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緣之空
“秦嶺，西起甘肅白石山，經天水麥積山向東，進入陜西。長約1600多公裡，為黃河支流渭河與長江支流嘉陵江、漢水的分水嶺。是中國地理上最重要的南北分界線……秦嶺，西起甘肅白石山，”捧著手機，鐵馬大聲朗讀搜索來的百科條目。
“別背瞭。”體驗著駕駛大切諾基翻山越嶺的快感，第五名、孫婷和小錢，一路上就聽鐵馬不停的嗶嗶。“前陣子進山，也沒見你跟嗑瞭搖頭丸似的。”
“這咋能一樣。那會兒忙著拯救你，哪有心情看風景呀。”鐵馬說著，手機朝車窗外不停地拍照。
“五大洲我都跑遍瞭。到底還是咱這地方好！”仰望巍峨群山，鐵馬終於體會到瞭山水畫中的大氣磅礴。
“呵。”念在兩傢也算世交的份上，孫婷就沒對鐵馬開大嘲諷。
鐵馬卻敏感地聽出瞭孫婷的不屑，擰著脖子告訴第五名，他旅遊史豐富，英、美、德、意、法，統統玩過、見過，處處留下瞭購物的足跡。別人去趟澳洲兩萬，他去一趟十七萬。
“你冤大頭？”第五名問。
“我深度遊。”鐵馬得意洋洋地掀起襯衫展現“LouisVuitton”的皮帶。
“跑澳洲買法國貨，你也算是一朵奇葩。”小錢姑娘按下車窗，享受地深呼吸著。秦嶺這天然氧吧的含量果然不是蓋的，西京城裡可沒這好空氣，景色更是好看得沒話說！沿著蜿蜒的山路朝鎮街駛去，起伏山巒上那層次分明、磅礴壯闊的植被與地貌，牢牢吸引瞭她的視線。
“看，紅野雞！紅野雞！！”鐵馬又亢奮起來。望見路邊樹梢蹲著一隻鳥，激動地直拽第五名衣袖。第五名正打方向盤呢，被鐵馬一拉，方向盤歪瞭歪，車頭直奔山梁底下，右前輪登時滑出瞭懸崖。
“放手！”第五名大吼一聲甩開鐵馬，猛把方向盤朝回打死，腳下一個急剎，車輪跟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
望著深不見底的懸崖，孫婷、小錢死死抓住安全帶。身子晃瞭又晃，以為自己就要翻車墜入懸崖之際，剩下的三隻車輪終於停瞭下來。
“別亂動。”滿頭冷汗地判斷著貨車的平衡性，第五名小心謹慎地下瞭車。扶住駕駛室的門，先朝孫婷伸出瞭手。
拉著第五名的手，感受他厚實的掌心和指尖的溫度，孫婷剛還狂跳的心漸漸平靜瞭。“小錢，你先下。有我坐這兒，車能保持平衡。”指揮的口氣不容置疑。先讓隔壁的小錢下車，又讓第五名去拽鐵馬。
恨鐵不成鋼地朝鐵馬伸手，第五名喊著，“從我這邊！”
剛還滿口稱贊秦嶺風光，這會兒都不敢看車窗外頭瞭。面無人色地拉著第五名的手，一步步朝車下挪，鐵馬還喃喃解釋：“你開車咋這麼不小心？”
“再嗶嗶把你扔下去。”第五名一拳把鐵馬搥到旁邊，再想伸手拉孫婷，孫婷卻不動地方。
“你開你的。後頭有人，才好保持平衡。”孫婷估算瞭下第五名的體重，知道自己下去，第五名那頭危險系數就會提高。
“你下來。”懸崖邊倒車可跟平地不一樣，萬一有個閃失。第五名不敢想象孫婷永遠失蹤的情形。
“上來。”孫婷卻很堅持，把安全帶緊瞭緊，“難道你會讓我掉下去？”
當然不會！可要是有個萬一……體會到孫婷的信任，第五名心情復雜。要是當初在西京飯莊“偶遇”後，她也能抱著這態度，有什麼話都跟自己直說，也不會發生後來那些爛事兒。所幸人還是回來瞭。擱後視鏡裡看看孫婷，見她眉眼間沒有一點兒擔憂和害怕，仿佛自己隻是在最普通的停車場倒車，旁邊也不是萬丈深淵。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不需要那麼多話。行為代表瞭一切。同患難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第五名心裡湧起一股暖意，小心翼翼地調整方向盤，慢慢把車倒回山路。看著被車輪碾過的小石子消失在山澗中，第五名慶幸自己還年輕，反應敏捷，要換瞭侯胖子那種，這會兒都已經定下開追悼會的時間瞭。更幸運的是山路上這會兒沒別的車，否則出瞭連環事故，誰也負不起那責任。
“上來！”車整體退回山路，調整好方向，第五名招呼小錢、鐵馬上車。
“再沒下次瞭！”小錢安慰著驚魂未定的鐵馬，說再敢那樣一驚一乍的，就讓她哥的江湖兄弟尋他喝茶——上次被請去喝茶的，至今還列入失蹤名單呢。
“又不是我的錯。誰讓那紅野雞怪好看的。”鐵馬掏出真絲繡花小手帕，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還是嘴硬。
“沒見過世面。”第五名邊開車邊鄙夷鐵馬：“紅野雞紅野雞的瞎叫啥，那貨的學名是……”是啥來著？咋猛地一下子給忘卻瞭？
“紅腹角雉。”小錢姑娘隨口就報出瞭菜名，告訴鐵馬，這野玩意兒出沒在海拔一千米以上，屬於國傢二級保護動物，世界瀕危鳥類之一。
“海拔一千米瞭都？”鐵馬痛苦地捂著頭，“怪不得我頭暈，高原反應對吧？會不會死？我還年輕，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完成。Ihaveadrea…”
“閉嘴。”強行制止瞭鐵馬的胡思亂想，第五名一方向盤把貨車停靠在鎮街上。旁邊鎮大院門口，伍魁首正披著袈裟收蛉蛉蟲呢。看到第五名，很高興地迎過來。“哥，你可回來瞭。晌午有人運來一批錦鯉，說是你訂的……”看到鐵馬和孫婷，羨慕得眼都紅瞭：瞧人傢，都是富傢子弟不說，長相還那麼出眾。後頭跟著下來的這女子娃也不錯……
“魚呢？”一巴掌抽伍魁首那光頭上。第五名嫌他丟人。好歹也是民族大學讀過書的人，別沒見過女人似的盯著人傢小錢看。
“墳包組織人手扛到山上去瞭。說等你回來再放。”伍魁首殷勤地請鐵馬、孫婷休息一下，“領導，你可回來啦。快請坐。”又賊眉鼠眼地看看第五名，記起第五名城裡有個女朋友，指指小錢，“哥，不給咱介紹一下？”
介紹……這咋介紹？第五名這陣子忙瘋瞭，早已經把小錢偽裝女朋友的事情忘在腦後。這會兒被伍魁首賊賊地看著，才想起來，小錢這身份不好處理啊。
“你就是魁首吧？”小錢聽過第五名對傢鄉的描述，光頭這特征又明顯，一下子就把人對上瞭號，大方地伸出手，“我是第五名的女朋友，姓錢。”
“呀，果然是嫂子！”伍魁首熱情地套著近乎，第五名的臉卻黑瞭。旁邊孫婷臉色也不好看。啥意思？前女友是毛倩倩，現任女友是小錢？還以為第五名為瞭錦鯉嘔心瀝血，敢情都是借機談戀愛？怪不得……怪不得自己的錦鯉飼料方子，竟然到瞭小錢手上。瞧他傢倉庫裡那壯觀場面，怕是拿自己的配料方做上買賣瞭吧！一怒之下就要拍案而起，鐵馬見勢不妙，趕緊把人拉住。
“你還是我未婚妻呢！”鐵馬低聲警告孫婷，這公眾場合，千萬不敢給第五名難堪。至於小錢的事，聽第五名說，當初他嫂子進瞭一回城，非要見毛倩倩；可憐見的，第五名哪敢跟嫂子匯報說已經被開除瞭……倆富二代竊竊私語的樣子很養眼。鎮上不少人都瞧西洋景似的望著他倆。有認得這是孫老板和她未婚夫的，便給旁人介紹。想到這城裡的兩位給鎮上、村裡做的各種好事，大夥兒便不斷過來送個瓜果、拿串熏肉啥的，還熱情地請孫婷和鐵馬傢裡吃飯。聽伍魁首說小錢是第五名的女朋友，更是起瞭圍觀的心思——多好的城裡姑娘呀，跟咱山裡娃回瞭老傢，這明擺著是未來的第五傢媳婦嘛。不愧是能人第五名！
面對山民們，孫婷倒是和藹瞭許多。聽鐵馬一科普，也明白瞭小錢和第五名的關系。見第五名忐忑地看著自己，便朝他笑笑，做瞭個抹脖子的手勢——瓜慫！你以為人傢是裝的，可人傢兄妹倆代入感多強，打蛇隨棍上，這就回你老傢查探底細，說不定就奔著弄假成真的道路去瞭呢。真是個二百五。
第五名還擔心孫婷誤會，見鐵馬朝自己比劃瞭個“OK”的手勢，知道他幫自己解釋清楚瞭。這才放瞭心，帶仨人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