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貞烈女青樓賣藝

欒學堂失蹤瞭。姚澤聖父女聽到這個消息後趕緊發動眾人四處尋找。姚珍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關雅麗傢,可當他們來到關雅麗傢的時候才發現貝勒府已經被關雅麗賣瞭,聽鄰居說她和母親兩個人在天壇邊上租瞭個房子。姚珍珍馬上讓司機往天壇方向開去。

姚澤聖則找到瞭汪德甫,汪德甫一聽就心知肚明,一定是厲秋辰搞的鬼,但也不能跟姚澤聖說實話,隻好裝作不知道。姚澤聖不想把話挑明,沉著氣說:“汪德甫,如果欒學堂出瞭什麼事,我姚澤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希望你最好管好你的妻弟,別讓他肆意妄為!”說完轉身就走瞭。

姚澤聖剛出去,厲秋辰打著呵欠出來瞭,汪德甫氣急敗壞地指著他:“是不是你?”

厲秋辰揉瞭揉眼睛:“姐夫,現在你知道這小叫花子跟姚先生不一般瞭吧?”

汪德甫:“你看看你幹的事!你把小欒子怎麼瞭?”

厲秋辰:“我能怎麼瞭他啊?是他自己多事。這大半夜,鬧騰什麼呢!”

整整一天過去瞭,欒學堂就像是人間蒸發瞭一樣,任憑眾人怎麼找,都沒個影。趙大鳳急得坐在椅子上直抹淚,姚珍珍也哭,所有人都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欒學堂卻被胡濟祥關進瞭反省院,正被當作共產黨吊著挨打呢。一頓皮鞭下來,欒學堂已經有些撐不住瞭,但嘴裡還是喊著:“我真的不是共產黨……你們冤枉人!”

幾個審訊者氣急敗壞,又是幾鞭子下去,欒學堂慘叫著昏厥過去。

姚澤聖父女從欒學堂傢裡出來,商量著如何繼續找欒學堂,迎面碰見瞭小賴子。

“狗剩兒哥呢?我找他有急事。”小賴子風風火火地說。

姚珍珍趕緊問:“什麼事啊?”

小賴子看這幾個人也不認識,張瞭張嘴沒敢說。旁邊的徐永海說道:“這兩位就是姚先生跟大小姐,啥事,快說!”

小賴子這才放心,喘勻瞭氣說道:“我在天津看見馬三被人殺瞭。”

姚珍珍頓時臉色大變,眼裡有瞭淚花:“爸爸,狗剩兒會不會出事啊?”

“學堂吉人天相,別急。”姚澤聖也有些煩亂,又回頭對徐永海說:“永海,這事先別跟學堂他娘說。”

八大胡同是北京著名的煙花柳巷,怡香院就是這裡的妓院之一。門口,穿著旗袍的香艷女子在攬客,一些醉醺醺的客人出出入入。

關雅麗走瞭過來,看著怡香院的牌子,咬著自己的嘴唇。一個喝醉的男人走過來看著關雅麗:“呦,這妞夠俊的啊!”幾個人說說笑笑離開。

關雅麗看著那些人,又看瞭看那塊大大的牌子,走瞭進去。

怡香院的老鴇叫梅姨,她哥哥以前在關貝勒府上當管傢,沒少得到關貝勒的照顧,關雅麗就是來看看能不能跟這位故人借點錢應急。但這梅姨也隻是個老鴇,要說二三十塊還能拿出來,這一百塊錢也實在是拿不出來。關雅麗無奈,咬著牙做瞭一個決定:“我賣身!”

梅姨大驚失色,趕緊站瞭起來:“什麼?您可是格格!這要傳出去,天哪!哪有格格到八大胡同來的。”

關雅麗笑瞭笑:“我到怡香院來,不過我賣藝不賣身,我的琵琶彈得還成調。”

“我的大小姐啊,這些客人可都不是什麼好人,喝醉瞭動手動腳的你受得瞭嗎?您是皇室貴胄,那些親王貝勒們怎麼看你。貝勒爺一輩子的名聲可就完瞭。”

“我們傢裡有難處的時候,這些遺老遺少誰管過瞭?梅姨,我已經決定瞭。”

姚澤聖到底有些手段,經過多方打聽,終於知道欒學堂在反省院關著。可反省院那是關共產黨的地方,進去的人多半是出不來瞭。幾個人一籌莫展,多方托關系也沒個結果。倒是梅蘭芳說他有些戲迷是反省院的,或許能夠試一試,人們才稍稍松瞭一口氣。

眾人把欒學堂從反省院接出來的時候,欒學堂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所幸還有一口氣在,趙大鳳和姚珍珍看到他這樣子直掉眼淚。

“狗剩兒以後是不能在濟豐樓幹瞭!”說完,姚珍珍轉頭又對姚澤聖說,“爸爸,我要求你撤股,把濟豐樓的股份撤瞭。”

姚澤聖也點點頭:“能做出這種事兒來,我以後也不想再跟他濟豐樓有什麼瓜葛瞭。”

姚澤聖撤走瞭股份,汪德甫心裡老大不是滋味,硬生生地往出拿五千大洋,比要瞭他命還難受。正拉著厲秋辰在賬房正合計呢,關雅麗走瞭進來。厲秋辰一看是關雅麗,趕緊站起身來,笑瞇瞇地說:“雅麗啊,你怎麼來瞭?我還琢磨著晚上給你送點米面過去。”

關雅麗板著臉,沒好氣地說:“不用瞭,厲二爺,那天你到傢裡,咱可是說好的,一個月,我還上一百大洋。我今兒個還錢來瞭。”

厲秋辰有些意外:“可是一百大洋,你哪來的一百大洋?”

關雅麗將錢往桌子上一放:“一百大洋,一個不少。您數數?”

厲秋辰一怔,打開看瞭看。

關雅麗:“字據!”

厲秋辰笑瞭笑:“我說雅麗啊,這也不是錢的事,我可是真心對你……”

關雅麗冷冰冰的還是那兩個字:“字據!”

厲秋辰無奈,拿出字據。關雅麗接過後撕瞭,扔在厲秋辰的臉上:“以後我不想看見你!”說完,摔門走瞭出去。

經過這一次,濟豐樓是不能再回去瞭,但總得謀生。養好瞭傷,欒學堂和母親做瞭些杠頭,拿到街上賣,也總算能賺點錢糊口,不至於餓著。

要說欒學堂這幾年也做過幾件像樣的事情,在這北京城的餐飲界也算是小有名氣,離開濟豐樓後有好幾傢飯莊都想請他過去,甚至齊福樓的薑雲國也開瞭金口,但欒學堂都一一婉拒瞭,每天挑著他的擔子走街串巷。

欒學堂挑著擔子又路過瞭濟豐樓的門口,抬頭看瞭一眼濟豐樓的招牌,嘆瞭一口氣,剛要走,門口的徐永海看到瞭他,驚喜地喊道:“小欒子?”

欒學堂回過頭看到徐永海,便拿出新做的杠頭讓他嘗嘗。

徐永海邊推辭,便朝店裡喊人。武興璋跟程金堂聽到喊聲跑瞭出來。

武興璋圍著欒學堂轉瞭一圈:“呦,小欒子,挑擔子走街串巷瞭啊。”

欒學堂聳瞭聳肩:“這不是混碗飯吃嘛。哎,對瞭,晌午的時候我好像看到關小姐瞭,最近她怎麼樣?有消息沒?”

武興璋搖搖頭:“哪有消息啊?就來瞭一次給厲二爺還錢。”

欒學堂:“她哪有錢還二爺啊?”

程金堂提醒他:“誰知道,你別不長記性,別人的事別管瞭。”

徐永海也連忙勸他,四下看瞭看,小聲說:“胡濟祥狗腿子那麼多,收拾你還不輕松?多留點心!”

欒學堂滿不在乎:“我現在可礙不著他們什麼事瞭!他們還想怎麼樣?武哥,關小姐說沒說她現在住哪兒?”

武興璋想瞭想:“就聽說她們搬到天壇那邊去瞭,但天壇地方可大瞭,哪兒找啊。”

欒學堂下意識地點瞭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對瞭,幾位哥哥,我娘過壽,明晚上到傢裡熱鬧熱鬧。”

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姚澤聖發現這楊常玉棋琴書畫樣樣精通,模樣也好,倆人相處也比較融洽,但姚澤聖就是絕口不提續弦的事兒,楊常玉每次一說起來姚澤聖也不正面回答,這事也就這麼擱著。正說著話,姚珍珍氣呼呼地走瞭進來,巧妹後面跟著。

楊常玉趕緊問:“小姐這是怎麼瞭?”

姚珍珍沒說話,後面的巧妹咿咿呀呀地說:“跟爸爸生氣瞭!”

姚珍珍氣呼呼地一屁股坐下:“剛才我在街上看見他挑擔子賣杠頭,我不讓他賣,他吼我!”

姚澤聖替欒學堂開脫:“人傢是謀生!”

“謀生有的是辦法,爸爸你隨便一開口,他哪兒去不瞭?非得自己找罪受!”挑珍珍這話多少有些怪罪父親沒幫助欒學堂。

姚澤聖笑瞭:“你認識學堂這麼多年還不瞭解他?這個孩子要強,咱們姚傢多次幫他,這次他寧肯挑擔子賣杠頭也不張嘴求咱們。這是有志氣啊!現在他寧肯賣杠頭也不去飯莊,我看他心裡早有主意。”

“他想幹什麼啊?賣杠頭還能賣出個好來?”姚珍珍不解地問。

姚澤聖也搖搖頭:“這我就不得而知瞭,我們且看看如何?”

欒學堂傢裡今兒晚上可算是熱鬧,徐永海、陳煥章等幾個都跑來給老太太祝壽,幾個人都是飯店的好手,沒一會兒就弄瞭一桌豐盛的壽宴,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給大傢道謝。

酒足飯飽,伺候老太太先睡下,哥幾個坐在一起說起濟豐樓,大傢一起經歷瞭這麼多事情,而現在濟豐樓也不是當年的濟豐樓,幾個人幹得憋氣。武興璋忽然提議:“咱都是苦命人,哥幾個坐在一起就是有緣,不如咱哥幾個學學劉關張三結義,大傢以後相互也有個照應。”

幾個人紛紛點頭同意,按歲數徐永海最大,陳煥章次之,然後是武興璋,程金堂,欒學堂最後,排在瞭老五。

欒學堂高興地笑著:“好,一下子多瞭四位哥哥,你們可得疼著我點兒!”

程金堂看看大傢:“咱哥五個可把飯莊裡上上下下都包圓瞭,咱要是開個館子不比濟豐樓差吧?”

武興璋:“你做夢呢?開館子?就咱這點兒傢底兒?”

欒學堂聽瞭程金堂的話心頭微微一動,但也沒說什麼,舉起杯說道:“按說今兒個最高興的是我,我離開濟豐樓瞭,你們還這麼看得起我,給我娘過壽,還把我當兄弟。我敬四位哥哥一杯!”

吳佩孚雄兵二十萬,一夜之間土崩瓦解,日本人又把軍隊開進瞭山東。姚澤聖和雍元生在街上一邊走,一邊談論著,正好看見欒學堂挑著擔子走來,姚澤聖喊瞭他一聲。

欒學堂走過來,放下擔子:“姚先生、雍先生,你們在這兒啊。”

雍元生看瞭看擔子裡:“呦,這是什麼啊?”

姚澤聖:“不知道瞭吧?山東人的杠頭,也叫小山東鍋貼。”

雍元生對這東西頗感興趣:“來來,給我包十個,我嘗嘗。”

欒學堂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雍先生,您別笑話我瞭,這些都是窮苦人吃的東西,你們可吃不瞭這個。”

雍元生假裝不高興:“我說小欒子,誰說大富大貴就吃不得粗茶淡飯?這不管什麼東西,沒吃過的才讓人心癢癢。”

姚澤聖:“那你也吃不瞭十個,這東西實誠,學堂,給老雍包上四個,我也來四個。”

欒學堂答應一聲:“成,給兩位先生嘗嘗鮮。”

雍元生接過一個咬瞭一口:“哎喲,這玩意這麼幹,我得喝點茶去!”說完走進瞭旁邊的茶館。姚澤聖笑瞭笑:“學堂,進來說話。”

三人在茶館內坐下,雍元生一邊吃,一邊稱贊:“這玩意真是越嚼越有嚼頭。”

姚澤聖關心地說:“學堂,你這麼走街串巷,珍珍可是生你的氣瞭。”

欒學堂有些意外:“大小姐是看我辛苦,想把我的杠頭包瞭,可這麼多她買回去還不是喂蟲子。”

姚澤聖:“我聽說薑雲國薑老板也想讓你過去,你為什麼不答應?”

欒學堂:“姚先生,您跟雍先生不是外人,我不瞞著您,其實我吧,不想再給人做工瞭。”

姚澤聖有些吃驚地看著欒學堂:“哦?”

欒學堂:“在濟豐樓這些年,我算看出來瞭,這生意不管大小,還得是自己的。不管我去哪傢飯莊,總不能真幹一輩子不是?等再過幾年,再想幹點啥可就來不及瞭,不如趁著自己年輕,早點給自己找條路。”

姚澤聖:“那你現在有什麼目標沒有?”

欒學堂:“以前也沒有,可昨個跟幾位哥哥在一起讓我開瞭竅。武三哥說我們哥幾個,要是開一傢自己的飯莊,前前後後什麼都能幹下來。”

“你要開飯莊?”雍元生吃驚地問。

欒學堂嘆瞭口氣:“我就是想,能不能先開個飯鋪子,這幾天我總在前門、天橋一帶轉悠,窮苦人也得有地方吃飯不是,我就想再賣兩年杠頭,攢點錢,一步步來唄。”

姚澤聖點瞭點頭:“嗯,有目標就好。”

欒學堂:“這段時間我也沒閑著啊,給各個飯莊送杠頭,一是開瞭銷路,再就是對各大飯莊也瞭解瞭個差不多,什麼三六九等的,靠什麼賺錢,都記著呢。”

雍元生:“哎,這就對瞭,這做生意,就得瞭解行情,有的放矢。我看你小子,能成!”

姚澤聖:“說說有什麼收獲?”

欒學堂喝瞭口茶,說道:“比如說吧,德利祥飯莊不大,可顧客盈門,就是因為他們的河鮮做得好,又新鮮又便宜;全聚德就主打烤鴨,誰到飯店光顧著吃鴨子啊?所以其他的菜也各有講究。前天我還看東城開瞭一傢做西北菜的,北京少見。以前在濟豐樓跑前跑後,眼裡啊,就那麼點天地,現在到處走,才知道這北京城可不簡單。”

姚澤聖笑笑,轉頭對雍元生說:“怎麼樣?我就說這小子走街串巷,肯定不是賣賣杠頭這麼簡單。”

雍元生豎起瞭大拇指:“你是慧眼識人啊!”

姚澤聖又對欒學堂說:“學堂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濟豐樓雖然好,可也隻是一傢飯莊,北京飯莊叫得上號的也是成百上千,你既然有心,就要多瞭解,隻有瞭解瞭你才會懂。我相信,這些東西將來是有大用處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欒學堂天天在天壇這邊挑著擔子轉悠,終於找到瞭關雅麗母女的住處,敲門進去,隻有關夫人在,關雅麗卻不在。問起關雅麗,關夫人眼圈馬上紅瞭,欒學堂這才知道,關雅麗把自己賣進瞭怡香院。關夫人為此哭瞭好幾回,身子漸漸虛弱,也有瞭病。欒學堂沒想到這關雅麗性子這麼倔。

厲秋辰急匆匆地找到汪德甫:“姐夫,您得借我兩千大洋。”

汪德甫大驚:“哎喲,祖宗啊,您這是要我命啊!賬上哪有錢?姚先生股份抽走瞭你不知道啊?”

厲秋辰:“這可是事關我終身大事,您不能不管!關雅麗現在在八大胡同的怡香院,我得去替她贖身!”

“她在怡香院?”汪德甫有點不信。

“可不是,這丫頭,竟然把自己給賣瞭,我說她哪兒來的錢還我。”厲秋辰語氣急迫。

汪德甫站起來,上下打量著厲秋辰:“你是不是糊塗瞭?這天底下女人有的是,我不管關小姐原來是不是格格,她現在是窯子裡的。你要娶一個窯子裡的,你姐能答應嗎?兩千大洋!你想幹嗎?給她贖身?她值嗎?娶個正經人傢的黃花大閨女一百大洋都用不到,你會不會算賬?”

厲秋辰一臉嚴肅地說:“知道你會算賬,你算盤比誰打得都精,我借,我是來跟你借的!望德樓我一接手,賺的錢立馬還你,我給你寫字據,寫字據成不成?”

汪德甫提醒他:“秋辰,這可真不是小事!”

厲秋辰急瞭:“我已經考慮好瞭,不行的話,我跟姐姐借瞭,況且她不能不管我,對於濟豐樓她和我都有資格說話。”

“你跟你姐借,她也不會給你!給人傢贖身,你錢多燒的!”汪德甫不同意。

“不借是不是?好好好,我找我姐姐去。”厲秋辰說完轉身就走。

煙花之地向來都是晚上的生意,白天總是沒幾個客人,冷冷清清,怡香院也不例外,梅姨正在門口招呼著客人,欒學堂挑著擔子走瞭過來:“又酥又甜的山東戧面杠頭!山東戧面杠頭!”

梅姨打量瞭一下欒學堂:“唉,這不是濟豐樓的小欒子嗎?”

欒學堂停下來看瞭看她:“您認識我?”

“當年曹大帥競選總統那會,我可帶著姑娘們去過你們的濟豐樓啊。”

“梅姨好記性。對瞭,問您點事,我聽說關貝勒傢的小姐關雅麗在您這裡?”

梅姨警惕地看瞭看欒學堂:“雅麗啊,你問她幹嗎?”

欒學堂:“嗨,就問問,看您緊張的。”

“你要找她?”她重新上下打量瞭欒學堂一遍,有些輕蔑地說,“雅麗正在招待客人呢,但是她賣藝不賣身,我看你在我這裡找個賣身的比較劃算。”

“梅姨,關小姐可是格格,在怡香院裡待著總是不好,我見過關夫人瞭,都氣病瞭。”

“沒看出來啊,小欒子倒是個有心人。俗話說,落毛的鳳凰不如雞,這都什麼年月瞭,還格格、格格的。”

“梅姨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見見關小姐,勸勸她。”

“沒用!她可是簽瞭賣身契的。你想她出去,可以,拿兩千大洋來,我立馬讓她跟你走。”

欒學堂一時無言以對。正這時候關雅麗送客人出來,欒學堂一把拉起她就走。

梅姨見狀趕緊攔住。

關雅麗認出來是欒學堂,撥開他的手對梅姨說:“梅姨,我跟他說幾句話就回去。”

倆人來到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欒學堂看著關雅麗:“關大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呢?”

關雅麗有些黯然:“既然你看過我娘瞭,就應該知道我娘現在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我阿瑪剛走瞭不久,我不想我娘再……”

欒學堂:“那也不能幹這個啊,您蘇繡那麼好,就不能靠刺繡賺錢?”

關雅麗無奈地說:“不這樣哪來的錢還厲秋辰!”

欒學堂:“咱犯不著啊……關小姐,您為什麼就不肯低下頭去找大小姐呢,這點錢對她不算個啥。”

“你這不也是挑擔子走街串巷嘛,你怎麼不去找她?”關雅麗反問道。

這話把欒學堂問住瞭。

關雅麗嘆瞭口氣:“都是小姐出身的,我走到這一步隻怪自己命不好,何苦去珍珍那裡丟瞭臉面。我在這裡的事,你可別跟她說,她那個性子要是毛起來,不定鬧成哪般呢。”

欒學堂無奈地說:“關夫人病這麼重,你何苦這麼氣她呢?況且厲二爺也知道您在這瞭,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關雅麗若有所思地說:“給我贖身要兩千大洋,他一時半會出不起。我跟這裡有約定,幹兩年,賺瞭錢也就不做瞭……對瞭,您幫我湊錢的事我知道,雖然我不知道中間出瞭什麼岔子,可你的好意我心領瞭。”說完施瞭一禮,轉身走瞭回去。

“我讓你氣我,讓你氣我……我先砍瞭你的狗頭!再剁下你的狗蹄子!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姚珍珍對著一張畫滿瞭小狗的紙胡亂發泄著,直到楊常玉在後面咳嗽瞭一聲,才反應過來,有些尷尬。

楊常玉笑著拿起紙看瞭看:“這是誰傢的少年郎啊,讓你恨成這樣?”

姚珍珍噘著嘴沒好氣地說:“什麼少年郎啊,就是個走街串巷的臭挑擔子的!”

楊常玉:“沒想到你對這個欒學堂這麼上心。”

“我才沒有!”姚珍珍企圖掩蓋自己的心思。

楊常玉語重心長地說:“咱們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越是惦記的,嘴上越不肯承認!”

姚珍珍:“我惦記他,惦記他被太陽曬死,被風吹到爪哇國去!”

楊常玉忽然好像想起瞭什麼:“哦,對瞭,剛才我給先生送蓮子粥,先生說這個欒學堂好像被街上流氓給欺負瞭……”

姚珍珍一下子跳起來:“什麼?誰膽子這麼大敢欺負狗剩兒!我去收拾他們!”

楊常玉一把拉住姚珍珍,笑著說:“還說你不擔心他?”

姚珍珍這才明白楊常玉逗她:“楊姐姐,你也騙我。”

楊常玉看著她的眼睛問:“珍珍,你是不是看上他瞭?”

姚珍珍臉紅瞭:“……沒有啊……”

“珍珍,你也到瞭思慕少年郎的年紀瞭,哪個少女不懷春啊?不過聽姐姐一句勸,你最好斷瞭這個心思。”

“為什麼?”

“你跟他在一起,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瞭。可就是這份熟悉讓你在意他,關心他。你可以拿他當朋友,但不能當戀人。你是富傢小姐,得找個門當戶對的是不是?這個欒學堂,我知道他是好人,隻是,先生會讓你跟這樣一個出身的人在一起嗎?我敢說,你媽媽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媽媽鬧革命,反對裹小腳,反對包辦婚姻,她應該支持我才對!”

“當父母的,誰不希望女兒嫁得好?”

“為什麼你們都說我們不該在一起呢……”姚珍珍一屁股坐下,趴在桌子上又踢又打,“煩死瞭!煩死瞭!煩死瞭……”

女兒始終是關夫人的心病,沒幾天,關夫人一口氣憋在心裡出不來,過世瞭。

欒學堂又去瞭好幾次怡香院,但他實在沒有兩千大洋,那個老鴇梅姨的態度越來越惡劣,就連關雅麗也似乎在故意疏遠他,說話也是冷冰冰的。

《乞丐大掌櫃(傳奇大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