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姻緣

燕子和葉凡是同一天離京的。

頭兩天倒是好好的,她還給我發瞭美容儀器的照片,但第三天,她就和所有人都失去瞭聯系。

包括她的未婚夫在內。

電話永遠是忙音或者不接,微信不回。

葉凡亂瞭陣腳,他著急地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是不是得報案?不會出什麼意外瞭吧?我說你先別著急,失蹤也得夠二十四小時才能報,她都這麼大人瞭,我再打電話試試。

當晚,燕子的微信朋友圈裡,赫然出現瞭她和張亞奇甜蜜的擁吻照片,但照片裡兩人穿著夏天的衣服,除非他們在熱帶地區,不然就是以前的照片。

照片附言:與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幸福的,我發誓用畢生守候你,我的寶貝!

我一遍又一遍打她電話,打瞭十幾遍之後終於接通瞭,她說得短之又短:“我挺好的,你放心。”

“不是,你在哪兒呢?出什麼事兒瞭嗎?要不要報警?”

“不用,我好著呢,真的,我又不會騙你。”

“你是不是跟張亞奇在一塊兒?怎麼朋友圈突然放瞭你倆照片?他有沒有威脅你?你在搞什麼呀?”

“我回去再跟你解釋。”

“那葉凡那邊怎麼說?他都快急瘋瞭。”

“等我回去再說吧,好嗎親愛的?我真的沒事兒,如果有問題我會跟你說的。嗯……梅蘭,你別著急,我隻是……唉,怎麼說呢……反正我真的沒事兒,我是跟亞奇在一起呢,他沒威脅我,什麼也沒有。”

“我最後問你一句,要不要報警?”

“真的不要,求你瞭,給我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你要想什麼?”

“想我要怎麼選。”

“燕子……”

“不說瞭,先掛瞭。過幾天我就回去。”

葉凡沒等下班就來傢裡找我,說他打給燕子的電話通瞭,是張亞奇接的,直截瞭當地告訴他別再糾纏燕子瞭,燕子是他的人,這輩子都隻能是他的人,想從他懷裡搶走門兒都沒有。後來張亞奇又來過兩次電話,威脅說讓他全傢都小心點兒。

“我奶奶都八十瞭,就我一個孫子,我要是萬一出點兒什麼事兒全傢人都別活瞭。”

“什麼意思?嚇著瞭?要打退堂鼓嗎?”我白瞭他一眼。

“不是不是不是……怎麼可能呢?我當然要娶燕子瞭,可你說她現在跟那男的在一塊兒,要是你你心裡硌硬不?”

“我真服瞭……你們一個個的,也服瞭燕子瞭……不管怎麼樣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就是不知道她人在哪兒呢,聽著‘嘟嘟’聲也是在國內電話的聲兒,他們倆怎麼弄到一塊兒去的?你還知道什麼嗎?”

“我知道的跟你一樣多……我都暈菜瞭。”葉凡一臉無辜,我們面面相覷坐著發呆,直到洛然出現。

他聽完經過後拍瞭拍葉凡的肩膀:“燕子最開始在上海,現在在哪兒也查不到,保不齊就是她讓張亞奇過去或者張亞奇自己找過去的,不能有別的。談戀愛這事兒呀,生逼沒戲,主要得看燕子怎麼選。張亞奇說白瞭就是個混子,連嚇唬帶哄的……你們也甭著急瞭,急也沒用,電話裡又說不清楚,等幾天吧,看看什麼情況。”

“那用不用報警?”

“報什麼呀,又沒綁架又沒失蹤的。”

“不是,洛哥,你是不知道姓張的那人有多混蛋,他給我們傢送瞭倆花圈!”

“這事兒我聽梅蘭說瞭。”

“那……那他真綁架瞭燕子什麼的多危險啊。”

“他不敢,放心吧,得多大膽兒啊?就是威脅你們呢。不過話說回來,你倆北京人還能讓一外地人唬住瞭?”

“洛哥,不是,你說這事兒我現在能怎麼辦?人也見不著,電話打通瞭也是那男的接,要你你能怎麼辦?”

“要是我?要是我們傢梅蘭跑瞭,我就是上天入地也得給她拎回來。”洛然伸手胡嚕瞭一下我的頭發,“照片上是穿著短袖的,又不是在國外,是不是在海南呢?”

“不不不,照片肯定是以前的,菲兒有張亞奇微信,她說翻瞭整個張亞奇的朋友圈,是半年以前拍的。主要現在人不知道在哪兒……”我說。

葉凡嘆瞭口氣,六神無主。

我托方沁讓趙大維給查查上海的酒店登記系統,如果能見到人事情就簡單多瞭。

可趙大維說想要查的話必須得要當事人的身份證號,我問葉凡知道嗎,葉凡努力地想瞭想說真沒有。

聊到現在,其實已經進瞭死胡同,葉凡無助地坐瞭一會兒,連飯都沒吃就告辭瞭。

一個多月以後,燕子才出現在我面前。

她說要結婚瞭,隻不過新郎換成瞭張亞奇。那日她來去匆匆,似有隱情,直到後來我再問起,她倒也沒藏著掖著,說瞭大概的來龍去脈。

燕子和張亞奇微信裡是有共同朋友的,就算分手也沒一一刪除。她到上海後發瞭個朋友圈,照片的背景是地標性建築——東方明珠。或許在她的潛意識裡並不害怕暴露行蹤,雖然她從來沒有承認過。

張亞奇瘋瞭似的發微信好友申請,一而再、再而三的燕子竟然通過瞭。我看過聊天記錄,燕子的態度其實並不過於強硬,在張亞奇追問瞭幾遍之後就告知瞭在滬入住的酒店。

我後來問她,在你內心裡是不是有個聲音一直想叫張亞奇過去?甚至你離開北京就是為瞭在外地單獨和他見一面?

她搖搖頭,答非所問:“命吧。”

三個多小時以後,連一件行李都沒帶的張亞奇敲開瞭燕子的房門,他說盡瞭天底下最美的情話哄她勸她逗她笑,然後用男人最原始而炙熱的方式把燕子扔上瞭床。

再後來,張亞奇強勢地沒收瞭燕子的手機,在朋友圈發瞭張二人擁吻的合照,再一次向葉凡及所有人宣示主權:易燕子,我的女人,別人都他媽給老子滾遠一點!

而燕子,在旁邊燃起一支煙,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她空洞的眼神裡,連一絲阻止的欲望都沒有。

她甚至跟隨張亞奇離開上海,一同輾轉於常州、無錫、成都,陪他盯局,一刻不離。

女人的心裡,其實往往都盼望著有個男人能夠蠻橫地呵護著自己,哪怕這種呵護,已經灌滿瞭控制和駕馭的味道。

也或者,她希望看到葉凡在被刺激之後能做點什麼,愛情是場戰爭,她希望在這場戰爭中看清和堅定自己的選擇。

所以,在這段時間裡,她任性地逃避著我們,不去想,不願想,不敢想。她怕面對葉凡,也怕我和方沁、菲兒的說教。

畢竟,相較於張亞奇,葉凡幾乎是個完美的結婚人選。

別說葉凡瞭,她所交過的每個男朋友傢世、相貌、經濟條件都遠遠優於張亞奇。

可命運就是這麼奇怪,一念之間,盡輸滿盤。

我把裝著翡翠鐲子的錦盒推到葉凡面前。

他打開,怔怔地發呆,許久許久才說:“我結婚戒指都買完瞭,婚紗照就等著拿回來瞭,傢裡還有她的內衣和洗面奶……我想她,你知道嗎?梅蘭,我真的想她……我不想失去她……”

我這輩子最怕男人流淚,看著葉凡眼圈兒泛紅,抽瞭張紙巾遞給他:“想開點兒,她這不是懷孕瞭嗎?她心裡……應該還是愛你的。命裡不是你的,怎麼爭都沒用。”

“那她怎麼就知道孩子一定是張亞奇的?也許是我的呢?”葉凡依然心存希望地問。

“她都走瞭快五十天瞭,能是你的嗎?燕子非常肯定這件事兒。再者說瞭,就算她現在回頭,你還願意娶她嗎?”

“隻要……她把孩子打掉。”

“她不會這麼做的!葉凡,你放手吧,燕子已經決定瞭,就當一切是場夢吧。”

“可她答應過我的,她答應過我的……2013年1月4號,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一輩子……”這個高大的男人此刻虛弱得就像個孩子,任由眼淚滑過臉龐,甚至連抬手擦拭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我走到他身後用力捏瞭捏他的肩膀,如鯁在喉。

“葉凡,忘瞭她吧,忘瞭她。”

2013年1月4日,在三十二歲生日這天,燕子和張亞奇領瞭結婚證。

葉凡刪光瞭和她有關的所有聯系人,包括我。

我理解,他恐怕永遠都不願再想起燕子,還有那些與她有關的記憶。

這份傷痛,碰都不想再碰。

一碰,心就會生疼。

半年以後,有朋友說葉凡結婚瞭,而彼時,張亞奇正在服刑,燕子還沉浸在失去腹中胎兒的巨大悲痛中。

《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