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蟲蟲特工隊

第五名長出一口氣,心說自己倆小時也捉不上一斤蟲。若是能十五塊一斤收來,等於雇瞭一大批廉價勞動力,這筆買賣可劃算得很。不算人工電費,晾幹一斤成本三十,售價一百二……

讓蟲害來得更猛烈些吧!

第五名正沾沾自喜呢,劉秀娟一笤帚疙瘩抽他屁股上。

“讓你自作聰明!”劉秀娟氣得臉發白,淚花在眼窩裡打轉轉,“給自傢掙臉也不是這個掙法呀。”說著還要再打。

第五名想躲,卻不知怎麼的記起瞭父兄死後,自己逃避在傢不願意讀書。那天劉秀娟也是哭著把自己打瞭一頓,說隻要有她在,就能把自己供出大學;自己務必要努力上進,不給第五傢丟臉……

用力打瞭幾下,劉秀娟見第五名不躲不閃,隻盯著自己看,心裡一時發苦,把笤帚丟到一旁,有氣無力地坐回炕沿上:“是,你如今是城裡人瞭。我管不瞭你。”

“嫂子,你誤會瞭。其實是這麼回事。”第五名見劉秀娟擰過身不肯理會自己,忙從炕桌上摸瞭手帕遞過去。他告訴劉秀娟,這收蟲子的錢不是自己的,而是公司的。

“不要騙我。誰傢公司花錢買蟲子。”劉秀娟壓根不信。

“公司下頭不是有個文苑市場嘛。”第五名說,這文苑市場賣啥的都有。公司為瞭擴大規模,正籌備新的發展方向;因為自己是西北農大畢業的,加上正好回傢休年假,所以公司特意多批瞭些日子,讓自己順便在秦嶺裡搞個生態調研。

“從前讀書的時候,我們不也去過山西實習麼。在人傢那農學院裡,還幫著養過牛呢。”第五名特意提瞭些劉秀娟知道的事。

聽上去,這事情的因果關系是成立的。劉秀娟想起來抽屜裡還有第五名去山西實習時養牛的照片。

“再說。我又那麼瓜,拿自傢錢出去胡糟踐?”第五名見劉秀娟緩過神,忙給她倒瞭杯水順氣。

有道理。小叔子的腦袋又沒被門夾過,該不會失心瘋。劉秀娟見第五名揉著屁股,有些心疼,埋怨道:“剛也不知道躲。”

“我皮糙肉厚,挨幾下不算啥。隻要你不生氣就好。”

“少蹬鼻子上臉。別以為自己就有理瞭。拿瞭人傢的錢,得給人傢負責。”

“嫂子放心。我肯定不會讓公司虧著。而且,我想著……”第五名看著劉秀娟放心地抿著茶,心裡微微一動。有些本不想說的話,就猶豫著說瞭出來。“我想著你來幫我收蟲,這樣有個正經的活兒幹。”

第五名盡量想把話說得含蓄一些。劉秀娟卻聽得臉色一變,咚地把茶杯墩桌上。“怎麼,嫌我這些年幹的不是正經活兒?”

“不是,”第五名心說壞瞭,剛面對老伍還口條犀利;怎麼到瞭嫂子這兒,就語言功能發生障礙瞭呢。“我是說封建迷信什麼的畢竟不好。”墳包的事兒就是前車之鑒,保不齊再發生類似的情況,總不能天天為此擔驚受怕。

“就是這封建迷信把你從大學供出來的!好啊,讀瞭個大學,好的沒學上,倒學會看不起人瞭。”聽不得小叔子指摘自己的職業道路,劉秀娟臉色愈發難堪。

“咋可能看不起你。我意思是說,你總跳神,大夥兒雖然敬著你,可你以後咋辦?”第五名面對嫂子,越急越說不明白,隻好換瞭個角度解釋,“趁著這機會,給鄉親們辦件好事,正好能把那神婆子的名聲去瞭。咱傢如今又不缺錢瞭,”

不等第五名話說完,劉秀娟又一笤帚疙瘩掄第五名身上,“不缺錢瞭,所以我就礙眼瞭是吧?趕緊趁著這機會,把我攆走,免得過瞭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瞭?”

第五名快哭瞭。“不是,我不是這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劉秀娟把笤帚疙瘩扔第五名身上,擰身出瞭西廈。

“嫂子!”第五名趕緊追瞭上去。

劉秀娟摔上正房的門,任憑第五名在外頭一陣猛敲,就是不開。

第五名不死心,挪到窗下,見劉秀娟的身影映在窗上。她整個人好像蜷縮在炕梢,肩膀顫抖著。把耳朵貼過去,聽見裡頭傳出微弱的響動,像是壓抑的嗚咽。

是不是讓嫂子誤會瞭?第五名輕輕敲瞭敲窗棱,想補充說明一下。

“嫂子,不想攆你。這傢永遠是你的,將來蓋瞭新房,也都是你的……我就是希望你能找個好人傢。”

啪,窗戶開瞭。

一隻鞋從裡頭丟出,正中第五名的臉。

“滾——”裡頭傳出劉秀娟的哭罵。隔壁圈裡,李大亮啃著新鮮的白菜幫子,鄙夷地看著第五名,發出哼哧哼哧的叫聲。

第五名曾經是個好學生。好學生的普遍功能是擅於總結。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盡快從書山題海中摸到門徑,以最高的效率取得最終勝利。

但是,這總結能力似乎在異性身上失效瞭。

第五名從嫂子想到毛倩倩。當初和毛倩倩在一起,總是有無限驚喜,因為不知道她啥時候就突然生氣瞭,每次的原因還都不一樣。

嫂子呢?她又是因為啥?

第五名對著手機照照,發現自己倆眼圈都是黑的。

一宿沒睡踏實。公雞剛打鳴的時候,會計潘金桂就來傢裡叫人瞭。

村委會裡,胡支書剛泡起一壺釅茶。老頭一手好字,平日裡出告示,都是刷刷一氣呵成。但今天不同往日,他告訴第五名,收蟲是為村上做積功德的大事,行文來不得半點馬虎,一定要醞釀成熟,才能下筆。

第五名也不敢催,倒茶磨墨,等著老頭進入狀態。潘會計在一旁坐著嫌無聊,說舅你慢慢想,我先山上捉蟲去呀。

胡支書批評潘會計上班時間開小差。潘會計不樂意瞭,說這不叫利用內部消息為個人謀私利,而是近水樓臺先得月。轉頭又問第五名,在收蟲子的問題上,會不會厚此薄彼?

第五名指天發誓,說肯定一視同仁,絕不歧視村委會成員。潘會計滿意而去。兩人說話間,胡支書因為年老體弱,又打瞭個瞌睡,快到晌午瞭,潘會計都把第一批蟲子擒獲瞭,老頭才有瞭精神。

“筆墨伺候!”胡支書養精蓄銳過後,下筆如有神。

“收白札子蟲,一斤十五。”潘會計念瞭遍老頭出的告示,非常敬佩,“舅,好字!”

胡支書矜持地看向第五名,第五名也忙拱手致謝,對老頭的墨寶表示高度贊揚。胡支書示意第五名在告示下頭簽瞭個名字,又讓潘會計撬開老伍抽屜拿出村長大印在上頭蓋瞭,這才貼出去。

國傢基礎教育搞得好,村上人基本都識字。見村委會出瞭新告示,還以為要放補貼款呢;看瞭內容,都很失望,紛紛數落村委會,說騙人咋還捎帶上人傢大學生。

第五名見鄉親們不信,搬瞭桌椅、磅秤,就坐在村委會門口,親自解說。

“小名,不要被村上哄瞭。這幫當官的,沒有一個好東西。”前幾天打老伍的富大山,很是同情第五名。墳包本來羞於見第五名——他也是詐騙事件的參與者,但這會兒看到第五名吃虧,忍不住湊過來勸,說:“屎難吃,錢難掙。好不容易存下點積蓄,咋能讓村上隨便打你的土豪?”

就是就是,旁邊的村民們頻頻點頭。主要還是不相信蟲蟲能賣錢。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有的可憐他被老伍蒙騙;有的笑話他在城裡過得人都瓜瞭。第五名口幹舌燥地解釋,想拍出現金表示誠意,發現自己出來得急,沒帶錢包。

差點忘瞭,昨兒還給瞭老伍瞭一千五的鎮場費。咋這會兒連錢帶人都不見瞭?

第五名正要去問潘會計,就見老伍背著竹簍跑來。。

“久等,久等。”老伍摘下竹簍,掀蓋子給第五名看。

滿滿一簍子白札子蟲,嚇瞭第五名一跳。

“咋這麼多?”第五名仔細一瞅,發現老伍腫得滿臉包包。

“昨晚通知瞭胡支書和潘會計,我就進山瞭。”老伍深情地回憶著。夜色如墨,手電筒一打,各種蚊子山呼海嘯地撲來,在他臉上就開始聚餐。吃得美很。等把那群最大最肥的白札子蟲捉完,臉腫得自傢媳婦都不認得瞭。

“都讓讓,讓讓。”老伍把背簍裡的白札子蟲都倒進磅秤上的竹筐裡。“五斤,高高的。”

第五名桌下接過老伍還回的一千五百塊,當眾點瞭一百給老伍。“一斤十五,五斤總共七十五。今天沒帶零的,你還欠我二十五塊錢的蟲。”

見老伍傲視群雄地拿著百元大鈔,鄉親們轟動瞭。

《第五名發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