要速戰速決,殺伐果斷,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勝利……別說了,它們來了!」

  杭如雪一聲怪叫,慘白著臉甩開了駱秋遲,自己銀袍一拂,施展輕功,雙腳在柱子上幾個旋飛,借力躍上了房梁處,兩隻手緊緊抱住那根梁,嚇得不敢沾上地面。

  黑壓壓的一片老鼠群吱吱叫著,很快圍住了駱秋遲,他看看房樑上的杭如雪,又看看地上的鼠小弟們,簡直想要仰頭長嘯了:「有沒有搞錯?」

  這叫什麼事兒?

  白衣飛起一腳,踢飛了眼前一片鼠崽子,駱秋遲惡狠狠道:「滾開!再過來爺爺把你們剝皮生吃了!」

  杭如雪胃裡一陣翻湧,望著底下黑壓壓的鼠群,正毛骨悚然間,那一襲黑斗篷的男人卻吹了聲口哨,指著房樑上的杭如雪,對鼠群冷冷道:「上面還有一個!」

  那些老鼠竟然像成了精,聽懂了他的指示般,分作了兩批,剩下的圍向駱秋遲,其餘的一窩蜂都往房樑上躥了。

  「啊——」

  杭如雪發出了一聲慘叫,整個人嚇得面無人色,駱秋遲在底下自顧不暇,只得抬頭衝他氣急敗壞地一聲吼道:「傻啊你,身上不帶了火折子嗎,快點燒了這些鼠崽子啊!」

  杭如雪身子一顫,似乎這才回過神來般,趕忙摸向懷中的火折子,使勁一吹!

  火光蹭地一下亮起,他慘白著臉,瞅準了飛奔而來的一堆老鼠,顫巍巍地伸手往裡頭一扔,那些老鼠吱吱叫著,機敏萬分,拔腿四散開去,火折子撲了個空,從半空墜落下去,火光戛然熄滅,連根老鼠毛都沒燒到。

  駱秋遲快要被杭如雪氣吐血了,站在地上仰著脖子吼道:「杭大姑娘,我輸了,我服你了!你把身上的火折子全部扔給我,快!」

  幾個火折子從房樑上飛了下來,駱秋遲白衣一掠,一懷抱接了個正著。

  底下的老鼠們還在吱吱叫著,他煩不勝煩,狠狠抬起腳,轉眼又踢飛了一大片。

  手握那幾個火折子,駱秋遲左右望望,見到殘破的佛座前杵著一根石佛金杖,頓時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另一頭的房樑上,那些老鼠順著柱子爬了上來,樑上的杭如雪也再支撐不住,腐臭的味道快令他快要嘔吐出來,他抓著房梁避無可避,眼看那些黑黝黝的老鼠就要爬到他身上了,他慘白著臉,手一鬆,整個人從天而落。

  駱秋遲正要去拿那根石佛金杖,忽覺頭頂冷風颼颼,他抬首一看,杭如雪從天而降,滿面驚恐,他猝不及防,只能伸出雙臂去接,杭如雪尖叫著掉了下來,正叫他抱了個滿懷!

  「我日你奶奶的!」

  一句髒話脫口而出,駱秋遲抱著驚魂未定的杭如雪,咬牙切齒道:「你是敵方派來的臥底吧,存心想害死老子對不對?」

  杭如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正要掙脫駱秋遲下地時,卻被駱秋遲順手將身上的外袍一扒,杭如雪臉色大變:「你幹嘛?」

  「你人是指望不上了,衣服總得有點用處吧!」

  駱秋遲扯起杭如雪的外袍,重重抖開,拿著火折子一吹,從衣角開始燒起,那衣服瞬間被點燃,駱秋遲拿著衣服飛掠至了佛座下,一把取過那根石佛金杖,手腳麻利地將衣服往那金杖上包去,打了個死結後,直接做成了一面「火旗子」,向外揮舞起來!

  外袍熊熊燃燒著,杭如雪看呆了,駱秋遲卻馬不停蹄,白衣一甩,又飛撲進了老鼠堆裡,舉著那面「火旗子」就往裡招呼,像是舞著一條火龍般,燒得那些老鼠吱吱慘叫,四處逃竄!

  這下手裡可有了個「法寶」,駱秋遲把「火旗子」甩得不亦樂乎,對著那群老鼠叫囂道:「來呀,你們再來呀,老子直接把你們烤了吃!」

  有了這面「護身旗」,駱秋遲周圍像形成了一個「安全火圈」,沒有老鼠敢再近身過來,杭如雪趕緊揪住駱秋遲的衣裳,緊跟在他身側,不敢離開寸步。

  嘩啦啦不知燒了多少隻老鼠,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難聞的焦味,那穿著黑斗篷的男人終於再也看不下去,吹起哨子,一聲喝道:「回來!」

  那些剩餘的老鼠瞬間如潮水散開,朝他拔腿奔去,眨眼之間,一片黑壓壓的老鼠又鑽進了他的黑斗篷中。

  他似乎心疼無比,看了眼一地的老鼠焦屍,終是一跺腳,帶著剩餘的「子子孫孫」,直奔樓上。

  駱秋遲喘著氣,這才將「火旗子」往旁邊隨手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媽的,老子手都快揮斷了,這佛杖真他娘的重!」

  旁邊的杭如雪也呼吸急促,胸膛起伏間,一隻手還抓著駱秋遲的衣裳,額上滿是冷汗。

  他原本也想靠著駱秋遲滑坐在地,卻望了眼慘不忍睹的地上,看著那一地的老鼠屍體,幾欲作嘔,怎麼也下不了屁股。

  駱秋遲抹了把汗珠,又騰地一下站起,重燃鬥志:「走,繼續追上去,今天就算把這座塔一層層都闖遍了,老子也在所不惜,一定要找到阿雋!」

  兩人飛奔上樓,本已經做好了準備,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想迎接第四層的「洪水猛獸」,卻沒有料到,第四層空蕩蕩的,寂寂無聲,什麼也沒有。

  又接連上了幾層,均是如此,駱秋遲與杭如雪面面相覷,疑竇叢生,最後索性一口氣上了塔頂,這一次,總算有動靜了,還是一陣悠悠的琴聲——

  「原本只想請一位客人,卻沒想到來了兩位,這破局時間也快了一半,二位不愧是當世俊傑,老夫此番大開眼界,甚感欣慰。」

  他旁邊的青銅爐中,插著一炷煙霧裊裊的檀香,剛好燃到了一半。

  撫琴之人抬起頭,面目清矍,烏髮素衣,週身氣質出塵。

  駱秋遲不敢置信,驚聲叫出:「鹿前輩!」

《宮學有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