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因為丹尼被控犯罪,所以雙胞胎得到暫時的限制令,意思就是在審判期間,丹尼有好幾個月都不能見卓伊。丹尼被捕後不到幾分鐘,馬克斯韋爾與特茜就馬上向法院提出請求,終止瞭丹尼所有形式的監護權,因為他顯然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他是戀童癖、性侵者。

不是說什麼“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嗎?隻不過有些人就是會花更多的時間去閱讀法則,知道怎麼搞對他們最有利。

我看過電影裡小孩遭綁架的情節:當小孩被陌生人帶走時,父母的悲傷與驚恐幾乎會讓他們窒息。丹尼每分每秒都心如刀割,而我也以自己的方式感受著每一分痛楚。我們都知道卓伊人在哪裡,都知道是誰把她帶走瞭,可是,我們無能為力。

馬克·費恩提出,要是我們告訴卓伊打官司的事,恐怕會刺激她,所以他勸丹尼編一個到歐洲賽車的故事,這樣可以解釋他為什麼這麼久都不在。馬克·費恩也說服對方,讓他們父女通信。卓伊的字條與繪畫會送到丹尼手上,丹尼也可以寫信給自己的小孩,隻要他同意讓雙胞胎的律師檢查這些信。我們傢的每一面墻上都有卓伊可愛的畫作,丹尼和我在許多漫漫長夜中一起精心設計寫給卓伊的信,敘述丹尼在歐洲賽車的豐功偉業。

盡管我很希望丹尼采取行動,以大膽又激烈的方式反擊這整件事,我還是相當尊重他的克制。丹尼一直很崇拜艾默森·費迪帕爾這位偉大車手,同行都叫他“艾默”,這位冠軍道德高尚,性格堅毅,在跑道上也以務實聞名。投機取巧不是什麼好觀念,錯誤的決定可能會讓你在印地賽車場上撞墻,把車子撞成一團著火的金屬雕像,急救人員奮力要把你從車裡救出來,但這時,乙醇燃起的透明火焰已把你燒到見骨。艾默不但從不驚慌,也從不讓自己處於需要驚慌的境地。丹尼與艾默一樣,絕不冒不必要的風險。

雖然我也崇拜艾默,也想效仿他,不過我還是喜歡走塞納的駕駛風格——充滿感情與冒險精神。我很想把我們的生活必需品打包放上寶馬,哪天徑直突然開到卓伊的學校接她下課,然後直接開往加拿大。我們可以從溫哥華一路東行到蒙特利爾,那裡有許多很棒的賽車跑道,一級方程式賽車每年夏天的賽事也在那邊舉行,從此我們會平靜地過完餘生。

不過那不是我能選擇的。開車的不是我,根本沒人在乎我。難怪當卓伊問外公外婆可不可以來看我時,他們全部陷入瞭一片驚慌。你看,誰叫他們沒人在意我的下落?那對雙胞胎根本不知道在他們精心設計的故事裡,如何把我安插進去,所以立刻打電話給馬克·費恩,然後律師馬上打給丹尼,簡述瞭這尷尬的狀況。

“她什麼都信瞭,”雖然話筒緊貼在丹尼的耳朵上,我還是可以聽到馬克在電話那頭大吼大叫,“所以你他媽的把狗放到哪兒去瞭?你是可以帶它出國賽車,但是它搭飛機要符合檢疫條款啊!她知道什麼是檢疫嗎?”

“跟她說,她當然可以看恩佐,”丹尼語氣很平靜,“我在歐洲時,恩佐和邁克爾與東尼一起住。卓伊喜歡他們,她會相信的。周六我會請邁克爾帶恩佐過去。”

事情就是這樣。周六,邁克爾過瞭中午來接我,開車把我送到瞭麥瑟島。我和卓伊整個下午都待在大草坪上玩耍。晚餐前,邁克爾又把我送回瞭丹尼那裡。

“她還好嗎?”丹尼問邁克爾。

“她看起來很好,”邁克爾說,“笑起來和她媽媽一樣。”

“他們在一起開不開心?”

“可開心瞭。他們玩瞭一整天。”

“玩你扔我撿嗎?”丹尼很想多知道些細節,“她有沒有用狗玩具?還是他們玩追逐遊戲?伊芙一直不喜歡他們玩追逐遊戲。”

“沒有,大部分時間都在玩撿東西的遊戲。”邁克爾親切地回答。

“他們玩追逐遊戲,我一點都不擔心,可伊芙總是……”

“你也知道,”邁克爾說,“他們有時候會突然倒在草地上,抱在一起,真是溫暖人心。”

丹尼很快地擦擦鼻子。“邁克爾,謝謝你。”他說,“真的,太感謝你瞭。”

“別客氣。”邁克爾說。

邁克爾努力要安撫丹尼,這點我很感激,即使他對實情避而不談。或許邁克爾並未看到我看到的,也許他並未聽到我聽到的——卓伊深沉的悲傷與寂寞。她還悄悄說,計劃和我一起偷渡到歐洲,去找她爸爸。

卓伊不在的那個夏天,丹尼過得苦不堪言。除瞭與女兒分隔兩地之外,他的職業生涯也出現瞭變數。雖然他再次獲得加入與去年相同的車隊的機會,卻被迫退出瞭,因為受審期間他必須一直待在華盛頓州,不然保釋金就會被沒收。而且,他也無法接下任何一個可以賺大錢的教學職務以及送到眼前的廣告工作——他在霹靂山的精彩表現贏得瞭廣告界的大力推崇,電話邀約相當多。這些工作機會幾乎都在加州,有時在內華達州或是得克薩斯州,偶爾在康涅狄格州,所以他都不能去。他是華盛頓州的犯罪嫌疑人。

不過……

我們都被賦予瞭形體,如此才能學著認識自己。從更深的層次來說,我明白丹尼為何允許這種狀況降臨在他身上:不是他引發瞭這些,而是他“允許”瞭這些發生,因為他需要考驗自己的毅力。他想知道踩在油門上的腳還能踩多久再放開。他選擇瞭這種生活,也等於選擇瞭這場戰役。

進入盛夏後,我常常在沒有丹尼陪伴的情況下去看卓伊,這時我開始明白,原來我也是這起事件的一部分,也是這出戲的角色之一。因為在七月的每個周六傍晚,邁克爾向丹尼細數當天的細節,然後返回自己的傢,丹尼會和我一起坐在後門門廊,開始盤問我:“你們有沒有玩兒撿東西的遊戲?有沒有玩兒拔河?有沒有追來追去?”他還會問:“你們有沒有抱在一起?她看起來還好嗎?吃瞭足夠的水果嗎?他們是不是買有機食品?”

我盡己所能,非常努力地想講出幾個字告訴他,但就是說不出來。我試著用心電感應把思緒投射進他的腦袋裡,試著把我心裡的圖像傳給他看:我抽動自己的耳朵,把頭側向一邊;我點頭;我用爪子扒拉著,直到他笑著看我,然後起身。

“謝謝你,恩佐,”那些日子裡他常這麼說,“你不會太累吧?”

我站起來搖尾巴。我從來就不會太累。

“那我們走吧。”

他拿起狗玩具和網球,帶我走到藍狗公園,我們玩起瞭“你扔我撿”的遊戲,直到光線變得微弱,蚊子從暗處出來急著吃晚餐。

《我在雨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