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胡嬌出嫁之前,魏氏是準備對她進行婚前教育的,可惜在小姑子直勾勾的眼神中敗北,落荒而逃。長嫂如母什麼的果然隻是一句空話,實際操作起來遇上人生大事還是很有難度的。她也就隻能在婚宴上把把關。真正過起日子來還是要他們小兩口自己好生經營。

懷著這樣美好的願望,魏氏將小姑子嫁瞭出去,忐忑瞭一夜未睡,隻覺心頭系掛著一樁心事,想到小姑子的暴力指數,魏氏又有點擔心許清嘉的人身安全。隻能眼巴巴盼三日回門。

胡嬌的新婚之夜,不止是魏氏沒睡好,便是胡厚福也失眠瞭,輾轉反側,半夜毫無睡意的講起胡嬌小時候的事情,越講越傷感,想到三朝回門之後她便要跟著許清嘉遠去詔南,人還沒走他已經擔起心來。

不過對於胡嬌本人,新婚之夜毫無難度。

許清嘉揭瞭蓋頭之後便開始笑,瞧著並非是甜蜜幸福到兩情相悅的笑容,倒是驚詫居多。

這不難理解,她臨出門子之前,回頭瞧瞭眼鏡子裡的自己,驚魂一瞥之下也是大驚失色——最失策的就是堅決不應該在化新娘妝的時候全權交給喜娘來做主。

這該死的古代審美!

她幾乎都認不出自己來瞭。

若非當時催著上轎,胡嬌都有沖回去卸妝的沖動。

喜娘卻誤會瞭許清嘉的笑意,甜話兒說瞭一籮筐,中心思想就是“新娘子美到新郎瞧見瞭都笑的合不攏口的地步”。

胡嬌一頭黑線的忍著共飲合歡酒,直等喜娘行完瞭儀式出門,她即刻便竄往面盆架子,掬水洗臉。

許清嘉送完瞭賀客回來,見她卸瞭妝,端端正正坐在那裡,似在醞釀什麼,明明是個小丫頭,偏偏做出一本正經的模樣來,不由笑瞭出來:“娘子深夜等候,可是有什麼大事要與為夫商討?”

他這話說的順溜至極,可惜胡嬌聽在耳中隻覺得別扭不已。她與許清嘉認識不是一天兩天瞭,也就從他最近高中授官回來之後,才發現瞭他的另外一個毛病:油嘴滑舌。

以前他可是十分的道貌岸然,連句過頭的話都不肯說的,這才多久就浮浪瞭?

胡嬌自答應瞭胡厚福要出嫁之後,一早便想到瞭要面臨此種境地,做瞭心理建設好幾日,腰桿挺的筆直,她心中不斷安慰自己:反正這呆子還沒我力氣大,他若講理還好,若是欲行不軌之事,不如直接打暈瞭事。有瞭這層倚仗,那神態便逐漸放松瞭下來,甚至還起身替許清嘉斟瞭一杯茶:“先喝茶散散酒氣,坐下慢慢說。”

許清嘉原是逗趣,哪想到她竟然真的有話要同自己說,不免來瞭興致,坐下來擺出聆聽高論的模樣:“娘子有g話請講——”

胡嬌聽他一口一個“娘子”,叫的順口,心中打定瞭主意一定要挫挫他的銳氣,面上笑意卻越發的濃瞭:“我常日聽說夫為天妻為地,天塌下來還有大個的頂著,以前是跟著哥哥吃喝不愁,如今與許郎成瞭親,不如我們來比比腕力,也讓我瞧一瞧許郎能不能為我頂起一片天來?!”

許清嘉:“……”

最後的結果是二人相安無事一夜,隻不過胡嬌睡的是床,許清嘉窩在榻上。

反正這處宅子是賃來的,賀客散去之後,這院子裡統共隻有他們小夫妻兩個,傢中連個長輩也無,夫妻二人如何度過新婚之夜,並無人前來幹涉。

第二日清早,許清嘉醒來,床上已不見瞭新娘子。隻有一身嫁衣疊的整整齊齊。他忙起身,出瞭房門才發現廚下已經炊煙裊裊,院子裡昨晚賀客留下的杯盤碗碟已經清洗幹凈,被收攏到瞭一個大木盆裡,碼的整整齊齊。

昨晚許傢的婚宴是酒樓包席,連同這些碗碟皆是酒樓所出,回頭自有夥計上門來取。胡嬌在傢做慣瞭傢事,倒是個閑不住的人。

反是許清嘉十幾年寒窗苦讀,金榜高中之時又在京中,接連宴飲,不得行差踏錯,後來授瞭官又在京中學習瞭足有兩月百夷風俗,這才趕瞭回來成親,倒是好一頓勞累,感覺足有許多年不曾好睡過瞭。哪怕昨晚並未有洞房之歡,亦睡的十分踏實。

二人原本便是舊識,許清嘉昨晚規規矩矩,掰腕子輸瞭之後,被胡嬌指派去榻上睡也無二話,胡嬌承他的情,今日待他也十分客氣有禮,一早熬的濃稠的小米粥,外加兩碟小菜,以及昨晚喜宴上剩下的湯包,倒是十分的合口。

三朝回門,魏氏叮囑瞭胡厚福好幾次,教他務必要瞧一瞧妹夫臉上脖子上有沒有青紫印子——她對小姑子的暴力十分的不放心。

又怕胡厚福在酒桌上與許清嘉聊忘瞭,索性趁著端菜的功夫,自己親自瞧瞭好幾眼,見許清嘉仍如舊時一般文雅有禮,還時不時側頭去瞧胡嬌,偶爾趁著與胡厚福喝酒的空檔,還要給胡嬌挾一箸菜,便知他們夫妻和美,終於放下心來。

第二日天清氣朗,胡厚福親送瞭他們出城,坐瞭驛站的馬車前往南華縣,直瞧著人沒瞭影兒,這才惆悵回轉。

許清嘉與胡嬌夫妻二人曉行夜宿,一路自有驛站打尖吃飯,到得南華縣卻已是一月有餘。這一路之上,算得上二人相識以來相處時間最久的一次,胡嬌也漸次摸清瞭許清嘉的許多生活習慣。

以往許清嘉假期回傢,多是有魏氏照料他的衣食起居,胡嬌乍然接受,才發現許清嘉其人,極是隨遇而安,早晚手不釋卷,飯食隻要填飽肚子即可,又沒有什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惡習,很多時候都習慣瞭自理,對生活當真沒有什麼過高的要求,說起來是極容易照料的人。

胡嬌總算是松瞭一口氣。

誠然,兩個人成親之後,就算是綁在一起瞭,如果她非要鐵瞭心拆開,若是教胡厚福知道瞭,恐怕要將胡父靈前地磚都磕下去三寸不可。這可不是胡嬌願意看到的。

最好的結果就是二人先相安無事的相處下去,若是他好相處還好,若是不好相處,她隻能另想他轍瞭。

二人到得南華縣驛,許清嘉將胡嬌安頓下來之後,自行往南華縣府去投遞任職文書,他此次所授官職乃是正八品縣丞,頭上還壓著縣令這座大山,又是初次為官,自然要慎之又慎。

胡嬌在驛館裡休息瞭半日,又花瞭十文錢煩驛子燒瞭熱水來,痛痛快快洗瞭個澡,將路上的臟衣物清洗幹凈,眼瞧著夕陽西下,還不見許清嘉回轉,她這才吃瞭驛子送來的飯食。直到掌燈時分,許清嘉才坐著輛馬車醉熏熏回來瞭。

驛子將他一路扶到瞭他們住的房門口,使勁拍門:“許娘子,你傢郎君回來瞭。”

胡嬌拉開門,許清嘉瞧見她,便軟軟朝她身上倒瞭過來,笑的好不靦腆:“娘子我回來瞭……”那驛子見這位新來的縣丞模樣,料得年輕夫妻甜如蜜,立刻便松開瞭他,任憑許清嘉整個的倚到瞭胡嬌身上,忙忙走瞭。

“喝得爛醉,又一身酒臭味,也好意思回來?!”

胡嬌被個青年男子整個靠過來,全無防備之下也是忍不住晃瞭一晃,連忙穩住身形,反手關瞭門,將他連拖帶扛弄到瞭床邊,扔上床去,脫瞭靴子才算完事。

也虧得她有一把子蠻力,若是一般女子,哪裡拖得動?

許清嘉醉瞭九成九,見她要走,也不知哪裡的力氣,猛然伸手便捉住瞭她的手腕,低喃:“阿嬌要去哪裡?”

胡嬌很頭疼。

她分明記得,經過胡厚福的一再試探,許清嘉的酒品一向良好,怎的單到瞭她這裡便耍起賴來?若是這房裡還有酒,倒不妨給他灌下去,索性讓他醉個人事不知,大約就好辦瞭。偏偏環顧四周,除瞭茶水再無其他。

“我去給你倒杯茶來解解酒,乖——”她摸摸許清嘉的腦袋,就當他此刻是需要順毛的大隊軍犬,不成想這貨得寸進尺,被摸瞭腦袋竟然自動將臉也挨到瞭她手邊來,直往她手心蹭。

胡嬌:“……”

這種嫁瞭個丈夫驟然變軍犬的即視感要怎麼破?

跟喝醉的人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胡嬌伸手在他的頸部比劃瞭又比劃,總有種一掌敲暈他的沖動,考慮到這招她太久沒用,萬一控制不好力道下手重瞭就不好瞭,隻得嘆口氣作罷,耐著性子哄他:“你乖乖躺在這裡,待我取瞭茶就來,哪裡也不去——”若有可能,她真是恨不得躲的遠遠的。

可惜這一路之上,但凡住驛館,那些驛子們一打眼便知這是夫妻兩個,都給安排一間房——免得浪費國傢資源。胡嬌不得不與許清嘉同居一室,甚至是同臥一床,隻不過是兩床被子而已。

憑許清嘉的品級,他也住不到上廳去,因此他們住的房子皆是比較簡陋的,哪裡有榻可睡?

真要他打地鋪,這一路行來濕氣愈重,萬一生病瞭趕不及上任又是麻煩,胡嬌也隻有咬牙忍瞭。但是她忍來忍去,萬萬沒料到還有這一天。

《屠戶傢的小娘子(玉面桃花總相逢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