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勝負手
看著那兩條大正三色，孫婷的表情越發嚴肅。
“體型近乎完美。咱們錦鯉的最大優勢已經被抵消瞭。”孫婷深吸一口氣，看瞭眼蹲在自傢錦鯉面前的俱樂部老板。
俱樂部老板的腦門上也沁出瞭汗珠。高手過招，要的就是簡單有效。好比飯店大廚，新奇特的菜品那隻是噱頭，真正體現實力的還得是由簡入手……看著孫婷這尾紅白錦鯉，無論是體型上還是色彩、斑紋上判斷，都無懈可擊。至於外形和風格，在各自品系中也都是巔峰之選。剛產生的那點優越感蕩然無存。
這怎麼評出來好壞？在普通玩傢眼裡，三條都是超凡至聖的品相。一尾富士三色，一尾是丸點三色……都比玉立公司的紅白多瞭些墨色，可玩味的色彩和想象空間似乎也提升瞭一層。那應該是這倆贏瞭吧？
猜測中，吳總走到瞭俱樂部老板身邊，抱拳恭喜：“同樣選送的三色，我這條甘拜下風！”
吳總認輸瞭！圍著魚缸品鑒的人瘋狂的對比這兩條三色，高矮倆人是行傢中的行傢，看出吳總這條富士三色尾結處淡淡一星殷紅是唯一的瑕疵。若沒有俱樂部老板的那條對比，幾乎難以發現這細微的缺陷。
服瞭。隻能說老頭人品差手藝好，高矮倆人無話可說。現在就盼玉立公司能扳回這局面瞭。高老板圍著魚缸無死角的觀察著玉立公司的紅白錦鯉，隻看的五體投地。矮子甚至半躺瞭臺上連魚腹上每一排鱗片都不放過，嘴裡嘖嘖有聲的贊美，“沒毛病！”
看到高矮倆人發自內心的肯定，第五名稍稍安心，卻感覺自己的手被孫婷用力攥起。這才發現孫婷露出倦容，沮喪的揉著太陽穴。徹夜未眠又滿懷焦慮，腦袋裡隱隱作痛。
第五名心下一沉，“怎麼瞭？”
孫婷懊惱捏瞭捏鼻梁，“我疏忽瞭。吳總有幾條從日本高價帶回的賽級三色，說明他個人極喜歡這個品種。”
“所以俱樂部老板投其所好，專門選瞭大正三色來變相取悅評審？”第五名思路瞬間延伸出去，問孫婷：“這算從精神上賄賂評委吧？這得取消評審資格！”
孫婷看第五名有耍無賴的企圖，苦笑。“這是我的錯。終究不如老頭精明。”
盡管也懊惱，這這麼能怪孫婷呢？她又不像俱樂部老板那樣長期和這些會員打交道。那獨來獨往的性子要真的去取悅誰，就不是孫婷瞭。拉過孫婷的手安慰：“別泄氣。我都說瞭，大不瞭從頭再來。”
孫婷沒猜錯，吳總的確是被俱樂部的錦鯉吸引瞭。認輸不代表心情差，早把俱樂部老板要求改規則那醜陋一幕拋開瞭。求才若渴的時代，人品啥的不用太計較：“竟然藏瞭這麼好一條丸點，早不拿出來讓大夥兒瞧瞧。是怕我們搶？”
“吳總言重瞭。”俱樂部老板一聽吳總這話，瞬間眼睛放亮，“隻要吳總看得上，這條魚就是您的瞭。我願意雙手奉上！”
吳總滿意地看著俱樂部老板，“今年日本那邊季賽的頭名也是一尾大正三色，約合一百五十萬人民幣。這尾，我也給你一百五。怎麼樣？”
一百五十萬？臺下豎耳傾聽的便瞬間炸開瞭鍋。評審團的大老板竟肯花一百五十萬買這條錦鯉，那毫無疑問，這條魚就是冠軍呀！太震撼瞭，這可是能媲美日本大賽冠軍的神級的錦鯉，竟能出現在這小小的地區賽展上，別說下面的普通玩傢，就是俱樂部那些大玩傢都把持不住瞭。
隨著臺下三百人的驚嘆，伍傢溝上下垂頭喪氣。老伍一巴掌抽瞭自己臉上，沒在主場拿下冠軍，是當村長的失職！老胡面無表情看著臺上尚未揭開的第四口魚缸，也緊張的杵瞭幾下拐棍。
一邊的田鎮長內心打翻瞭五味瓶。一條魚一百萬讓自己見識到瞭一個嶄新的世界。可這就意味著要履行和書記的約定，引俱樂部到石坎鎮瞭。想著之後要和第五名、孫婷刀兵相見，心裡就歉疚。名啊，別怪叔，是書記不積德，我咒他早死。
臺下書記的心情也不見得比田鎮長好。但鎮子要發展，有些情緒必須割舍，招招手，從臺上叫下田鎮長，小聲吩咐比賽完就到鎮委開會，今晚就討論調整伍傢溝老化的領導班子，給攆走玉立公司做準備。田鎮長抱歉的看瞭眼臺上的第五名，認命的點點頭。
鎮委書記也不忍心，看瞭看身邊也一臉失望的曹俊，“曹村長，要是這次比賽結果影響玉立公司的營運，你們村的產業會不會受到波及？”
曹俊意識到俱樂部即將奪魁，正於心不忍呢，被書記這麼一問有點蒙圈。還沒來得及想這麼遠呢。自傢合作的是飼料廠，又不是錦鯉，難不成會受影響？心裡一下沒底瞭，煩躁之下順手抽瞭劉小弟一掌，“再哭抽死你！”
說不哭就不哭瞭？親姐所轄的玉立公司沒得冠軍是小事，眼睜睜一百萬被外人拿走，要命瞭！再加上曹俊一巴掌，徹底嚎啕起來，如喪考妣。
看著劉秀娟、富國美的沮喪，小錢也有點把持不住瞭。從沒想到錦鯉能有這麼驚人的價值，怪不得第五名一直情深義重死貼在孫婷身上，相比之下飼料廠那點利潤都有點不堪入目瞭。弄瞭半天是嫌自傢窮啊！不過俱樂部奪魁一統江湖，孫婷沒瞭角色，第五名能依靠的就隻有飼料廠。內心裡已經想好安慰第五名的話瞭，胸有成竹。
第五名不願相信，自傢精心籌備的賽事為對手做瞭嫁衣？難道自傢的紅白比俱樂部的差？
“評審的意願決定結果。”孫婷的心也涼瞭。丸點三色錦鯉，最重要的就是頭部中央的丸點紅斑。俱樂部選送的這尾魚，不但紅斑渾圓，還獨立成型，沒有任何多餘的渲染。色勻而不浮，形重而不亂；難怪吳總選擇瞭這條，隻要喜歡這品系的，應該沒人不愛。
“但……不、不應該是這樣……”第五名腦海裡飛快地轉著，似乎在捕捉什麼被自己遺漏的點。“可至少也點評一下咱們的魚啊！”
孫婷不做聲，但心裡知道這是給自己留面子，若真大肆評論失敗者，那玉立公司更沒臉瞭。俱樂部獲勝也是高矮倆人最不能接受的結果，就上前理論，卻被吳總勸住。
俱樂部老板喜不自勝。一百五十萬的錦鯉，這是意外之喜，但更重要的是在這些俱樂部大會員們的心中重新樹立瞭行業領軍者的形象。冠軍代表一切！這會兒就算把魚白送給吳總都心甘情願，反正鐵公子那邊還有百萬獎金。俱樂部老板瞇縫眼睛看著低落的孫婷和第五名，露出矜持的笑容，掏出香煙，敬瞭吳總又敬其他評審團成員。最後走到孫婷面前，朝她遞出一根，滿臉慈愛：“婷子，別灰心。養錦鯉是需要技術和經驗的活兒。你還年輕，日後多看多學，將來總會超過我們這些老人傢的。”
輪到你來叫陣？孫婷一巴掌打開俱樂部老板的手。第五名卻從旁伸手，替孫婷接過瞭那根煙。盡管有弄死老賊的想法，但輸人不輸陣，眾目睽睽下要彰顯主辦方的心胸。朝俱樂部老板和氣地笑笑：“恭喜您名利雙收，以後路還長，我們也會學習提高。”
“學個XX！老子不玩瞭！”一邊搭不上話的鐵馬本就不爽，看到自傢的舞臺捧紅敵人，少爺性子也發作瞭。朝俱樂部老板一指：“趕緊卷瞭獎金滾！老子明天就燒瞭你傢！”
“別別！”老吳知道鐵傢這少爺不是省油的車，耍起流氓來頗有傢族承傳。“你兩傢雞狗不到頭，可別攪和大傢賞魚。等排完名次再打不遲。”
面帶殺意鐵馬扭頭看看展臺，啥意思？俱樂部老板反射弧略長，我不是第一名麼，怎麼還排名次？
孫婷和第五名四目相對，均反應過來。第五名拿著打火機的手有點打顫，幾下才把煙點著瞭，“吳總的意思是……”
老吳點點頭， “慚愧，慚愧。諸位抬愛，讓我這條魚舔列第四。”拍拍俱樂部老板的肩膀，“正好和你這季軍做個伴。”
俱樂部隻是季軍，那就說明自傢贏瞭！第五名雙臂一舉，吶喊宣泄，激動的熱淚盈眶；孫婷也是單臂握拳用力一震，內心的憋屈一掃而空！飽含情愫的眼神望著第五名，若沒這臭山民不離不棄的一路護航，力壓俱樂部如癡人說夢。這時候不用再矜持瞭，正欲張開雙臂就要抱住第五名，鐵馬卻已經搶先瞭。
這是來自男戰友的擁抱，眾目睽睽下不能打戰友也就算瞭，力氣還沒戰友大，根本推不開。所以說激情之下必有基情，導演多有眼色，攝像機立刻對準玉立公司兩位男巨頭，各種角度全不放過。至於一邊運氣的女巨頭就算瞭，破壞美感。
劉秀娟和小錢同噓一口氣，就剛剛那場面，倆人都擔心第五名和孫婷一激動做出驚駭的慶賀動作，太感激鐵馬瞭！區別就是劉秀娟可以放心盡興的為小叔子高興瞭，瞭斷大師則預感到廣緣寺已經走上黃金大道，金光閃閃的已然成佛。
圍觀的愛好者們也有點瘋，一百五十萬買季軍的魚？那冠亞軍得值多少錢！臺上臺下幾百雙眼睛望向孫婷選送的那條紅白。俱樂部老板渾身僵硬。怎麼就成第三瞭？死死盯著孫婷的魚，自己那條近乎完美的丸點大正憑什麼要在它之下？
“我不服！我他媽的不服！”該出手時要出手！鬥雞走狗的人本來就沒什麼好氣性，多年修練的溫文爾雅不過是個軀殼，靈魂依然那麼的驕傲放縱。俱樂部老板仿佛又回到二十年前那茹毛飲血的江湖生涯，魚缸前赤手空拳將圍觀的眾人推翻，霸氣一指那高高的攝影機：“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你們想抱團坑老子，沒門！說不出個一二三，拼瞭老命也讓玉立公司和這賽展遺臭萬年，你幾個當評委的往後也別想在圈子裡混瞭！”