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歸來的男人

我驚魂未卜地站在路邊看交警把單子填完,胸口被安全氣囊懟得生疼,更鬱悶的是洛然連電話都沒接,我在微信裡把撞車的事兒說瞭,他回信息問我傷到沒有,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他說馬上讓小劉過去處理。

除瞭撞倒的一截護欄,還有三輛因為踩急剎而追尾的車輛,好在所涉人員都無大礙,我也無心多說,該賠錢賠錢,該給人修車修車,萬幸夜裡車少,我開得也不是太快,不然真不知道會出多大事兒呢。

小劉是打的來的,我把車扔給他,抬手叫瞭一輛出租。

回到傢我用手機把所有東西一頁一頁都拍瞭照,合頁雖然撬壞瞭,但蓋子還能扣好,如果不打開從正面看也沒什麼破綻。等把紙箱用膠帶一圈圈纏上,我靠著墻根坐下來,覺得筋疲力盡,周身疼痛不堪。

夜裡我從懸崖邊墜落,掙紮瞭許久驀然驚醒,那夢中大片的花朵依然絢麗奪目,一如多年前的某個夢境。

我打開臺燈拿過手機,在百度圖片中搜索,目光定格在一張照片上。

罌粟花?

罌粟花。

再無睡意。

第二天上午和燕子去瞭醫院,大夫說她肚子裡的子宮肌瘤最大的已經快趕上雞蛋瞭,而且不止一個,必須安排手術,於是開瞭單子讓我們去辦住院手續。

我在大廳裡張望著,希望碰到洛然卻又害怕碰到他,排到我們交費,我問有沒有單人房間,護士說VIP病房早就住滿瞭,隻有普通病房。我問是在同一幢樓裡嗎?護士說不在一塊兒,VIP病房得從這兒穿過去,在北院呢。

手續辦完,我陪燕子回傢拿瞭些必需品,燕子說有可能洛然在VIP,醫院這麼大,遇到的概率太小瞭。我說你先操心自己吧,雖說是激光手術,但既然要全麻又要住十天院,想必也輕松不瞭,我會和阿姨輪流給你送飯,想吃什麼提前說。

我跟洛然說瞭燕子住院的事兒,他語氣波瀾不驚,我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說事情辦完就回,天熱你也別老往醫院跑,燕子有她媽和妹妹照顧,你別中暑瞭。

洛然的電話總是很短,縱然我有萬般疑慮也不敢刨根問底。在燕子住院的頭幾天裡,我每天都來探望,更會在大廳和北院溜達一圈兒,醫院裡人來人往,我卻從來沒有碰到過他。

其實,我更願意相信,燕子那日是真的眼花認錯瞭人。

時間飛逝,轉眼燕子在醫院已經住瞭一個星期,洛然沒見蹤影,張亞奇卻忽然出現在病房裡。

“親愛的,”他微笑著,“我回來瞭,這次再也不走瞭,我來照顧你一輩子。”

“我不用你照顧。”燕子把臉別向窗外。

我拉著易母出來,心想這段婚姻既然還沒有結束,不論誰對誰錯,都應該留給他們一點私人空間。

我推開傢門,驚訝地發現洛然居然在客廳裡。

“老公,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呢?”我嗔怪地抱住他,在他臉上一吻。

“也是剛進傢門。”他輕輕推開我,“吃飯吧,吃完飯咱倆帶孩子去院裡玩一會兒。”

子俊和子玲幾天沒見到爸爸瞭,自然相當興奮,洛然一直微笑著給他們夾菜,卻極力躲避著我的目光。

吃完晚飯陪一雙兒女在樓下玩瞭半天,又是丟沙包又是爬滑梯,其間我一再問這次怎麼出去瞭這麼久,洛然淡淡地盯著遠方,說一會兒回傢再說。

心下越發不安起來,卻又不敢追問,我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說:“你看地上的影子,兩大兩小,多幸福,我這一輩子,隻要有你們在,一切都好。”

洛然的身上有一股微弱的味道,像極瞭醫院的來蘇水味兒,我把手窩在他的大手裡,感覺到他掌心裡的絲絲汗意。

等到哄完孩子們入睡,洛然把臥室門關上,他回身靜靜地看著我,像要把我看透瞭看化瞭,卻半天都沒說一句話。

空氣中彌漫著討厭的緊張氣氛,我揚起一張笑臉,故作輕松地說:“幹嗎呀你,好像發生瞭什麼事一樣,是不是買瞭禮物送我啊?”

他在陽臺的扶手椅上坐下,伸手拿瞭一支雪茄在嘴邊嗅瞭嗅又放回去,依舊默不作聲,我走過去坐在他腳下的地板上,半個身子靠進他懷裡:“怎麼瞭,老公?啞巴瞭?搞得氣氛好緊張哦。”

“你的頭發……還是這麼好聞。”他輕聲說。

我“撲哧”一笑:“又偷偷聞人傢頭發,討厭。”抬臉見他一臉凝重,心裡更加慌瞭,他把我從地上扶起按到對面的椅子上,嘆瞭口氣。

“到底怎麼瞭,老公?有什麼就直說吧,你這樣真的嚇到我瞭。”我收回笑容,感覺心跳越來越快。

“梅蘭……”

“你說……”

“梅蘭……我們……”

“說呀……”

“……離婚吧。”他不再看我,沉默半天後輕輕地吐出瞭三個字。

“什麼?”我以為聽錯瞭,直到他重復瞭一遍。

我直愣愣地呆住,即便想過一千一萬個他要告訴我的理由或者故事,但獨獨沒想到是這句話。

“你瘋瞭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知道嗎?洛然!”我驚恐地盯著他,希望他隻是在開玩笑。

“我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做錯什麼瞭嗎?我聽錯瞭嗎?這是為什麼呀?”

“別問瞭梅蘭,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是我的決定。”

“那你是不是應該解釋解釋呀?”我過去搖晃著他的肩膀,“什麼事兒也得有個前因後果吧?”

“我……真的不想說,別逼我瞭。所有的東西,房子、車……兒子,如果公司你願要也拿走,總之所有財產全都歸你,我隻要子玲。”

“洛然,你……我不相信……你這些天都幹什麼去瞭?到底發生瞭什麼事?我們一直都挺好的,怎麼就忽然……?你得告訴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種事兒會發生在我身上!”

“梅蘭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不瞭!這是我的婚姻!”

“就算說瞭你也不會懂。”

“我不是三歲小孩兒!我有什麼不懂的?我們結婚這麼多年瞭,兒子女兒都這麼好,這麼幸福,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是經濟上有什麼問題對嗎?對嗎?還是你……犯什麼事兒瞭?”

“都不是,我沒犯罪。”

“那到底是為什麼?不行,你必須說清楚!你是不是糊塗瞭老公?你是清醒的嗎?”

“我很清醒,非常清醒。”

“那為什麼突然做這個決定?一個傢呀,這是一個傢呀!孩子都還小,子俊九月份才上小學,子玲才上幼兒園……你告訴我怎麼可能讓他們在單親傢庭裡長大?你告訴我為什麼要親手拆散自己的傢?”

“梅蘭,你別喊,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你有病吧?又不是談戀愛談生意,什麼好聚好散?你出差十天瞭才回來,一進傢門就說要離婚,也解釋不出個一二三來,還說把什麼都給我,你們洛傢就會用錢解決一切是嗎?”

“別扯上洛傢,我有自己的理由。”

“有你倒是說呀……”我隨手抓起床頭上的臺燈,使勁摔在地上。

“梅蘭,你要是鬧的話我就走瞭。”洛然的臉無比冷漠。

“鬧?離婚不就是要鬧的嗎?我沒想鬧,你既然毫無征兆地提出來,我就有權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我們幾乎連架都沒吵過,現在你一張嘴就要離婚,還不許我問,你告訴告訴我你讓我怎麼不鬧?”

“那你想鬧就鬧吧,考慮一下我說的條件,鬧夠瞭再來找我。”說罷他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不許走!我嫁給你因為你是個爺們兒,有擔當有責任,不是因為你姓洛,不是因為你有錢!你明明知道這些,還用我再廢話嗎?我不相信你不愛我!你必須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不然今天別想出這個傢門!”

“梅蘭,我重復一遍,我想好瞭,我沒有開玩笑,我要離婚,而且非常確定這件事。這些年你是很好,沒有任何錯,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可以凈身出戶,隻要女兒,至於原因,其實都不重要。我今天回公司住,你考慮考慮,離婚協議我會寫清楚。”說著他向門口走去。

“你就這麼著急回醫院嗎?”我冷冷地問。

“你跟蹤我?”他轉過身,凝視著我的眼睛。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用我跟蹤你,醫院大門不是隻有你能進,你應該知道燕子現在就在那兒住院呢。”

“為什麼你在電話裡什麼也不問?”

“為什麼我要問?”

“那你現在也可以不問。”

“原來真的跟醫院裡的人有關,洛然,是個女人對不對?她到底是誰?什麼人會危及到我的幸福?”

“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洛然清晰的回復讓我心如刀絞。

“重要過我嗎?重要過兒子、女兒,重要過我們這麼多年來的愛情和婚姻嗎?重要過一個完整的傢嗎?”

“我答應過她瞭,在她有生之年給她一個婚禮。”

“洛然,你瘋瞭……”

“就當我瘋瞭吧,我可以對不起全世界,但我不能對不起她。”

“哈哈,你還真敢承認?!那我問你,是因為我長得像她你才會娶我對嗎?對嗎?或者根本你就沒有愛過我!我不過是另一個女人的替代品對嗎?”

“你還知道些什麼?說,你是怎麼知道的?”他越來越近地向我逼來,我不禁後退著,那張臉此刻陰雲密佈,陌生到讓我周身陣陣發寒。

“你的那個盒子……”

“你窺探我的隱私?!”

“我是你老婆……”

“那你也應該尊重我!”

“醫院裡的就是照片上那個女人對嗎?對嗎?”

“你為什麼非要刨根問底呢?我說瞭什麼都可以給你,為什麼你要把一切都掀開?”

“洛然,你搞清楚!我是發現你騙我出差以後才打開的盒子!那些照片……那個女人……我沒有想過要問你,我尊重你的隱私,反而是你,是你連向我解釋都不願意,我必須知道一切,這是我的權利!”

“好好好,很好,本來我心裡還會愧疚會不舍得,現在……輕松多瞭。”

“別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不過是找借口讓自己心裡少些負罪感罷瞭,洛然,你父親當年對我提出的若幹條件中有一條,他說不要讓洛傢蒙羞,現在讓洛傢蒙羞的不是我,是你!”

“用我爸來壓我嗎?梅蘭,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市儈瞭?我當初娶你就沒在乎過傢裡人怎麼想,現在還會在乎跟你離婚嗎?”

“你簡直是鬼迷心竅,你會後悔的。”

“不,我是想做完這二十年來的一個夢。”

“你就這麼愛她嗎?我跟孩子、跟這個傢在你眼裡、心裡就一點分量都沒有嗎?”

“對不起,梅蘭,對不起。”洛然說著再次欲走。

“站住!”我說,“你要走也可以,我要見她,不然我永遠都不會離婚,既然你這麼著急,那見不到她我就拖著,一直拖下去。”

“你敢……”他目光兇狠,硬生生地從唇邊擠出兩個字。

“天哪,”我的淚水決堤而下,“你還是你嗎?你是洛然嗎?我簡直不敢認你瞭。逼著我離婚,逼著我騰地兒,告訴你,不要小看我,我什麼都敢,當別人威脅到我的傢庭時,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