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解惑
不知自己已經被富國美牢牢鎖定；第五名回程路上，一直在盤算推廣收購的事。昨兒拒絕伍魁首開展收購是怕沒技術人員指導；今天劉秀娟在董傢寨的表現，超過預期。
“嫂子，要不你辛苦一下；帶著伍魁首各村跑跑。這樣又能解決捉蟲、烘幹的技術問題；又能進一步拉高你這當仙姑的聲望，一舉兩得。”第五名覺得自己這主意不錯。
“你還美得不行。”劉秀娟笑第五名打瞭一手好算盤，“人傢富村長的千金好容易想出瞭個點子把你尋去；帶我來給人傢礙眼不算，還要再加派別的活，讓我替你吃苦受累麼。”
第五名厚著臉皮笑起來。昨晚富國美走後，他就清醒地分析瞭現狀。眼下，毛倩倩那邊沒擺平不說；還曾把小錢姑娘帶到嫂子面前弄虛作假過；至於孫婷，想到她，心裡就一揪一揪的，也說不清是怎麼個情緒……總之，已經夠亂瞭；若是再多個富國美摻和進來，怕是真會瘋。
“我現在就想安安生生地把錦鯉養好。”活在大批量連鎖謊言裡，身上還背負著幾十萬上百萬的責任。身心俱疲，隻能在嫂子面前，講一些真心話，“富國美又沒當面說喜歡我；反正以後跟她董傢寨有關的事，就都公事公辦嘛。”
隻要小叔子端正態度，還怕邪魔外道入侵麼。劉秀娟不由自主地抿起瞭嘴角，步伐也輕快起來。
這會兒正是晌午，翻山梁累出兩人一身的汗。抬頭望望，卻不見太陽，隻有羊毛卷似的白雲，一朵朵堆疊著，厚厚地擋住瞭大半片天空。
“真是人不能懶。幾天不動，就變金貴瞭。”瞧第五名比自己喘得還厲害，劉秀娟不走瞭；嫌路上沒處坐，拉著第五名鉆過旁邊一片窄窄的林子，到瞭山梁邊的大石頭處歇腳。坐高望遠，秦嶺一片好風光便盡收眼底。
早年為瞭生活奔波，根本不懂何謂閑情逸致；如今日子好瞭，同樣的景色看在眼裡，也便能品出它的趣味。輕撫的山風，似乎帶走瞭所有的疲憊；第五名渾身舒暢；朝下掃瞭眼，正巧能望見伍傢溝邊上的那條河。河道上的水面，淺淺一層，隻遮蓋住瞭小砂礫。一塊嶙峋的巨石鎮在河當腰，門神一般，把住瞭通往伍傢溝村口的要塞。
人輕松起來，聊閑天的話匣子也打開瞭。“瞧。”第五名指著河灘上那塊石頭，告訴劉秀娟，就這粗苯的玩意，拉到文苑市場，都能值上萬塊。
“城裡人哪就像你說的那樣傻。”劉秀娟隻是笑，當小叔子逗自己開心，並不信。眼瞅天上的雲一層層滾過來，怕是要下雨，趕緊催促第五名上路，“還有半截山梁要下呢。”
舍不得好風光，更是舍不得好心情。第五名被劉秀娟催瞭兩遍，這才加快瞭腳步。倆人怕被雨攆，就舍瞭人踩出來的野路，打林子裡直接朝山梁下鉆。正走著，忽然手腕被抓住瞭。劉秀娟嚇一跳，不解地看向第五名，卻見第五名做瞭個噓的手勢。
“林子裡好像有啥。走我旁邊。”第五名貼著耳邊叮囑，把劉秀娟擋在身側。
悉悉索索的，像是有野物出沒！
劉秀娟忙放緩瞭腳步，走得越發輕盈，盡量不帶聲響，怕惹到林子裡那些野生的禍害。
近乎靜謐的樹林間，突然傳出瞭屬於人的，細碎的聲音。像是女子溫柔的呢喃，又像是微微的抱怨。“嗯……別這樣……”
女人的聲音，讓第五名和劉秀娟的心都緊緊地提瞭起來。倆人感覺撞見瞭什麼不該看的事，又覺尷尬又怕被對方看見。沒想太多，第五名下意識蹲到樹邊，靠著樹和草叢，遮擋瞭自己的身形；劉秀娟也隨之挨到瞭他旁邊。
若隱若現的，一男一女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輕點兒……呀……輕點兒……”女人似乎有些不滿。
“別動呀……”男人的聲音裡帶著懇求。
來不及辨識聲音的主人，隻是聽到這話，劉秀娟的臉就變得通紅。也許是錯覺，耳畔小叔子的呼吸聲，越來越清晰，熱乎乎的氣也在脖頸上鉆來鉆去。不由恨起林子裡那倆人的不文明；卻又模模糊糊地，產生瞭點兒奇怪的情緒。明明和第五名幾乎臉貼著臉瞭，可連抬頭看一眼小叔子的勇氣都沒有；惴惴不安的，想著朝邊上挪挪，腳下卻跟粘住瞭似的，一動不能動。
第五名也沒勇氣看劉秀娟。林子裡那女人不時哎喲哎喲的輕喚聲，像是某種獨特的鄉村野趣，身邊又貼著熱熱的大活人，心跳得越發快，躁動不安的情緒，似乎隻有跟劉秀娟再挨近些，才能緩解。下意識吞咽瞭口唾沫，喉結動瞭動。明明空氣清新的林子裡，卻隻剩下瞭身邊劉秀娟那若有若無的味道。
“就這樣……對！好啦——好啦——”女人的聲音突然拔高瞭，亢奮的腔調，突然嚇住瞭兩人——是村會計潘金桂！“唷唷！”而男人興奮的喊叫，竟是潘金桂的妹夫。
這不得瞭！會釀成傢庭慘劇的呀！
驚愕中沒蹲穩，第五名慌忙抬手扶住旁邊，正好按住瞭一條幹枯的樹枝。啪啦一聲，樹枝折斷的響動，引起瞭林中人的註意。再躲已經來不及，第五名、劉秀娟眼睜睜就看著潘金桂和那漢子打林子裡鉆瞭出來。
“秀娟。”蓬頭亂發的潘金桂手裡拎著倆竹筒，看她和第五名蹲草叢裡，很意外，“你和名娃不是坐鎮收購，咋還親自捉蛉蛉？”
捉蟲？第五名這才註意到，潘金桂她妹夫手裡都是竹筒和塑料袋。一隻剛捉來的竹蛉正在裡頭發呆。
和劉秀娟對視一眼。剛還彌漫在兩人之間的那股尷尬、異樣，這會兒統統不見；莫名的羞澀也煙消雲散。倆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笑出聲兒來。把潘金桂和她妹夫笑得莫名奇怪。
“我尋些其他種類的昆蟲，給公司做調研呀。”第五名打量著那粗壯的漢子，見他滿頭大汗，嘀嘀咕咕地抱怨。“小東西賊得很，手重一點兒都不行。”
“當錢是那麼好賺的？”潘金桂不滿地看瞭眼妹夫。粗手笨腳，要不是看在自傢親妹子的面上，才不指導他。得意地舉起塑料袋，請劉秀娟檢驗，“秀娟，你看這算全須全尾吧？”
“咋不算。兩塊錢呢。”劉秀娟這會兒眼角還帶著剛剛笑出的一點兒淚珠珠。
那這瓜妹夫就算出徒瞭！潘金桂對自己的教學任務，滿意起來。
潘金桂的教學，給瞭第五名信心。他終於批準瞭伍魁首去各鄉鎮收蟲的事，順便請潘金桂等幾名伍傢溝捉蛉蛉小能手，到各村當指導。每天耽誤的工時，就由請她們去的各村負擔。至於劉秀娟……殺雞焉用牛刀！
老伍得知消息，拎著水果罐頭尋到廟裡。
“名娃。”叫得親切，進來就把水果罐頭放炕桌上，不無擔心地問：“這些天累壞瞭吧。叔給你提瞭點兒水果罐頭，補充下營養。”
老不要臉的！秦嶺深山裡，不說各傢果園，單野果子就吃不慣。誰還吃這些不新鮮的水果罐頭。“金桂傢買的？破費瞭。”劉秀娟朝老伍笑笑。
老伍厚著臉皮嘿嘿一樂，都陳年舊貨，打包購買，一共才十元錢。“不破費。不破費。給咱名娃花嘛，有啥舍不得的。”
第五名拿起水果罐頭瞅瞅：保質期一年。生產日期……三年前的！老伍這嗇皮，求人辦事都不怕把自己吃死？瞭斷和尚鄙視老伍小氣，問老伍：“伍村長，你不忙著捉竹蛉，跑我這兒是尋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