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末席,嘲風獨自飲酒。

旁邊不時有魔將的法寶擦過青葵身邊,她根本回不到自己的座位,隻能慌忙躲避,差點被自己的衣裙絆倒。諸魔見她狼狽逃躥,個個哈哈大笑。

谷海潮左手拇指一頂劍鞘,就欲拔劍。嘲風說:“做什麼?”

谷海潮沉聲說:“魔族固然以勇為榮,但也不該如此戲耍一凡間女子。何況她還是未來魔妃。”

嘲風愕然,上下打量他:“所以呢?你是打算就這麼提劍殺過去,英雄救美?”他看看魔後,復又輕笑:“谷海潮,別人脖子上那叫腦殼,隻有你脖子上隻長瞭個殼。”

谷海潮怒瞪他,嘲風輕啜杯中酒,淡淡說:“你效命於我,你若去瞭,父尊就要懷疑我是否覬覦這位魔族儲妃瞭。別忘瞭,她本就是我舉薦的。”

谷海潮再看一眼那邊含笑不語的魔後,頓時驚出一聲冷汗。魔尊對這位三殿下已經極為不喜,自己差點為他惹火上身。

他不說話瞭。

嘲風說:“不過你這救美之心,還是可圈可點的。”他端著杯盞起身,行至魔族大祭司相柳身邊,相柳正跟幾個魔族長老談笑。見他過來,不由皺瞭眉。

嘲風挨瞭個白眼,卻絲毫不以為意,說:“祭司,嘲風有件小事,想麻煩您老人傢幫幫忙。”

面對魔族史上唯一一個被貶為斥候的皇子,相柳顯然不是很想搭理:“何事?”

嘲風湊近他,小聲說:“實不相瞞,最近美人勞神,頗令人感覺力不從心。聽聞這位公主醫道高深,曾為人擅調理身體,令男子雄風大振,夜禦十女不在話下。我人微言輕,跟這公主沒交情。不比相柳祭司位高權重。相柳祭司能不能幫幫忙,替我向這夜曇公主……求個方子?”

“荒唐!三殿下再敢多說一句,休怪我稟明魔尊!”相柳毫不留情地把他趕走瞭。但是他走之後,幾個魔族長老的眼神開始有點微妙。

片刻之後,魔族大祭司相柳親自上前,穿過諸魔的法寶與氣勁來到青葵身邊。

“公主初到魔族,風俗有異也是常事。還是先行回席吧。”他領著青葵,穿過瘋狂打鬥的魔族,將她帶回幾案邊。

……

垂虹殿。

碧穹仙子進來的時候,正聽見一個女子的讀書聲。女子?讀書?碧穹皺眉——垂虹殿不是沒有仙婢嗎?

她走進去,隻見整個垂虹殿纖塵不染。玄商君坐在上方,正在翻看人間水域的地圖。而殿中間,溯源鏡前,一個少女盤腿而坐,正在誦讀天規。

她青絲如瀑、衣裳濃紫,竟是這清冷宮闈中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不用說也知道她是誰。

——那個來自凡間的青葵公主。

碧穹眼中怒火一閃而逝,她不過一個凡人,卻連背個天規也可以待在垂虹殿裡。而自己,隻能被遠遠打發到文曲星君的天權宮去。

她行至殿中,行禮跪下:“碧穹參見師尊。”

溯源鏡前,夜曇握著羽毛扇,餘光剛掃瞭一眼碧穹,玄商君已經輕敲鎮紙:“專心誦讀!”

夜曇悻悻地收回目光,她咬牙切齒,卻隻能大聲讀:“天規禁令第三條,不得私自下凡。”下面還有小細則,她一一讀來,“上神離開天界,須向星宿廳報備,獲得神君禦批,持令下界並在規定時間返回……”

誰這麼無聊,囉嗦這麼一大堆!!

她念得想打瞌睡,玄商君問碧穹:“文曲照應得還妥當否?”

碧穹跪在地上,雙目隻能隱約瞥見他的絲履。她說:“回師尊,文曲師兄十分細心,碧穹一切都已經安頓好,什麼也不缺。此時來,本是想尋青葵公主作伴。”

玄商君道:“不必。”

碧穹說:“師尊。公主初至,天規禁令必定不熟,若弟子伴她誦讀,也可為師尊分憂。”

夜曇一聽,頓時精神百倍:“少典有琴,我覺得你這個小弟子說得對!要不你就別這麼辛苦瞭,就讓她陪我……”

她後面說什麼,碧穹都沒聽進去——她居然直呼君上名諱!!

然而座上玄商君卻沒有想象中的盛怒,隻是答:“多口。”

夜曇隻得重新大聲讀:“天規禁令第四條,不得無故殺生……”

玄商君低頭繼續翻看羊皮地圖,說:“既然無事,退下吧。文曲會代師授藝,授你術法基礎。好生修習。”

碧穹不甘地起身,看看溯源鏡旁的“青葵公主”,悄聲說:“我下次再來找你玩。”

說完,飛快地離開瞭垂虹殿。

夜曇被天規折磨得想死,根本沒理會,隻是說:“少典有琴,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熟背天規嘛對吧?你隻要給我派一個會背的小仙娥,從旁提醒我不就行瞭嗎?”

玄商君說:“天道莽莽,投機取巧者,雖迅難達。莫要再使小聰明。”

夜曇哀嘆一聲:“聽你說話,我真想一頭撞死。要不我回天葩院去背?我看著你這張臉,真是什麼也記不住。”

玄商君說:“你想逃走。”夜曇不說話瞭,他打量羊皮地圖上新出現的水域,提筆圈劃,為龍王劃分地界。隨口問:“為何?”

嗯……夜曇說:“我……我思念父王。對!我思念我父王!我從小母妃早逝,我想留在父王身邊盡孝。”

她這話一出,蠻蠻噗哧笑出聲來——你要是不盡孝,離光暘估摸著還能得個壽終正寢。你要真留在他身邊盡孝,我看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周年。

但就是這麼一個瞎扯淡的理由,玄商君卻信瞭七八分。

她畢竟是個人間少女,年僅十五。思念自小寵愛自己的父親,理所當然。

他語重心長地說:“紅塵牽絆,斬斷就好。人族壽命短暫,生若蜉蝣,情如彈指。日後漫漫光陰,親情遲早要舍棄。”

然而這些大道理,怎麼可能說服夜曇?她沒好氣,說:“生命短暫就要舍棄?那你反正也是要殞落的,我能現在就把你掐死嗎?”

《星落凝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