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馮凱目送老漁民蹣跚地離開,抬頭望著一望無際的海面。此時風和日麗,能看到海面遠處隱約的韓國濟州島。不一會,劉青葉走回來。

“剛才小呂聯系上瞭當年的派出所的王所長,王所長記得這件事,證實老鬼的船,也就是東海漁357是在86年10月17日在韓國濟州島被發現的,當時他還去瞭濟州島協助調查,般沉瞭,沒有找到任何屍體,並不清楚當時船上有多少名偷渡客。當時韓國警方出具的調查結論是因臺風出的意外。”

馮凱沒有說話,他再次回過頭來望著海面。

“老鬼的船出事時間和當年海東縣出租房縱火自焚事件的時間點是吻合的,都在86年的7月21日。”劉青葉說,“許傢福當晚很有可能就在老鬼的那艘船上。”

“可證據呢?”

劉青葉張瞭張嘴,欲言又止。

馮凱一臉嚴肅地望著海面。

“要不要向省廳匯報?”劉青葉問他。

“走,先回龍灣。”馮凱走向自己的車,一邊給李夏發微信。

不久,李夏回復,請他晚些時候去省廳向張副廳長匯報。

回到龍灣,馮凱稍作休整,便趕往東山省廳和李夏匯合。

兩人來到張副廳長辦公室。馮凱把掌握的情況作瞭匯報。張副廳長看著桌上的照片和視頻截圖,一臉嚴肅。

“隻有許傢福活著,偷渡去瞭韓國這個前提成立,這所有的謎團才能解得開。”馮凱總結道。

“你一人得出的結論,還是你們共同的結論?”張副廳長抬起頭。

“準確的說是高四海的孫子,高建設的兒子高風得出的結論,我覺得他的猜想有道理。”

“你不認同?”張副廳長問李夏。

“說不通。”李夏回答,“96年親子鑒定結論已經證明許傢福已死。”

“就算他的這個猜想有道理,你們怎麼證明呢?”張副廳長低頭又看瞭一遍照片。

“要證明這點,去韓國調查是一個方向,主要調查86年許傢福有沒有乘坐蛇頭老鬼他們的船偷渡到瞭韓國。而我們復查小組的調查方向主要集中在兩點上,第一,調查95年的開棺驗屍的整個過程及DNA親子鑒定結果是不是有問題……”

張副廳長抬頭盯著馮凱。

“我覺得這事得慎重。”李夏說,“畢竟95年的親子鑒定事件是我們龍城公安系統的一個恥辱。如果現在對件事重新調查的話,我估計網上又要狂歡瞭。”

“從現在我們掌握的線索看,‘4·05’案和86年許傢福的‘10·17’案是可以並案調查的。”馮凱堅持。

“我私下瞭解過,當時開棺驗屍,DNA親子鑒定全程都有武警警戒。高四海也全程在場。整個親子鑒定的過程都由周偉負責。我認為這個環節出問題的可能性不大。”李夏不肯讓步。

“可疑的是,許軍的血液檢本,墳裡那具屍體的DNA檢本物證,包括鑒定報告,在事後不是丟失就是毀滅。”馮凱說,“隻有一種可能,他們想毀滅當時留下的所有證物。”

“你是說,有內鬼?”李夏一驚。

張副廳長還是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聽著他們倆的對話。

“如果我們現在重啟調查,能得出的結論的可能性有多大?”馮凱問他。

“95年的DNA親子鑒定離現在二十一年過去瞭,所有的物證都沒瞭,你說查出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馮凱啞口無言。

“再說瞭,你想怎麼查?”李夏詰問,“再秘密也有泄密的可能,這事一旦泄露出去,那龍灣分局,市局,甚至省廳得面臨多大的輿情危機?現在的龍星可不是當年的龍星瞭,它是省裡最大的納稅大戶。東山的GDP數據有多少得靠龍星來支撐,你說吧,可能性有多大?”

張副廳長陰著臉,依舊一言不發。氣氛十分的壓抑。

“張副廳長,我的建議是,我們這邊先別輕舉妄動。”李夏提議,“先看看石磊他們能不能在韓國那邊有什麼進展,如果許傢福真的偷渡去瞭韓國,他總能留下痕跡的。”

“馮凱,你剛才分析的都有道理,但這一切也都隻是猜測。”張副廳長終於開口,“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我同意李夏的意見。作為警察,社會和現實不允許我們有犯錯的空間,稍有不慎,我們將萬劫不復。”

馮凱欲言又止。

“線索的重點在於,你隻需要一個好機會,它們就會串聯起來。”張副廳長說,“現在這個機會就是韓國方面的調查進展情況。就這樣吧,靜等韓國方面的進展情況。”

馮凱看著張副廳長和李夏,眼裡有一絲絕望。

高風的車開上海邊堤岸,遠遠地,他看見堤岸上停著許佳桐的車子。高風停瞭車,看著許佳桐從車裡出來,朝著自己走過來。他一動不動,直到她上瞭副駕駛座。

“腦震蕩沒有落下後遺癥吧?”許佳桐關上車門。

“你這開場白不錯。”高風目視前方。

“那你想象中的開場白應該是什麼樣的?”許佳桐問。

“大難不死之類的吧。”

“那好,我按你的劇本來。”許佳桐緩緩地點頭,“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所謂大難不死,就是有瞭災禍之後,得到的不是同情,而是莫名其妙的祝福。”高風扭頭看著她,“劇本隻寫到這,剩下的就要看咱倆臨場發揮瞭。”

“案子有結果瞭嗎?”許佳桐沒話找話。

“上海警方沒有再給我打過電話,應該還沒有吧?”高風搪塞道。

“到底是什麼原因人傢想殺你?”

“我剛接受瞭上海警方的訊問,回來又被龍城警方問瞭一遍。”高風撇嘴,“所以現在,我真不想聽到這個問題瞭。”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挺坦蕩的人,心裡有話為什麼不能開誠佈公地說呢?”許佳桐皺眉。

“你指哪方面?”高風假裝不懂。

“你去上海的目的。”

高風做出驚訝的表情,看著許佳桐。

“我給吳天打過電話。”許佳桐說。

“據我所知,吳天和你傢的關系並不好。”

“涉及到我外公外婆在上海的一處房產。”許佳桐解釋。

高風看著車窗外的海面,不說話。

“吳天說在96年的時候,也有一個龍灣的警察去找過他,對,那就是你爸。”許佳桐試探道,“你爸為什麼去找他?事情的真相在95年不都搞清楚瞭嗎?”

“你在上海見我的目的是什麼?”高風沒回答她的問題。

“我想你我見面的時候,還有我給你打的電話裡都說清楚瞭。”

“你在電話裡說要給我一個禮物,什麼禮物?”高風追問。

“我在電話裡都說瞭。”許佳桐盯著他,“你是裝糊塗還是演戲?”

“因為當時我身上的鎮靜劑正在發揮藥效。”

“對不起。”許佳桐低下頭。

“你應該在電話裡感覺出瞭我當時的不正常。”

“我當時在機場,周邊很喧鬧。”許佳桐忙說,“我沒有感受到你的不正常。”

“我後來查過我手機的通話記錄,在那個電話後,你沒有再打電話給我。”

“我馬上登機瞭。”

“如果你還在意我,你會打的。甚至因此不會登機。”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許佳桐狐疑地看著高風。

高風扭頭看著她的眼睛,不說話。許佳桐避開他的目光,很久才開口。

“那好,我告訴你,我想把我自己獻給你,這就是電話中我說的要送給你的那個禮物。看來,你真是中瞭麻藥,不記得瞭。”

高風不禁一愣。

許佳桐淡淡一笑,抬起頭坦蕩地看著他。

“為什麼?”高風不解,“你明知道我盯上瞭你們傢族,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因為那是我的心裡話,因為這句話在我心裡憋瞭八年。”

高風冷冷地看著許佳桐。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相信。”許佳桐說。

高風轉過臉望著海面。

“高風,你做這一切,是因為什麼?”許佳桐低聲問,“我許佳桐並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我留在龍灣是為瞭真相。”高風回答。

“那你認為真相是什麼?”

“你當年問過我一個問題。”高風說,“我爺爺為什麼堅持認定你爺爺沒死的理由。”

“是什麼?”

“海東出租房裡的那具屍體有三十二顆牙齒,而你爺爺隻有二十八顆牙齒。”

“我問過這個問題嗎?”許佳桐明知故問。

“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天賦就是你的記憶力驚人。”高風看著她,“要不然,你當年也不可能被牛津錄取。”

“你到底是想說什麼?”

“我認為,你是專程去上海見我的。因為你剛才不小心說瞭真話。”

許佳桐盯的臉色冷瞭下來。

“你說,‘高風,我這次來上海見你,是想送你一個禮物,我想把我自己獻給你。’這不是你的口誤,從我認識你起,你就沒有過口誤。許佳桐,其實你當時在電話裡最後還說瞭一句話,當然,你有你不說的理由,但我會想起來的。”

“高風,我終於明白你當初離開我的原因瞭。”許佳桐拉開車門下瞭車。

“許佳桐!”高風跳下車。

許佳桐站住,回過頭來。

“你還記得我們在上海,你說過的那句話嗎?”高風扶著車門,“你說,隻要承認凡事都有代價,而且願承擔,就什麼都能得到,還說,拿走你想要的,為它付出代價。”

許佳桐的臉色變得難看。

“許佳桐,我想對你說的是,我希望我找的真相中,你有不在場的證明。”說完,高風跳上車,開足馬力離去。

許佳桐看著高風遠去的車子,面無表情。

《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